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隐王

第一百章 兄弟起争执

大婚之前的忙碌令人难以想象的,即便有众多仆从来帮忙,当事者都依然不会消停,却不知道都忙的是些什么。

但是百忙之中,李承训还是出去了一天,他去的地方是至相寺,而去那里的缘由是因为戒痴和虎子被禁足在那里。

李世民曾宣旨,正式昭告天下,汝南公主大婚,大赦天下,死刑者减罪至徒刑,徒刑者减罪至囚禁。

李承训闻听之后,立即入宫,得知他二人被禁足在寺庙,更是喜出望外,心知那里要比监牢强太多,于是连连谢恩。

原来,李世民为了牢牢的笼络住李承训,早就打算挑选一位公主下嫁给他,因此在他首破奇案,第一次救回城阳小公主后,便破格封他为五品宁远将军,为的便是今天。

他已摸透了李承训的脾性,知其是重情重义,不贪权色的人,那些高官厚禄或者财色美人,并无法收复其心的,相反,将心比心,待之以真诚却可以俘获其心。

戒痴和虎子,还有那个叫瘦猴的女人,绝对是李承训的死党,而朋党之患,是最被历代君王所忌讳的,按理说,这几人是绝对不能留的,但李世民既然打算收复李承训,便不得不对这几人网开一面。

况且,李世民并非是那种无能的昏君,只能靠杀戮来维系统治,他有胸襟,有才能,偏要试试分化他们,把他们收为己用。

因此,他并没有把几人发配出去,而是早就送到了至相寺,说是用佛法洗涤他们的罪恶,不如说是要智善禅师给他们洗脑,而后待公主大婚后,再送给李承训一个天大的人情。

对于这一切,李承训事先都不知晓,他立刻皇帝请求去至相寺一趟,看看他的兄弟,同时希望皇帝能恩准他们来参加婚典。

李世民要做胸襟广阔的有道明君,自然不会阻止,只是嘱咐说,“朕以真心待之,望尔等以真心回报,朕定不负所望。”

李承训如何听不出这是皇帝的承诺,一是说他已经原谅了他们,二是说只要他们用心办事,必不会亏待他们。

就这样,他回到驸马府后与无忧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无忧自是想与他同去,可李承训以那里是和尚庙为由,不同意她去,让她好生在府里带着。

第二日一早,李承训便牵着马出门了,他没有立即出城,而是先去了趟天香楼,买了两坛老酒,定了八碟肉菜,这才翻身上马,缓缓向城外走去。

他知道两兄弟这大半年不是在监牢,便是在寺庙,必是粗茶淡饭,怕是嘴里要淡出鸟来,虽不能立时接他们下山喝酒吃肉,倒是可以先送上去,让他们解解馋。

李承训担心马跑得快了,散乱了酒食,因而骑得不快,感到终南山至相寺的时候,已然几近正午。

山门外的知客僧见李承训到来,都是格外热情,应是那日他挺身而出,使得方丈禅师获救,内奸智聪伏法,因此全寺上下无不感激他的恩德。

不过,这知客僧的脸色很快便变了,“李将军,这是什么味道?”说着,他的眼睛瞟向马鞍两侧。

李承训不想欺瞒佛祖,因此并未对酒肉做任何掩饰,“小师傅,无名带的是酒肉,也未敢就此入寺,还请小师傅帮忙先照看一下,我去见见方丈便回。”

知客僧面现难色,却还是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行,您速去速回吧!”

李承训谢过之后,急步向寺里走去,他在至相寺潜伏半月,那里的道路途径已然摸得清楚,自不需人引路。

知客僧见他进去,连忙也回到山门入口,躲得那酒肉远远的,尚自禁着鼻子,一脸痛苦神色。

智善方丈见他到来,自是高兴,引着他到方丈室说话。

李承训虽是为着兄弟事而来,却也不能不顾及老方丈的一片热诚,何况他还有事相求,便耐着性子与他交谈起来。

老和尚自知他的来意,因此只简单谈了一些别后情形,便说起戒痴和夏承二人。

“大师,请赎无名的罪过,这次来探视兄弟,带了一些酒肉,却是未敢入寺,想请方丈施与方便,让他们二人于山门外与我相会。”说着,他深施一礼。

智善方丈感念李承训对至相寺的帮助,考虑了一番,缓缓说道:“皇帝有命,不许二人离开至相寺半步,不若你们在后山相聚吧,那里连通秦王寨,也算是至相寺的后院,应不算抗旨。”

李承训一点便透,这实际上便是默许了他们在寺里饮酒,连忙施礼答谢,“有劳大师费心了,我这就从小路去后山等候二人。”

至相寺与秦王寨的这段山路,除了从至相寺出来的这条大路外,还有条小路可以直插过去,这些在李承训与宋管家在这里卧底时便已走过数遍。

李承训辞别至善禅师,回到山门旁,见那僧人依然蹲在远处,为他看着马匹食盒,不由笑道:“多谢师父辛苦,这马匹还需帮忙照料下!”

