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墨

【32】拳脚

32 拳脚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昨天照证件照去了。。。早上出门晚上才回来。。。。

下章也得周四哈~~~明天有点忙。。。。。。。。。

锦绘上。不胜感激。

关于旗袍的问题,灿宜问到为什么的时候,祁佑森倒支吾起来不好开口,反而是福生灵机一动,推说这是人家饭店的规矩。灿宜无法,只得将就答应了,祁佑森便赶紧带了她往裁缝铺子量尺寸去。

门头黑漆匾额,镶金题字“点荣锦”,进了门,老板先迎上前笑道:“祁少爷起个大早!”

往日祁佑森常带着乔思苏光临的,老板也摸得清祁家少爷的脾气,见今天换了一位眼生的小姐,不知是谁家千金,也不好玩笑的,只得笑说:“小姐好模样儿的,做什么衣料?”

灿宜低头笑一笑,祁佑森照惯往沙发里一坐,道:“不花也不素的色儿,不要太厚的料子,匀匀称称的做一身赶款儿的旗袍,内里薄薄添一层棉絮就好,看起来要贴身。”

老板推一推眼镜,笑道:“可是我常说的,祁少爷提的要求,倒比小姐们还难。”

“老物,”祁佑森笑起来,“你再拿我取笑,我可再不光顾了。”

老板赶紧摆一摆手,和蔼的笑着朝灿宜走过去,递上一张片子,道:“敝姓王,小姐想要哪样的领,哪样的襟形,哪样的袖式,哪样的下摆?”

灿宜一时也不知怎样答了,但她自己毕竟也是十七岁的少女,也时常憧憬一番化了妆,踩着高跟鞋,穿着开了高衩旗袍的自己。再想一想平日街上或者月份牌美女画上看见的小姐们,也就有了个大体的款式模样,于是略带比划的冲老板不好意思的笑道:“唔……这样的……高一点的领子……如意襟,鸳鸯扣,中长袖……低衩……”说完转回身,看着祁佑森道:“……这样行么……?”

祁佑森并没想到灿宜会征求他的意见,一时间受宠若惊,连忙道:“……行……怎么不行……”

老板笑着没有说话,围着灿宜绕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道:“……小姐是要普通格纹,是要团花锦缎?”

灿宜还没开口,祁佑森却道:“普通格纹我还忙忙的上这里来么,下午就要,我要荷花你怕是绣不出来了,捡现成的缎子,花样别致一点的,四点以前做好,送到宁小姐家里去。”

“真真祁少爷开口就是难做的活儿,”老板拍了手笑道:“我就是神仙,四点如何做的好!”

“少来,”祁佑森撑了胳膊在腿上,两只手交在一起,拿两只食指抵住下巴,笑道:“非要我拜托你一声‘王老板’你才肯做不成?”

“哪里的话,”老板实在好手艺,前面那句话也只是谦虚而已,便道:“怕只怕我做的不好,惹宁小姐生气咧……”

灿宜想说声“不打紧”,还没开口,又被祁佑森笑着抢白道:“你做不好,我就扯成烂布条挂在你门头上,看你日后还敢做生意!”

“罢了,我是惹不起少祖宗的,”老板回身拿了卷尺,又冲灿宜笑道:“宁小姐跟我那边量一下尺寸?”

灿宜方抱歉的笑着跟他过去了。少过片刻,又留了地址,便同祁佑森出了店门。

一回到家里,正要进屋,宁逸白在书房里喊她一声,灿宜走过去才要问什么事,她父亲边画画边道:“上午有一封莫觉的信,你拿去他房里,他或许正月二十才回的来,或先替他收着,或寄给你莫伯家里罢。”

灿宜道:“哪里寄来的?”

她父亲摇摇头,只顾画画,道:“也没写。”

灿宜只好从桌上拿了信,知道她父亲画画不喜欢有人在侧,便回房间去了。一心想着下午的旗袍,又想到不知路谦添看见了是怎样表情,自己甜甜的笑起来,又觉着没出息,于是收了笑容去看书。然而毕竟是姑娘家,略看一会儿,心思却全然不在眼下,便仍是自己坐在那里笑了。

半下午的时候,灿宜去敲一敲宁逸白的房门,腼腆的笑着靠近去,问道:“……爸爸,下午有几个同学的聚会……你看,你也认得的,就是上次来吃饭的祁佑森……我可以去么……?”

