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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潼关之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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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硝烟散尽,大地一片疮痍,哀嚎声连绵不绝,尸山、血海,呈现眼前。士卒们约定俗成的开始收拢己方士兵的尸首,哪怕是深入到敌方阵营中,也会被允许,这是残酷战争中为数不多的人性的一面儿,让人还觉得自己是个人的一面儿。

望着远处如潮水般撤退的蜀军,潼关城头上却并没有任何的欢呼雀跃,累,每个人都是如此,累的已经不想说话,不想动弹。杨也很累,但他要撑着,调度城中的士卒来替换城头上的守城兵,让这些刚刚饱受斩获的士卒休息好、吃饱喝足,还要让潼关城里的民夫帮忙运送伤兵,收拢城头前的滚木、礌石、羽箭,准备下一次用,更要去思忖着接下来该怎么去应对敌方的猛烈攻击。

“王爷!此战,我军击杀蜀军三千余人,伤不计其数,我军死伤约有两千!”,一个军中老将禀报完这些,说道:“我军投石车被损坏了十余架,滚木、礌石、羽箭等还充足,足以再抵挡三次蜀军这样持续一整天的攻击,只有滚油的储备不够了。”

“死者尽量确认身份,烧成骨灰放在骨灰盒里,标记名字,登录在案,时局紧迫,只能对死者不敬的使用火葬啦!我担心天儿太热,尸体腐烂,会造成疾病传染,你有时间给弟兄们解释下!”,杨揉着眉心道:“战前我不是找了很多医者囤积在这里吗?伤者尽量交给他们救治。能活着的就别死,能不死的就别残废……尽量吧!滚油不够用开水代替,效果差了点儿。也能起到效果,去吧!”

“喏!”

老将抱拳拱手,躬身告退。

孔鑫整理着自己狼狈的衣衫,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坐到杨身边,气喘吁吁道:“这只不过是蜀王的试探……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斗啊!而且……我感觉蜀王没尽力的原因也是在等北地君候那边的动静。这是要用绝对的实力碾压着潼关过去的意思啊!”

杨靠在灼热的城头上,眯着眼睛望着天上的烈日,道:“是啊!用道中人组成的精锐还没有出面。蜀王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这场战斗真的很难打!忠勇侯林放那边给我传了信儿,他们已经抛弃了粮草辎重,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娘的!他难道不知晓西凉最是穷苦吗?潼关里的粮草,满打满算。也不过供应十万大军吃一个月而已。加上他们,半月都难以为继啦!”

孔鑫咋咋舌,同样很为难,因为粮草不同于其他的东西,就算你有千般妙法,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啊!蜀王为什么底气十足的敢扯旗造反?就是因为有道农家的倾力支持,加上蜀地的天然优势,粮食多到可以发霉。有了粮食才会有兵。没粮食吃,谁去当兵卒啊?西凉这种彪悍的地方。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全民皆兵,只要还能骑得动马,老人、女人、孩子都可以去杀人、去劫掠,可西凉在最鼎盛的时候,也不过养兵二十万出头,桎梏便在于穷、没有粮食。

“你说……我们这是不是在犯贱?”,杨忽然笑了,说道:“援兵不来的时候想着有援兵来增援,援兵来了吧!又在这儿自寻苦恼,胡思乱想!真他娘的逗啊!哈哈哈!既然没有那么多粮草,那不妨换个思路,只待这潼关城被接手,解放了西凉军的战力,便与他蜀王决战,直接弄死他不就得了?”

孔鑫一个错愕,同样哈哈大笑,引得本来愁云惨淡的西凉军士卒全都望了过来,见自家王爷那副自信心十足的高兴样子,心中多少也是有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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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与孔鑫在商议,蜀王那边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探讨。一整天的攻城下来,蜀军直接阵亡的士卒便有三千多人,伤者更是上万,在这种医疗条件并不是很好的年代里,受伤,只要太过严重,意味的就是死。仅仅一次试探性质的攻城,连巨型投石机都用上了,结果还是在下马守城、自身实力便削弱很多的西凉军身上占不到半分便宜,蜀王岂能不琢磨琢磨?

威严的坐在帅账主位,蜀王拍了拍扶手,怒声道:“我倒是小看西凉这些胡子兵了!”

西凉军的战力彪悍是出了名的,但他们另外一样也很出名,就是……邋遢。绝大多数的西凉兵都披头散发,只带着绳子编织的抹额,留着一脸的大胡子,穿着上更是因为西凉这边的气候而穿的很厚实,多数都是兽皮皮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杂牌儿军似的,埋汰的厉害。

怒气过后,蜀王望着连连咳嗽个不停的酒徒,问道:“军师,现在可曾有妙计助我得胜?”

