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明夷

第313章 得不偿失4

第313章 得不偿失4

郑司楚见申士图点到了自己头上,便站了起来道:“申公,天水军之败,对我方影响极大,确如余帅所言,天水不得不救。但一旦分兵去救,之江防御势必薄弱,因此末将以为,应收缩防线,全军撤回江南。”

郑司楚现在名噪一时,是五羊军中名声最响的后起将领,但他这话却也让人大吃一惊,就算余成功都睁大了眼,惊道:“郑将军,你是说要弃东阳城?岂有此理!”

郑司楚这个念头,已酝酿了许久,想来想去,目前也只有这一条路最可行。他道:“确实,打下东阳,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本不应轻易放弃。然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暂时收缩,为的是将来的出击。先前北军也曾弃东平城,正是如此。”

郑司楚刚说完,一边的叶子莱插嘴道:“郑将军,东平东阳,相辅相承,弃一不可。若东阳守不住,单守东平,便能守住么?北军正是弃了东平,使得东阳城孤掌难鸣,最终被我军逐出。”

叶子莱是五羊城七天将的第七位,年纪最轻,亦一直最为低调。但他与年景顺交情最好,这一战年景顺战死,他伤心不下余成功。本来也不愿反驳郑司楚这个申士图面前的红人,可听郑司楚说要放弃年景顺用性命为代价夺得的东阳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申士图虽然信任郑司楚,但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要放弃东阳城,听叶子莱说罢,他也道:“叶将军之言有理,郑将军,弃了东阳,单单一个东平岂不更为难守?”

郑司楚道:“东平和东阳两城能成为一体,是以一支强大的水军为后盾。否则一旦江面被北军水军突破,东阳便孤悬江北,欲退无路了。叶将军,这一点你可曾想过?”

叶子莱道:“郑将军,我五羊水军,天下无二,宣将军、谈将军和崔将军这水天三杰,便是北虏名将邓沧澜亦望风而逃。郑将军这话,是不是有点自挫锐气,小看己方了?”

叶子莱这时有点恼怒,声音响了起来,口风也有点不客气。郑司楚听他说“水天三杰”,心中一动,忖道:“他们七天将同枝连气,我说水军只怕挡不住邓沧澜,别把谈兄和崔兄都惹恼了。”想到此处,便道:“叶将军,水天三杰固时一时名将,但行军之道,不可一味求胜,亦不可轻敌。水军刚经大战,东平水军固然实力已损,北军北战队却毫发无伤,眼下已与东平水军合流。届时北军水陆并济,反攻东阳,我军势必要疲于奔命,得不偿失。”

叶子莱虽然对郑司楚有点着恼,毕竟也不是意气用事之人。郑司楚说的这一点,也确是五羊军现在的命门。东阳城需要东平城的支援,才能固若金汤,假如江面战事一起,就算五羊水军不败,从东平增援东阳却也不能得心应手了。而北军攻打东阳,却可以从三面合围,而东阳城刚得,城中尚未全然安定,更谈不上扩大战果,仅是一座孤城而已。不说别的,单是东阳驻军的补给,目前就只能从江南运来。等北军反攻时,不说别的,这补给不畅,东阳一座孤城就可想而知。他盘算了一下,觉得郑司楚的话虽然让他不忿,却也有理,但要他承认只能放弃东阳城,仍然说不出口来。

他正在迟疑,余成功忽道:“郑将军也不必过于畏头缩尾,其实我方手上,尚有一支奇兵尚未动用。”

这话一出,郑司楚都觉得诧异,一边一直没说话的谈晚同也不禁问道:“请问余帅,不知是哪支奇兵?”

五羊城攻打东阳,已是竭尽全力,现在后方实是空虚之极,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奇兵。余成功道:“先前,宣将军与郑将军不是俘获了邓沧澜的爱女么?这女子一人,便可当得数万雄兵,让邓沧澜投鼠忌器。”

郑司楚一听他说什么“邓沧澜爱女”,心里便是一沉。傅雁容在军中,并不是一个秘密,余成功当然也知道。他急道:“余帅,那位邓小姐只是平民,岂可以其为质?”

