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

第八十七章 天目抱尸(一)

龙丘日在马车上骂村子的某些人,而马夫也骂,牛姑娘也骂,只是他骂是放在里心里,劲秋就在一旁傻傻地笑。

龙丘日想把别在腰间的《奇门》拿了出来,但是想到堂叔对这卷书也是十分感兴趣,就没拿出来,要等到了两浙路再好好研究一下。但是,马夫告诉他们,他只能给他们带到天目山,说临安战事紧急,大批的鞑子都驻扎在这附近。

马夫是只管送人,不管事,没多问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两浙路。两浙路下管十四个州,其中临安还和徽州靠的这么近,危险系数就极大的提高。堂叔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是没打算要让马夫带到临安一带的。他知道这里战事紧急,要不了多久南宋就要彻底灭亡。

商女还知亡国恨,哪个不悲伤,但是这朝代更替是没法子的事大宋辉煌吞并他国的时候,自己的老祖宗不也是忍受过来了。山阴离临安不远,所以从天目山走到山阴也是可行的,这样还不会引起注意。

九沟子村东边便是天目山,这里山势险峻,人烟稀少。马夫回去后,堂叔就计划着从天目山山里走,穿过临安直接到山阴。古时,各地的山脉都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正常是一个主脉能绵延好几千里,临安天目山就能和山阴的山连在一起。

但是,这山路可不是好走的,正常一个山头能够人走上一天。这里的雪水全部消融了,所以路面泥泞不堪。九姑娘心疼他爹,就非要让他爹把包袱拆开,她要背一点东西,但是劲秋就忙上前说和堂叔换,这样重的包袱就归劲秋背了。

龙丘日站在一旁看着远处的峰头,想这座山自己还真没来过。天目山山势极高,素有雅号“南极太翁”,意思就是指山高气甚,是得道修身的好东西。传说山上有座“有缘庙”,庙里无人无物,但是见到庙的人却能因此而宏图大展。

他清楚地记得九岁那年,自己被同村的三娃子吓了,人吓人,魂就走了;后面表舅说天目山上有座神庙,里面有个大仙;父亲就上山找,意外地还真就碰到了。回到家,父亲说庙里什么也没有,他的病却好了。

当天,父亲去蹲坑,拉屎的时候就听到自己每拉一次,茅坑里就响一下,像是什么东西掉到茅坑里去了。父亲就回头朝茅坑里看,发现池子里有几块闪闪发亮的东西,那就是黄金。后来,父亲每次拉屎都能拉出黄金。父亲就生了富贵眼,自以为是起来,到了州上做起的吃粮不问事的富贵人,另娶了婆娘,过起了生活。

天目山上白云绕绕,雾气袅袅,山头上的白雪还未化掉,看起来,那里就是一片白蒙蒙的,没有任何绿色点缀。不知道那座庙还在不在?

龙丘日一想事就范呆,九天就捣他一下。龙丘日回过神就看到劲秋背着大包,旁边的牛姑娘在笑。牛姑娘也不是只和劲秋说话,也喜欢和他们俩聊,熟了后,龙丘日就觉得这姑娘过于开朗了,就不太喜欢。但同时他也嫉妒劲秋,怎么这样的人都能被喜欢上?

几人就从大山里走,这么冷的天,蛇是早早就躲起来了,也看不到野鸡在跑,能听到的就是山风的过往声,它吹得他们都把脖子缩起来了。

牛姑娘轻松,不要出什么体力,就觉得冷,便说:“这山里的风可真凉,脚冻得也疼。”堂叔刚要说话,劲秋就反问:“要不要给你个包背背?”堂叔“呵呵”一笑。龙丘日就说:“你舍得吗?”说完,才觉得自己说的不对,毕竟姑娘的爹就在这。

劲秋笑,说:“舍不得。”牛姑娘羞红了脸,脸上像是涂了层胭脂。堂叔就不讲话。男女还是授受不亲的呀!