酒徒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儿,望着蜀王,也不开口,就那样平静的望着。蜀王被酒徒的眼神儿看的心中发毛,恍然间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与情绪,极富威严的端坐。对于蜀王而言,酒徒可不仅仅是给他出主意的人,更是一个能够约束他、提醒他一举一动的人。就像刚才,连蜀王都如此急躁不堪,其他人会怎样想?所以酒徒在被蜀王问话的第一时间,不是回答蜀王的问题,而是用目光告诉蜀王,你应该冷静下来。

“咳咳咳咳……!”

连续咳嗽了好半晌,酒徒慢吞吞的说道:“潼关两面环山,一面环水,自古以来便是天险之地,更何况里边还有十数万的西凉军守城,想要一举攻破,想都不要去想,如果真的有那么简单,当年三国时,天威将军马孟起也不会携骁勇的西凉军二十万。数日也攻不下只有区区五六万人马把手的潼关,反倒被曹魏王偷袭后方、离间计等一系列手段打的分崩离析了!”

稍顿一下,酒徒在告诫众人放平心态之后。说道:“我军现在最大的优势在于攻城器械与人数上,如果不是因为时间上的问题,我甚至更倾向于围困,潼关城内的粮草制造要消耗到没有,比粮草多寡,天下间能比蜀州更多的地方,是没有的!咳咳咳……说跑了

。既然我们的优势在攻城器械与人数上,那就抓住这个优势,我的建议是——疲兵计!先日夜不停的去用投石机轰炸潼关。同时也日夜不停的让士卒去骚扰。人不是铁打的,用不了三五天,只待北地君候的兵马汇合过来,凭借在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我们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潼关。兵出司隶,直取洛都!”

“好计谋!”

蜀王大喜,忍不住的高喝起来,连带着其他将领也喜上眉梢。

说了高兴的事情,就得说不高兴的,酒徒说道:“疲兵计的使用,需要我们完全的围困住潼关,才能用。要让他们明知道这是我们的计策也无可奈何……咳咳咳,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我有三个担忧的地方。第一,我们能不能抵挡住潼关城内西凉军的偷袭,疲兵计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投石机,相信他们今天见了投石机的威力,必然会不惜代价的摧毁。第二,宇朔能够在张掖郡坚持多久,‘女子挂帅’虽然是个女子,可也是兵圣陈庆之的后人,重新建立白袍军,兵锋强悍,绝对不是宇朔所能够正面抗衡的,一旦宇将军被击溃,陈蓉蓉便可以增援过来,打破我们的疲兵计。第三,北地君候的速度,据情报上说,兖州军与金吾卫、骁骑卫联合,浩浩荡荡的增援潼关,假若北地君候比他们慢了,那这个计谋还会无效,若是快了,哪怕是半天功夫,我们也能联手灭掉潼关!”

蜀王一番深思后,忽然对着身后的侍卫摆了摆手,低声的不知问了些什么,接着脸色难看的叹道:“军师一语成谒,北地君候……已经慢了下来啊!”,见酒徒目光质询,他接着说道:“西凉三杰之首,焦应龙,正在统帅兵马,步步截击北地君候!真没想到,西凉竟然还有兵马!还是……”

“还是绿林强盗?对吗?可以想象,靠山王在西凉根基深重,那些放任的猖獗响马听他调遣、为他所用不奇怪,”,酒徒眯起了眼睛,病态的脸上多了些酡红色,考虑了很久,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要用他们这样的手段,大胆的再分出去一部分兵马,去阻截东边来援助潼关的人啦!可要是去阻拦,必须用骑兵,我们的十万骑兵已经分出去三万给宇泰……分的少了,恐怕达不到效果,分的多了,若潼关里的西凉骑兵出击反扑,我们很难抵抗,左右为难啊!”

见此情形,蜀军五虎将之一的邢厥站起身,郑重的说道:“末将愿接下这个命令,只需两万骑兵即可!”

“哦?那你要怎么做呢?”,酒徒目光灼灼的看着邢厥,道:“此番伪后调集的援兵足有十余万,其中还包括骁骑卫、金吾卫这样的骑兵精锐,领头的大将是忠勇侯林放,若所料不差,他现在自身的修为也到了大将级别,更遑论他身边还有骁骑卫主将赵捷、兖州兵的许多优秀将军……你要用什么办法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呢?”

