叠墨

48、【43】决定

48、 43 决定

终于。。。小路做决定了。。。。你们会不会高兴叻。。。。?

就酱~锦绘上。不胜感激~~~~

薄凉天色,晕染开天边的如水银光,如同着了冰糖的橄榄,晃晃悠悠在千年之外,冷眼熬过历史。它这样一路走来,不知熬出多少皱纹,才敛成满世荼弥惨淡的月光。这爿古老的光辉,直落落砸进人的眼里心里,投出连连的漩涡,推搡着那些没了主见的情绪,往更深的暗角里去。这些波动略微触及心防软处,久了,便不知不觉的汩出水来。

灿宜缩进被子里,紧紧闭了眼睛。

她总是想起下午,那个人说,恐怕令媛接受不了母亲似这般多情。

“灿宜。”她父亲来敲了敲房门。

灿宜没有应答,翻身向墙角。宁逸白又道:“睡了么?爸爸有几句话同你说。”

半晌,她裹了外衣下来,去开了门。

宁逸白在她书桌前坐定了,灿宜闻出他身上一两分酒气,便道:“……爸爸,你喝酒了么……?”

她父亲笑着点点头,抬手比道:“只喝了一点,不妨事,冬天正可暖暖身子。”

灿宜将要坐下,想想又起身向床边去,从被子底下摸出个小巧的热水袋,递给她父亲,然后在较远的椅子上坐下来,低着头不肯讲话。

“……灿宜,”半晌,宁逸白向她慈爱的笑道:“……你喜欢在正德读书么?”

灿宜听了心下一惊,抬眼望着她父亲,点了点头。

良久,宁逸白又浅浅的一笑道:“你大了,许多话便不肯再讲与我听。”

“……爸爸。”灿宜心里沉进一碗酸涩的汤,轻声叫道。

宁逸白叹口气,笑着摇摇头:“……有些话你同云宛商量,可是有些事,做父母的总要过问一番的。”

佐以下午的事,灿宜模模糊糊猜到她父亲的意思,还没有答话,只听他又道:“你瞧,一直以来我都说是你的老朋友不是?你想做的事,凡我觉得不过分的,当然你是个教人省心的孩子,从来也没什么逾礼的举止,我是说,我一般不曾驳斥过你罢?”

灿宜点点头。

“……因为我的孩子我很了解,并且也很放心。”宁逸白犹豫半刻,略微攒了眉道:“灿宜,爸爸很信任你,你信不信任爸爸?”

她闻言犹疑的望着她父亲,待要点头,又总觉得他有话要说。

宁逸白深沉的舒了一口气,又浅略的笑了:“……我倒也喜欢做你的朋友,喏,你同你这位老朋友说说看,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

“……爸爸。”灿宜一面诧异,讲到这点上,一面又禁不住矜持起来。

宁逸白笑道:“有么?”

灿宜心里乱成一团,便摇摇头。

她父亲笑起来:“你看,才还说了我信任你,叫你也信任我,你怎么不当真?”

她低下头去,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坦白告诉给她父亲知道,还没开口,却隐约听见他低声一句:“……路谦添,他只能是你同学。”

灿宜惊异的抬起眼,撞上宁逸白少有的冷然眼神,只听他又道:“我既说了信任你,这件事便交与你自己解决,从今往后,断了跟他的来往。”

“爸爸!”灿宜倏然站起身。

“你断不了这心思,就只好我来了。先辞了他这学生,或者让你回女中读书去,你自己看着办罢。”

“……为什么谦添不行……?”

“……谦添?”宁逸白促眉叹了口气,良久,走上前来和声劝道:“灿宜,他是省府路家的大少爷,将来要当家,要同别人家小姐结婚的,你如今唤他的名字,是将自己置于何地呢。”

“爸爸你不是从来不在乎家世背景么?”灿宜散了一脸无法认同的表情,“你自己都不在意,为什么要我在意,你可以活得洒脱,为什么我就不行……”

宁逸白攒眉道:“他们那种家庭,你要怎么洒脱。”

灿宜一怔,没有接话。半晌,宁逸白抚着灿宜的头发:“……灿宜,正因为你是灿宜,所以不行……”

正因为你是灿宜,所以不行。

或许事隔多年以后,她会想起这句话,才知道彼时没能理解她父亲真正的意思。

“灿宜,你相信爸爸,”宁逸白站起身:“是为你好,离他们远远的。”

见她没开口,他又道:“睡罢,夜深了,好生记得我的话,打明天起把不相干的人和事,统统都放下。”

他说完便转身去了,走至门口,抬手将要开门的时候,听见身后灿宜轻声问道:“……爸爸,那首祭辞根本不是你写的,是么……?”

宁逸白猛然间顿住步子,回身望住女儿。

“……什么‘惆怅双鸳不到’,又是‘幽阶一夜苔生’的……不是你罢?”灿宜的声线渐渐模糊起来,“……一直惦念着母亲的男人,怕不只是爸爸你一个罢……?”

她父亲眉心一紧。

“……你说要我信任你,”她眼睛里仿佛盈了许多绝望,积满了,便砸下一滴水来:“你瞒了我将近十八年的事,又该怎么算?”