龙丘日低着头说:“这山上有东西哎!”堂叔一听就变了脸色,问是什么。龙丘日就把事一说。大家都觉得可惜。劲秋是早就知道的,就没吭声。但是九姑娘很有感慨,说:“你爹也太那个了,哪有这样做爹的?”堂叔就斥责了牛姑娘。

劲秋就偷笑,被牛姑娘发现了,瞪了他一眼。劲秋心里暖和和的。

堂叔本事大,他看山脉就知道要往哪走能到山阴。这点是怎么做到的,龙丘日也没问,因为龙丘日手里握着《奇门》,虽然他没来得及看,但是他已经在书上看到了“五鬼抬轿”四个字眼了,想必其他各种奇门异术书上都该有记录。

天目山属石山,和土山有很大的区别,到处是岩石,凹凸不平。有的地方还积满了雪融化后留下的水,枯死的青苔遍布水潭周边。他们基本上就是抖动着上山下山的。冬天树都没了叶子,所以一目了然,从山上就能看到很远的地方的风景。

第二天到中午的时候,堂叔估计着说已经到了临安境内了。上到了山头后就看到前面的地上树上积满了雪,而这边却没有一点雪。看来,雪是从那边下过来的。山头上有许多陡立的大石块,是直接栽入到地上的。山头的面积不大,算不上是个平头,雪很深,没掉了半个脚。

这里要比之前走过的山路冷的多,应该是雪在化了。踩着雪下山,脚就都冻得生疼的。下到了山腰,劲秋就看见底下没了路,而是一个深深的沟壑。九姑娘也看到了就说:“哪来的傜岭子?”“啊?!”劲秋问,他不知道傜岭子是什么。牛姑娘看着沟壑,里面是雾气狼烟的。

堂叔睁大了眼看,嘴里说:“这傜岭子有古怪,怎么气不动?”牛姑娘点头说:“嗯!”九天看这沟壑是东西走,而自己站着的地方又是迎风坡,再看这个山头要明显比前面的山头要低,这样讲从这里流下去的气只能朝两边走。堂叔说气不走,那就说明沟壑两边有什么东西挡住了。

劲秋大概猜出了傜岭子就是指身沟壑。沟壑的边上很大一块范围内什么也没有,像是人为修整的。没有太阳,所以沟壑里很暗。堂叔快步走到沟壑旁边,却看见里面黄亮亮的。沟壑里竟然有一条用金子码成的龙,这是谁这么有钱?

九天多远地就嗅到了沟壑里有股尸气,人是不能下去的。老方法是要用活家畜试气,但是现在只要撒牛黄粉解尸气就可以了。但是,他又没带上牛黄,也没想到要带。堂叔说:“撒牛黄!”便打开包袱找。九天吃惊,看了眼堂叔。

堂叔考虑的周到,东西放的也周到,牛黄就放在包袱的一侧。一大罐的牛黄堂叔却只撒了一把,九天却嗅到尸气在渐渐减少,最后没了。牛姑娘很激动,好像她知道里面的尸气也散了。九天就笑着对牛姑娘说:“牛姑娘也在行呀!”

牛姑娘的小眼一眯,笑起来了,说:“不要叫我牛姑娘,就叫霞风!”劲秋一听心里就不舒坦了。劲秋的眼也小,嘴巴肥厚,看起来倒也可爱,这一生气他自己的脸就肿了。

堂叔问他们:“你们是跟我一起还是怎么做?”龙丘日就说:“跟你一阵。”

堂叔“嗖”地下就跳下去,却溅得一身的泥浆,牛姑娘看到了就不想下去。劲秋听到堂叔在骂沟里有烂泥,忙就关心地问。而龙丘日说:“走,下去!”劲秋其实是不太想下去的,但是龙丘日这么讲了就不好不下了,伸出腿要下去,龙丘日故意站到他旁边。劲秋抬头望了眼龙丘日,龙丘日也望了他一眼,邪恶地笑了下。

劲秋傻傻地就要把右脚放下去,龙丘日把退一伸,劲秋就一个跟头栽到了泥里,幸好他反应及时,双手撑住了,胸口上只沾到了一点乌黑的脏泥。

牛姑娘几乎是和劲秋同时责骂龙丘日的,龙丘日却在一旁笑。九天看着龙丘日,对着他笑。劲秋结果牛姑娘的手绢,擦拭着手上的泥泞。而龙丘日见到了手绢就想起来了从河伯墓里见到的那块手绢。龙丘日在身上**,从却没找到,

堂叔在底下让他们哪个点支蜡烛。牛姑娘就点了支蜡烛递给劲秋,劲秋就把蜡烛给堂叔。堂叔接过蜡烛就蹲下来看这条金龙。龙丘日见泥泞不是很深也下去,九天和牛姑娘也下去了。堂叔拿着一颗金粒,说:“原来是稻龙睡尸!”