宁逸白是不会多想的,直接除了眼镜下来,翻着书道:“去罢,同学的聚会去玩一玩也是好的,何必问我。”

既得了准许,灿宜便满心欢喜的回房间准备去了。

四点不到,人家店里准时送了衣服来,灿宜带回房间,关上门打开纸包一瞧,瞧了满心的惊喜。

墨绿宝一样深色的锦缎,修高领,如意襟,中长袖式。为打破这深沉的色调,特意在领口、袖头和掖襟滚了银粉的牙子,又赶功夫在这几处绣了细小淡彩的花,别致大方。

灿宜欣赏半天,找了一双不常穿的亮面白色浅口玛丽珍鞋出来,换上旗袍,散了头发,用两只细长的银夹子别了两鬓,走到镜子前面,垂下手来站住。

她头一次见这样的自己,小小的转两个圈子,抬起一只手支了腰身,侧脸往镜子里眨一个眼神。她的头发滑到身前来,贴住她长长的颈和单薄的肩。整个的一爿墨绿色,在冷日里将她的肤色又涤去一层黄,越发显得白皙干净。袖口里流出一段细长的乳白色,那是她的小臂和手指。

祁佑森神游了大半日光景,好容易到了点,便往宁家去。

同行的一路,气氛都颇尴尬,两人在后座里坐着,谁也没意思挑起话题。灿宜是女孩子家,精心打扮一番,以往日不同的面孔出门去,同伴又是少年,自然害羞一些。祁佑森却因为灿宜外面着了大衣,看不见究竟做成几何的那件旗袍,在车里坐一坐竟然热起来。

两下里无话,好容易到了地方,福生下来给祁佑森开了门,祁佑森绕到另一边,为灿宜也开了门。他一正视她的脸,竟然紧张起来,于是别过面孔去,单扬起一只手,在她面前绅士般伸展开。

灿宜想着这也许是礼仪规矩,也就搭了他的手,款款下车来。

祁佑森把灿宜让到身前,两人刚进了酒楼的门,听见身后有人喊了声:“佑森!”

两人回身一瞧,一位西装少爷带了一位小姐跟着进了门,祁佑森便掉头走过去,跟他说笑起来。正说着,那位少爷圆睁了眼睛道:“……佑森……那是你的朋友么?”

祁佑森转脸看过去,灿宜把大衣递给一边的侍应,垂了手在前面等他。

如同少年心思里,曾经想过的那个样子。她是不需要充盈满世的光线,不需要风声水色,静谧无息就可以清浅怡人的荷花般的少女。

“……阿森,好手段……”那位少爷拍了祁佑森的肩,凑上前笑道:“安老三要恨透你……”说完,他携了自己的女伴朝着灿宜走去,近前了,笑吟吟道:“……小姐贵姓?我同佑森是朋友,叫白言。”

灿宜略微低头一笑,答道:“我叫作宁灿宜。”

那白少爷转脸遥遥一望祁佑森,见他仍旧愣愣的站在那里,便有意冲他扬声笑道:“阿森,我进去了!老三等着呢!”

等白家少爷上楼去了,祁佑森才低了头,慢步走过来。他在灿宜面前站住,半晌,弯起自己的右臂,浅浅一笑,说道:“我们该上去了。”

灿宜于是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与他一起上楼。

厅堂的楼梯宽而气派,二层开始盘旋而上,光影交叠。教堂一般的巨大玫瑰窗滤去外界光线原本的面目,它们着了五彩的衣衫,和着留声机吱呀的调子,一步一步通往一个未知的优雅而奇妙的世界。

祁佑森带着灿宜,踩着和谐的步点,经过拐角一片暗影的时候,她听见他说:“你真漂亮。”

饭局安排在一间宽敞的大间,两桌,少爷们一桌,小姐们再一桌,另一边是个小型舞池。席间,安家三少爷挤着眉毛冲祁佑森笑道:“你又坏兄弟好事,天下的好姑娘都被你过了眼,怎么也不留一两个给我们,净是自己占了实惠,也不事先支一声。”

祁佑森听了这话,番然觉得自己先时行径太差,见灿宜没在意这里,便道:“怎么成了我的过失,依我看在座的各位都好,”又冲着安三的女伴努一努嘴,道:“你要好好待人家。”

一边徐家两位少爷也听见了,一同凑过来笑道:“你少得了便宜卖乖,老三说的很是,你这样太不够朋友。”

祁佑森见灿宜同顾家少爷的女伴在讲话,便又回过头来道:“又来歪派我。”

白少爷也笑着走过来:“才我同宁小姐聊了几句,真真好品性儿。”

众人听了都道:“怎样?”