余成功看都不看他,向申士图行了一礼道:“申公,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邓沧澜为敌军首将,爱女遭擒,岂会无动于衷?若我军以其女为饵,向其下书一封陈说利害,此人必定方寸大乱,不敢全力出击,如此水军如得雄兵相助,必可固守无虞。江面不失,东阳城便能确保不失,此时再以奇兵助天水兵反攻,重夺符敦城,形势又将一变。”

余成功在军中已久,兵法也极熟,本来他还没从年景顺阵亡的悲痛中恢复,但这时却越说越是流利,侃侃而谈,不时引一句兵法,真有洞若观火,运筹帷幄之势。郑司楚听得心头越来越寒,有心想要反驳,可余成功滔滔不绝,根本没有住口的意思。宣鸣雷再也忍不住了,打断他道:“余帅,若邓帅不以为意,仍率水师全力攻来,那又如何?”

余成功冷笑道:“邓沧澜此人,爱兵如子,更号称不扰平民。眼下东平城里的平民,少说也有十多万,若他真个不念亲情,一意孤行,下书中还有一句,说明我军若是不得不退出东阳城,便要实施焦土战法,在城中纵火焚烧,与北虏玉石皆焚,他便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这话一出,申士图也摇了摇头道:“再造共和,为的是解民倒悬,岂能如此做法,余将军此言差矣。”

余成功说出这话,也觉自己这条计过份了。共和的信念是以人为尚,以民为本,不论南北两方都以此为标榜,这种以平民为人质的做法,以前在文武校中都是要批倒批臭的。但他计议已定,脸上仍然声色不动,又向申士图行了一礼道:“申公,这等做法自然不能真个实施,只是给邓沧澜一个台阶下。若要他顾忌爱女性命,按兵不动,他表面上自然不会遵循,但有了这个借口,他便可以号令三军。”

郑司楚头上的汗都快要下来了。他也没想到余成功居然举一反三,想出这种主意来,见余成功顿了顿,也不管他是不是还有话要说,马上向申士图行了一礼道:“申公,古人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若依此而行,所得尚未可知,却要大失民心,还请申公三思。”

余成功见郑司楚说话,诸将有不少都默默点头,心想这小子的舌锋倒也锐利。但他主意已定,高声道:“郑将军,你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计名谓香饵钓鱼,第一重饵是邓沧澜爱女,第二重饵是东阳城中平民。若邓沧澜仍然不为所动,依旧全军来犯,我军即使到了最为不利的情况,仍可昭告城民,说明北虏不以平民着想,我军迫于无奈,疏散城民后再纵火,同时全军撤回东平,也仍然绰有余裕。到那时,失了民心的,便是北虏了。”说到这儿,他又笑了笑道:“此计固是置诸死地而求生。说到底,实时当初我军未能及时救援符敦城,致有此处,否则也不必出此下策了。”

上一回郑司楚和宣鸣雷两人违背了他的将令,虽然因此余成功的夺取东阳城计划得以实现,但在余成功心里,总觉这两人太不听话。违命不遵,军中大忌,如果不是郑司楚和宣鸣雷这两个与申士图关系极近的将领,当时他就要翻脸,更何况年景顺是因为要救援郑司楚而战死,在余成功心里,对郑司楚实是有了三分恨意,这时他话中的意思已隐隐把矛头指向了郑司楚,似乎上次郑司楚和宣鸣雷若是依计而行前往符敦城,天水军也不会这么快就败北一样。郑司楚哪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可这话实在无从反驳。不管怎么说,自己和宣鸣雷确实违抗了将令,至于当时自己所率几千人增援了符敦城,是不是就真能保证符敦城不会陷落,现在谁也说不上来了。

余成功这软钉子着实厉害,见郑司楚和宣鸣雷都为之语塞,他心头少有地升起一股快意,心道:“你们这两个小子,别看是申太守的红人,终是我的下属。”他看向申士图,昂然道:“申公,末将之见便是如此。我再造共和军得道多助,三军用命,定能度过眼前难关。成功不才,亦愿为再造共和的大业肝脑涂地,粉骨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