“啊?!”几个人同时问道。

堂叔用手一撮,就把稻米给搓开了。这种稻米竟然是双子叶植物。堂叔站起来说:“以前听人讲过,这种稻只能种在山上,有钱的人家下葬时会用这种稻画一条龙,人睡在上面可保子孙门丁兴旺。”

龙丘日“奥”了下,就朝前面看。堂叔拿着蜡烛往前面一照,竟然看见了一个洞。堂叔怪笑了声,却惹得龙丘日是莫名其妙的,这“稻龙睡尸”,怎么只见稻不见尸体?

堂叔一点不怕,直接走过去,进了洞。龙丘日望了望九天,歪了下嘴。劲秋脚步就慢了下来,想让龙丘日走在前面,龙丘日就看出来了,正想要在牛姑娘面前嘲笑他一番,却被堂叔的一声“咦!”给震到了。

龙丘日走到劲秋前,九天紧跟其后,都神情紧张地张望着。龙丘日看到眼前这些东西,嘴里不自觉地喊道:“啊!”九天倒吸了口冷气。

蜡烛照亮的这前方,竟然站着许多人,两两互抱,头上都盖着块白布,身上却都穿着寿衣。这到底是死人还是湿粽子?洞里的到处都是散落的稻草,就连四周的墙壁上都挂有稻草。

龙丘日看着堂叔,和堂叔是一样的表情,很疑惑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一个泥泞到处的沟壑里会有一个洞,而且还站着这么多的尸体。尸体相互环抱着,手还搭放在对方的腰间,白森森的罩头布就充满了诡异的色彩。

“堂叔?”九天问。堂叔回头反问“嗯?”九天说:“看出来什么了吗?”堂叔摇摇头,却说:“不知道是不是?”龙丘日和九天就“啊?”了一声。

堂叔走近尸体,掀了布,牛姑娘赶紧扭过头,劲秋来了个小碎步,往后移了一点。盖头布掀掉后,就见尸体的头被布包得严严实实。堂叔小声嘀咕了句赶忙就把盖头布给套上,往后退了一步,说:“果然是倒爷在倒运粽子!”

龙丘日又“啊”了声。堂叔就说:“这些湿粽子不光是保存的好,而且身上的气也通的好,五脏六腑基本上没有腐烂,头脑也没死,倒爷们就喜欢从摸宝人手中接运这些湿粽子,转手卖给买家,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

一排排两两互抱的粽子僵直了身体,蜡烛的芯一闪一闪的,堂叔就说:“不好!赶紧出去,倒霉,怎么这里还闹这事。”他们没多问,就掉头都出去了。

出来后九天就问:“牛黄解尸气不是长久之计!”堂叔点点头,说:“嗯!但是没法子,那个家一子能想到这点子很不错了。”九天让大家都上来点,尸气味越来越重。九天就问:“是不是要诈尸了?”堂叔笑道:“尸气重,那是我们人进去了,阳气引起的,哪有诈尸?”

龙丘日就说:“堂叔!我们三个可真是看到过诈尸的。”堂叔说:“你们说的那不是诈尸,黄伞送尸送的那其实就是人,假死着呢?!”三个人听了都大吃一惊,搞了半天黄伞送尸送的还是人。

牛姑娘和他爹说:“可能不是倒爷们在倒尸,倒像是这里的某种祭司方式,傜岭子里有稻龙,而粽子都相互抱着,这不奇怪吗?”龙丘日靠着树,觉得牛姑娘说的有道理,哪个倒爷会把尸体给放到这里来,还搞这么复杂的东西?

而这时龙丘日又想到了那座庙,就寻思着会不会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九天扶着树干,把脚往草上踏,把脚板下的泥给蹭掉。堂叔看着天,说:“怕是要下雨!”龙丘日就朝着天望,说:“天就跟劲秋一样,范贱!唉!”劲秋听了知道龙丘日又是故意拿他开刷,就想要动他手,牛姑娘却抢了先责骂龙丘日:“你这人怎么这样?老是拿别人作贱!······”

龙丘日顿时怄了气,没有说话。堂叔就“嗯?!”了下,牛姑娘就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