白少爷道:“连那几个大舞场也不知道,可不是好品性!”

众人便都笑开了,唯有祁佑森不则声,片刻道:“年轻小姐,平白知道舞场做什么,又不用去跳舞,又不用去一展歌喉的。”

他的意思,是指白少爷的朋友,因那小姐是个新近红火起来的歌伶,且是被白少爷捧起来的,祁佑森才接了他的话说。然而他变着脸吐出这几个句子来,却燎起白言的火,以为他有意笑话自己,也正色道:“什么话,仿佛你自己从没去过,谁不知道你不但去过,自己家里且还有一份子呢,买卖大,好红火!”

白少爷喝了酒,借着劲声音也大,一句话满屋子人都静下来,往这里看。

祁佑森见灿宜看着他,便拧了眉头平声冲白言道:“你嚷嚷什么,了不起就是个舞场。”

“是,”白言道:“了不起就是个舞场,又不是窑子,人家了不起也就是个歌女,又不是娼妓!”

这句话叫他女伴听了去,腾的站起来,把他盯着,气的胸口一起一伏。

祁佑森也觉得这话说的过火,便又道:“我们聊天,你把人家扯进来好没意思。”

“少来,”白言挑着嘴一笑,拿眼睛睨一睨灿宜:“这样体贴别人的朋友,不如抓紧时间讨一讨宁小姐的好,这次不知又能好几天……”

此言一出,祁佑森听了顿时冒起三尺火气,朋友之间,且白少爷又喝了酒,原本不打算同他吵下去,哪知自己息事宁人的话才说了一句,他反而不知好歹的指名道姓起来。如今既然把灿宜牵连进来,怎么也不能罢休了,于是一拍桌子站起来,道:“我祁佑森的事几时轮到你管!”

众少爷待要劝架,还没开口,白言又道:“是轮不到我管,你想要乔思苏管,人家陪谦添出远门了,还无暇理你呢!”

灿宜一听,先懵在那里,难怪今天不见他,原来如此。她愣神的功夫,祁佑森已是忍无可忍,上前一步一拳打在白少爷脸上。

众人慌了神,连忙拉扯开两人,灿宜回过神来,正要走过来,白言却翻身起来一脚踹在祁佑森腿上,他不防备,倒在地下。灿宜赶紧靠近了蹲下扶他,着急道:“别打了!”

祁佑森踉跄着站起来,指着白言道:“喝昏了头么你!没完没了!”

白言吐口吐沫,抹着嘴角道:“是,我猪油蒙了心,哪承望当着你新朋友的面透漏了思苏那档子事呢!不过早晚瞒不过,总归人家还是得知道了去!”

祁佑森满心怒气,上前还要出手,灿宜挡在他身前跟白言道:“……白少爷别说这样话,与我什么相干,他有错处得罪了你的,我替他陪个不是,何必吵的大家都……”

“真亏了你通情达理的,”白言道:“只可惜人家未必就体谅你那一份心,早晚离了你,我劝你做好准……”

他话没说完,祁佑森早绕过灿宜上前又是一拳,白言体格原就壮一些,力气一遭儿全用在祁佑森身上,一还手打破了他的嘴角,又往身上补上一脚。

灿宜见状也怒不可言了,又见少年疼的皱起眉,便起身上前冲那白少爷扬声道:“你还有完没完了!”

满屋子人连祁佑森在内都没了声响,瞪大了眼看着她。

灿宜正色朗声:“他离不离我与你何干!要你在这里一拳一脚的!世家子弟,喝点酒便闹事,也不瞧瞧自己的样子,有好意思歪派朋友的,说出去也不怕叫人笑掉了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