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明夷

第487章 铤而走险3

第487章 铤而走险3

现在已近正午。虽然议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但此事尚未泄漏出去,街上仍是一派和祥。南北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但南军从未越过大江,对雾云城来说,这场战争实是很遥远的事。坐在车中,冯德清默默地想着。

子先生是他的谋主,也是冯德清目前最为信任的人物。但初见子先生,冯德清还曾吓了一大跳。

那是他刚登上大统制之位时的事了。当时正一派混乱,大统制突然遇刺身死,留下的一个大摊子让冯德清焦头烂额。只是个属下时,他对大统制神若神明,只需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但当自己成为大统制,才发现原来做大统制有这么多的事要做。就在当晚,当冯德清看着大统制留下来尚未批复的卷宗时,突然有一个神秘人物出现在他面前。

深夜,一个蒙着面的老者突然出现在面前,冯德清当真吓得魂不附体,只道又遇到了刺客。然而这个自称为子先生的老者却十分恭敬,说他是南武大统制的秘密谋士,统领着一班剑士,是与天星庄并行的另一批南武大统制的秘密人马。一开始,冯德清对这些蒙着脸的怪人还不甚相信,但子先生说了不少他参与过的极其秘密之事,尤其是当初解决五羊城主何从景之事,才让冯德清相信了他。

五羊城主何从景,曾经是南武大统制之前的共和军首领,冯德清也是何从景的旧臣。当时南武一直在何从景之下,当帝国与共和军谈判立宪失败,双方又要起战事时,南武大统制提出了一条壮士断腕的秘计,要抛弃对帝国一直心存幻想,想要与其并存的何从景。这种计策,细细想来实是极其背信弃义,因此只有很少几个人知晓。算起来,冯德清一开始了并不知道,只以为是帝国军突袭五羊城,擒获了何从景,南武才成为共和军首领,直到后来,他成为共和国最高层后才隐约知道了这原来是南武大统制的计谋。

这条计谋,正是子先生向南武大统制提出来,并一力促成的。甚至,连南北星君,最早也是子先生组织起来的。南北星君是大统制的秘密部队,冯德清成为大统制之前,他也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批人马存在。但子先生对南北星君知根知底,说起南北星君最早的几件秘密任务,都与冯德清从天星庄呈上来的卷宗记载的对得起来。直到此时,冯德清才算真正相信了子先生所说的一切。正因为有了子先生这路人马,冯德清也不再需要天星庄这么个叠床架屋的机构,将其编入了兵部司听用,只保留了子先生在身边。而子先生也没有让他失望,不论是敌我哪一边的情报,他送上来的都是迅捷而正确,特别是这一次自己微服去前线,后方竟然在策谋推翻自己,也是得到了子先生的紧急情报后日夜兼程赶回来,才打了魏仁图和方若水一个措手不及,连擒下这两个上将军,靠的亦是子先生的人马,才会如此轻易,没出什么大乱子。而今听得程迪文的进言,冯德清觉得大是有理,但到底可不可行,他觉得还是应该去咨询一下子先生再说。

马车拐入了一个小巷子,在一幢小宅院前停下了。车夫敲了敲门,门上一个小窗开了,一双眼睛出现在小窗中,看了看,这才拉开门,让马车进去。开门的是个蒙着面小个子,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虽然个子矮小,但动作十分灵便。冯德清也已习惯了子先生这些神神秘秘的作派,也不说话,等那人将大门重新插上门闩,让车夫在楼下等候,跟着他进了屋。

这是间小屋。虽然天色还早,但因为窗门紧闭,还拉着厚厚的窗帘,所以里面就算白天也得上灯。那人点上了一盏油灯,领着冯德清上了楼,忽快忽慢在地门上敲了几下,低声道:“子先生,大统制来访。”

“请进。”

那人推开门,向冯德清道:“大统制,请进。”

屋里很小,一样暗得如同深夜,也不知点着什么香,有一股幽幽的气味。在屋子正中,一个蒙着面,穿着斗篷的老者正盘腿而坐,身前是一张小案,放着一壶茶,还有几盘坚果,正是子先生。见冯德清进来,子先生伏地行了一礼道:“大统制,恕老朽未能起迎。”

这种礼节,现在早已废除了,不过冯德清见惯不怪,因为南北星君和天星庄仍然保留着这种已经落伍了的叩拜礼。他拱了拱手还了一礼,在案前坐下道:“子先生,今日前来,实是有要事相商。”

“请问大统制有何指教?”

子先生的个子也很矮小,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异样。冯德清顿了顿,慢慢说道:“我今天又翻阅了一下各省简报,觉得按期总攻,确实有些难度。”

“大统制不必担心,老朽已经计算过,纵然今年收成减少了许多,但一则铁腕镇压民变,二则加大征收力度,仍可保障三军出击。”

子先生送上来的密报冯德清也已看过。密报中,子先生算得极其细致。诸省收成,积蓄,以及运送时的人力调度和路上损耗,所有的一切都算进去了,虽然有点紧张,但仍能保证今年总攻无后顾之忧。正是这份密报,使得冯德清下定决心要按期发动总攻,只是他现在的想法也有点不太一样了。他道:“子先生,总攻确实可以按期发起,但我觉得,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

“请大统制指教。”

冯德清清了清喉咙,慢慢地将程迪文说的这番话又说了一遍。他道:“我也想过,南方也应该到了油枯灯烬之地,只是他们举旗叛乱,当初都是针对南武大统制解散议府。如今议府已然恢复,他们宣称的再造共和其实已经实现,现在提出和谈,让他们有条件投降,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实是善之善者。”

子先生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大统制,南方诸酋皆是狼子野心,实不可轻信。若不能斩草除根,只怕将来他们又将对你不利。”

冯德清笑了起来:“子先生,你在南武大统制手下时,大概还是前朝的时候了吧。时过境迁,如今可是共和国,咸与共和,我又不想做终身大统制,申士图和郑昭若是有能力管好这个国家,又有何不可。”他顿了顿,又说道:“另外,对民变,我觉得还是以安抚为上。乱民终是民,一味铁腕,只怕民心丧失,与国无利。子先生,对各地卫戍也发个文,阐明这个态度。只要让他们明白,今年的加重征收只不过权宜之计,等事态平息,来年将加倍补偿,民变应该也会很快平息下来。”

对民变铁腕镇压,也是子先生献的计策。先前冯德清觉得要保障总攻,民变必定要尽快平息,所以让子先生手下去各省传达自己的手令。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准备和谈了,征收就不必如此苛刻,而采取安抚之策,对平息民变只会更有效。

子先生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动也不动。待冯德清说完了,他道:“大统制,老朽以为此计不可。民性至愚,万不可听之任之。当断不断,反遭其乱,大统制,若粮草不能准备妥当,而与南方和谈又不能达成,届时则进退两难,将要追悔莫及。”

冯德清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这倒也是。子先生觉得,还是以发起总攻为上?”

“忍一时之痛,换来长治久安。昔年大统制亦是如此想的。大统制,您应该也参加了消灭五德营的决策会了吧?”

当初帝国的主力五德营在帝国覆灭后决定投降,南武大统制最终决定将其消灭。这个决策也曾经在共和国高层中引起波动,但由于南武大统制、国务卿郑昭都竭力赞同,而大元帅丁亨利也不曾反对,最终决策通过。决策会上,冯德清确也参加了,不过并没有见过子先生与会,心想这件事南武大统制定然也和子先生说过。时光流转,现在又似乎历史重演了。他道:“子先生,此计当初也是你向南武大统制所上吧?”

“是,请大统制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