邢厥深思了许久,道:“末将并不知晓,但末将愿意以性命一试!战死之前,绝不叫他们踏入西凉一步!”

酒徒略微失望的摇了摇头,看了眼蜀王后,不近人情的说道:“你去替换龙玉,把手粮草辎重的运输吧!龙玉知晓该怎么做,让他过来提骑兵两万前去……”

邢厥的热情还是很高的,可偏偏事情到了这一步,只有热血是不够的,酒徒需要的是稳妥。所以他越庖代俎的替蜀王下了命令,也是在维护蜀王在这些大将心目中的地位,至于自己会不会被恨上?酒徒已经不在乎,他的日子,远没有嘴上说的那么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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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郡是西凉与燕州接壤的郡县,也是西凉最大的郡县。所以如此巨大,是因为这里到处都是荒漠,没有多少人居住。因此,为了管理上的方便,索性把这边的巨大荒漠还有一些荒芜的土地,全都作为一个郡县单独划分出来,方便治理。

七月的傍晚,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荒漠的棱线,大地被衬得暗沉沉的。透出一层深红;托着落日的风沙浪头凝固了,像是一片睡着了的海。恐怖的天气叫人们选择在上午日头大热之前与下午日头即将落下之后出行,连从燕州进军的兵马也是这样。如果不这样。那就会无由来的增多非战力减员。

北地君候披着厚重的甲胄,刚毅的脸颊看起来红的厉害,盔甲中的汗水不停的顺着脖子向身下流淌,身上一片泥泞。难受的厉害。似北地君候这种人尚且难以忍受武威郡的戈壁荒漠。更遑论那些脾气刚烈如火的燕州兵了,这会儿早就骂咧开来。

“嘚嘚……嘚嘚……!”

战马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人,而是一杆幬旗,一杆黑锦绣金的幬旗,上边写着两个血淋淋的大字!紧接着,戈壁滩上出现了一个人,一个骑着黑色的雄峻战马。提着黑色的锋利战刀,穿着黑色的狻猊盔甲的人。或者,将军。

“整军备战!”

北地君候低喝一声,神情警惕的看着远处那人。

“你们这些孬货!起来!都起来!”

“日你娘的!你他娘的就不热啊?”

“哟!打人啦!打人啦!”

“干嘛啊!拿俺们兄弟不当人看啊!”

燕州兵的强悍是人尽皆知的,可如同西凉军的彪悍为世人称道的同时也让他们“胡子兵”的名号不胫而走,燕州兵的难以管理、桀骜难驯同样是出了名的。他们被烈日晒的心浮气躁,躲在胡杨林里不愿意出来,弄得北地君候的手下不得不态度粗暴的去打骂、拉扯,结果适得其反,引发了一片哄乱。

“不想死的,都给我麻利点儿,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整军备战!”,北地君候虎吼一声,从智海中召唤出器长枪,遥指那个扛着靠山王旗的人,喝道:“焦应龙!伪后篡位,靠山王敢当走狗,你乃当世豪杰,何不弃暗

投明,与我共讨贼逆,匡扶正义?”

焦应龙平素里便少言寡语,此时更是直接将幬旗插在地上,单刀匹马的朝着北地君候来了,只道:“打得过我再说!”

北地君候大吼一声:“结阵!弓弩手!放箭!”

“嗖嗖嗖嗖……!”

箭雨纷飞。

“叮叮叮……!”

挥刀打落一片片的羽箭,焦应龙心中暗赞北地君候果真乃世之名将,天下四庭,自己的行动已经足够快了,可他居然还能够将那些里倒歪斜的燕州兵整肃在一起,发挥出战斗力,同时看穿了自己意图缠住他的计谋,根本就不上当。

北地君候当然不会上了焦应龙的当,他才不会信焦应龙是孤身前来的,他也知晓自身的弱势,那就是这支八万人的兵马当中,只有自己能够指使那些燕州来的大爷,其余的人他们谁也不服,一旦自己被缠上,那燕州兵就成了一盘散沙,怎么去发挥战斗力?又怎么抵御接下来的袭击?

“轰隆隆……!”