宁逸白没有说话,良久,他沉声道:“我并没有瞒着你,之所以不告诉你,不过是为了让你母亲好生安息。”

他说完,径自去了,出门前只留下一句:“……你这几天先在家里休息,不要去学校了。”

两个历来好学的人如今却都不来学校读书应卯,祁佑森攒了一心疑虑,正要去隔壁问问云宛,方一下课便见她找到自己班来。

“……祁少爷,”云宛眼眶子渐渐红起来,“你帮帮灿宜……”

“怎么回事?”祁佑森忙道。

“伯父不准灿宜上学,更不准她再见路少爷了……”

“……这怎么说的?!”

“……我找灿宜问了半天,她不肯说,才又去找莫觉哥哥,他因那会子不在场,回来才知道是乔家派了人来警告,说要灿宜离路少爷远远的,不许她妨碍路少爷同乔小姐的婚事……所以伯父便……”

“……婚事?!”少年讶异道:“……我怎么没有听说……”

云宛便道:“……灿宜出不了门,连路少爷近来也不来上学,我找不到他,只有找你了,”她眼睛一酸:“……祁少爷,我知道你是肯惦记着灿宜的,……你帮帮她,替我给路少爷传个话,他两个见今哪怕能说上一半句话也是好的……”

少年眉心里渐渐沉了一团担忧,便道:“……你别急,我先瞧瞧谦添去……”

不等下学,祁佑森便忙忙的往路公馆来,甫一停住车,他便跳下来,直往路谦添房间去。敲了门未待里面应声,就直冲冲推门进去了。

“……怎么回事……?!”祁佑森回身掩上门,喘着气道。

路谦添坐在书桌前,出神的望着眼前展开的折扇。

“……先不说你,灿宜遇上麻烦了……”祁佑森走上前去,自己倾了一盏茶。

路谦添闻言抬起头:“……出了什么事?”

“原来你还关心她?”祁佑森将茶杯硬生生搁在茶几上,走到他面前道:“……看情形,你父亲怕是知道你们两个的事了罢。”

路谦添点点头,忙又问道:“……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这边讲理讲不通,便被软禁起来,”对面的少年轻然一笑,扬眉道:“这么些天也没想出个法子来么?你就是翻墙出去见上她一面又能怎样?!总强似一句话没有,让她一个人在家悬着心的等罢……”

路谦添急道:“我问你她那边到底遇上什么麻烦了?!”

祁佑森扫了他一眼,冷声道:“……这边差人去挑拨了一通,道是叫她别缠着你,耽误了你的婚期。宁先生便把灿宜关在家里,也不准她上学了。”

“……这边……?!”路谦添蹙起眉。

“据说是思苏她们家里遣去的,”祁佑森闭上眼睛往椅背上一靠,道:“不过谁又说得准,总归你此番遇上大麻烦,这件事认真惊动长辈了。不久前你同思苏的事情或许还未提上日程,见今却是逼着他们操办起来了。”

见路谦添没开口,他又翻身坐直了,急道:“路谦添,几时你变的这样!说喜欢灿宜的是你,同我冷战的也是你,若没本事,那起先就不要招惹她!”

对桌的少年却仍旧一脸冷然,半晌,抬眼盯住他。

“……你难道想不到会有这局面么?!”祁佑森被他漠然的眼神一激,拍着桌子站起来:“头先你热火朝天的喜欢灿宜,难道是昏了头,忘记你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么?!别说什么当真待她好!你待她是好,比谁都好,可你现今没辙了就没辙了,只知道自己委屈,却白叫她为你难过一场!我是当你抱定心思同她在一处,才甘心退出的,不成想你这样缩手缩脚,倒也配说你喜欢她!”

“你说完了?”路谦添面无表情的等他讲完,良久,眼神里沉进冰凉深邃的沙,盯住他问道。

祁佑森深深舒一口气,重新坐下去,缓和了声音道:“……谦添,很多事情不容易,可是换作我都有决心坚持下去的话,你就更不应该放弃了。”

“谁告诉你我要放弃?”路谦添闻言浅浅笑起来。

对面的少年一脸诧异的抬起头望住他。

“打从你进门就不正经听我讲话,”他将扇子收好,扬眉一笑,“在我眼前激昂了大半天,可有一句问过我的打算?”

祁佑森“咦”了一声,问道:“……那么你是……”

路谦添揉一揉额角:“父亲让我拿准了主意再去找他。”

“……所以……?”

“所以我认真考虑了这许多日,”他抬眼一笑:“拿准了主意。”

“……可伯父若是不同意呢……?”

他又耸肩笑道:“那便只好再想办法。”

是了,他了解他的父亲。虽然方式强硬不恰当,但他父亲真正关心的不过是儿子能成长为一个怎样的青年,以及他是否能在成长的年岁里渐渐变的冷静睿智且有担当。以前的他,不管做什么,总是怀着不违背父愿的想法,完成被吩咐的事情,然而见今才终于醒悟透彻,前番一切,都不应该仅仅作为服从父亲的意愿。

时至今日,路谦添在他父亲手下的所学种种,直到那天一番争辩之后,才由近几日来牵扯开的思索中,得到通透的回答。按照路莞之的思路,仅凭满腔热爱便去冒失冲撞的出手,是不得如意结果的。那天他也曾说过,要不要把灿宜带进这个局中来,由少年自己决定。

既然如此,那便谨遵教诲,冷静睿智且极有担当的,去说出自己的答案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祁佑森诧异道:“……你要同灿宜……”

路谦添面孔上散开坚定无比的微笑:“我要同她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