马蹄声声,大地震动。

四起的烟尘从远处滚滚而来,仿佛是疾行的土龙。

“呼喝~~~呼喝~~~”

一队散乱的骑兵由远及近,乱哄哄的呼哨着,让人倍感头痛。

焦应龙眼见北地君候的不断手势调令下,燕州军已然结好阵营,便不准备再做些什么,打马转身拔起幬旗,带着那队骑兵开始在燕州军庞大的队伍前后左右的游走,就像是看到了大批野牛群迁徙的恶狼,随时准备上去叨上一口。

北地君候心知这是西凉军已然知晓自己的目的地是潼关,要阻拦、延迟自己去潼关的路,可看到那些极为擅长游骑且人数并不少的绿林响马,一时间也有些进退维谷。无法,北地君候的想法是,在保存实力的同时快速赶到潼关,这就难以去兼顾啦!所以他踟蹰了,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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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掖郡的王城之下,公羊苟已经记不清蜀州来的那个鲁莽将军已经是第几次过来骚扰了,那厮就像是闻着臭味儿的苍蝇,围着张掖城转悠个不停,抽冷子就出现了,然后诡异的消失了,弄得公羊苟很是阴郁。无奈人手不足,只能等着陈蓉蓉从北边撤回来。

“轰隆隆……!”

忽然间,天崩地裂一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一面残破的血色靠山王旗出现在公羊苟的眼中。

公羊苟瞬间大喜,眼睛一转,朝着宇朔喝道:“匹夫!你敢与我决一死战吗?”

宇朔鲁莽、没化,可又不是傻子,不然的话他也不能够总跟龙玉去争谁是蜀中五虎将之二,当下,这厮眼睛一转,憨厚的大声道:“我娘说了,不能欺负身上有隐疾的人!也不能欺负读书人!你这两样都占了,所以……小的们!开溜啊!哈哈哈!”

公羊苟被气得不轻,什么叫身有隐疾?无非是在讥讽他的个子实在太矮了呗!愤怒过后,公羊苟也不得不正视这个有点不按常理出牌的蜀中大将,虽然性格鲁莽,可是,粗中有细,还……还很不要脸啊!一般而言,不要脸的人都很难对付。

远处的骑兵愈来愈近,当头是一队白衣白袍、白盔白甲、甚至骑的也是白马的队伍,不是白袍军又是谁?三年时间,陈蓉蓉又涨了三岁,已经到了三十四五岁的成熟年纪,可她的脸看起来依旧是少女般青涩,那双异于常人的天蓝色眼睛倒是水汪汪的漂亮,身姿丰腴,风情妩媚,在一水儿的白色当中,穿着大红色的战甲,披着鲜血般的披风,仿佛是绽放的玫瑰,连身上的风尘之色依旧不能掩盖其靓丽姿态。

直接进了公羊苟已经下令打开的吊桥,陈蓉蓉一马当先的进了张掖城,挥手示意手下自行休整,接着便带着扛着两柄巨大的夸张的擂鼓瓮金锤的小傻子登上城头,张口便问:“三兄!现在情形如何?”

与杨成了家,陈蓉蓉自然也要叫公羊苟三兄,虽然……可能她的年龄还要比面相老态的公羊苟稍微大那么……六七岁?

公羊苟听的习惯,也不觉尴尬,直接说道:“人数大约三万人,领头的是蜀中五虎将之三的宇朔,这人看起鲁莽,实则颇有些小伎俩。他的目的定然是阻断张掖与潼关的联系,或许……还要加上阻拦你的前去增援。不过,后者只是我的猜测,需要你去证实一番。”

陈蓉蓉站在原地沉吟了很久,道:“今日天色渐晚,不宜再战,兵马也需要休整一番,明日……我倒要见见他这个蜀中五虎将是不是名符其实!”

这几年来,陈蓉蓉一直坐镇边关,对西狄蛮族的战事连战连捷,甚至到了时常率领白袍军深入西狄肆意妄为的地步,简直予取予求,已经打出了声望、信心,所谓巾帼不让须眉,正是如此!她先在也不会被什么蜀中五虎将的名头唬住,想着斩杀了对方才是真的呢!

公羊苟背负双手,蹙着眉毛,点头道:“你且小心一点,雍州那边,霍凌云调度颇为不顺,一时间难以给王爷足够支持,你手下的这五万余兵马,已经算是王爷最后的底牌了。潼关那边的战事我也知晓一些,同样不太顺利,蜀王不顺,王爷也不顺……说到底,还是在消耗着。可能的话,你手下的兵马尽量保留实力,或许可以出其不意。”

陈蓉蓉面无表情,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回头拍了拍小傻子的脑袋,道:“走,先去吃点东西,回头你帮我把那个蜀州来的黑大个儿弄死!”

小傻子龇牙一笑,也不知晓是听懂了,还是在为能够吃到东西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