他边说着,边从马上卸下酒肉,再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和尚,“把马栓到一旁便好。”

知客僧有银子拿,自然没有意见,连忙代表佛祖谢施主的香油钱。

李承训从小路来到后山,挑出一块视野开阔的避风之地,这里除了几株树木外,远处并无甚障碍物,可以看得一览无余的看得很远,目的是为了防止他人偷听他话。

他打开食盒,把酒菜摆地上,便一脸期待的向至相寺后门张望。

片刻之后,戒痴一袭灰布僧袍,虎子一身青色素衣从至相寺的后门出来,向这边行来。

“二弟,虎子,哥哥对不住你们,让你们受苦了。”李承训终于见到二人,心情极是激动,快步向他们走去,似有千言万语,却填塞于胸,不知该说那一句好。

戒痴面色阴冷,缓缓撤出了自己的手,“师傅!”虎子见到李承训,立时喜动眉梢,嘴角带笑,撒腿向这边跑来,及至到了李承训身前,也未停步,而是直接给他来个熊抱。

李承训心中欢喜,细细打量着虎子,觉得他虽然又瘦了些,但是气色尚可,心知二人虽是吃了苦,却并未受到折磨。

“二弟!”李承训见默默站在虎子身后的戒痴面色阴冷,不由得心中一紧,“来,兄弟,大哥给你们带了酒肉,咱们兄弟一醉方休!”

戒痴依旧一动不动,倒是虎子拉了拉他僧袍,“二师伯,一定是误会,别听那两个侍卫瞎说。”

皇帝并非让他二人独自来这里参禅修行,而是还派了两名侍卫如影随形的跟着他们,因此他们也会相互聊天,而所以关于李承训的一切,二人都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

就拿今天来说,两位看守听说李承训要单独回家戒痴和夏承,颇有微词,但却不敢不从,毕竟至善大和尚得罪不起,新驸马更是得罪不起,便只能听之任之了。

李承训见戒痴面色,便猜到他是误解自己,也是,自己在外逍遥,而舍命搭救自己的两位兄弟却至今难见天日,放在谁心里也不舒服。

“二弟,咱们是磕头兄弟,当以信义立世,你信不过大哥吗?”李承训并不急躁,也不气馁,他心疼兄弟们为他吃了这么多的苦。

“大哥,我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戒痴神色不善,语气生硬。

“二弟你说。”李承训依然柔声细语。“你谋刺皇帝,却可以官封将军,做驸马,而我们只不过是劫个法场,却被困至今,为何?”戒痴疾驰疾言厉色,显然心中怒极。

“二弟!”李承训还真不知该如何解答,这一桩接连一桩的事情,件件惊心动魄,却都是一言难尽,便柔声道:“咱们兄弟过去坐坐,是大哥不好,听凭二弟处置便是。”

想到兄弟们为救他,甘冒杀头,义无反顾的与大唐为敌,即便他为着兄弟们的安危一直委曲求全,却还是无法救兄弟出水火,始觉心中有亏,“二师伯,我相信师傅一直在想办法救咱们。”虎子见戒痴对李承训态度恶劣,不由得急切,声调略高。

戒痴双眼虚眯,冷哼一声,大步向李承训事先安排的野餐之地走去。他本是心思沉静之人,只是被幽闭许久,心中一口闷气难出,如今见到李承训,定要把事情来龙去脉讨个明白。

三人又聚在一处,气氛却无比怪异。

虎子热情高涨,似乎只要见到师父好便好,完全不在意戒痴方才提出的问题,也不关心自己今后的安慰,只是先问了句,“瘦猴如何了?”他从进入至相寺,便失去了瘦猴的消息。

李承训告诉虎子,瘦猴算是从犯,这次皇帝大赦,已然完全免了她的罪行,把她遣送回洛阳了,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枚金钗,“这是瘦猴让我转交给你的。”

瘦猴回洛阳前,并不知道虎子和戒痴的去向,因此去向李承训告别,顺便询问下他们的境况,无奈皇城门禁森严,她根本无法进去。

也是这丫头够聪明,突然想到那日劫法场之时,长乐公主似乎对师傅有意,或许能帮她,便专门去长孙府请求帮助。

长乐公主自没有不帮的道理,把她带进了宫闱,送进了立政殿,偏巧那日李承训不在,是无忧招待的她们。

因皇帝的圣旨是,即可遣返瘦猴回原籍洛阳,因此她不能在帝都久留,终是未等到李承训回府,她只能带着遗憾离开了。

虎子听闻瘦猴安然无恙,已然脱离苦海,长长松了口气,脸上喜色更浓,“太好了,她没事了!”

戒痴一声不响的吃着肉,喝着酒,并不搭理二人,但李承训知道他是有心的人,在留心着自己的每一句话。

“二弟,虎子,你们能来救我,真的令我感动,我也一直在试图救你们出来,所以才甘冒风险在帝都做了这许多事,皇帝不断累升给我官职,还把公主下嫁给我,无非是想要收服我,而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们能获得自由。”

他声音柔和,语速缓慢,异常诚恳,虽是对着虎子说的,却是讲给戒痴听的。

虎子深受感动,表示一切听从师父安排,希望能有朝一日再回到他的身边,而戒痴则依然是无动于衷,只顾自己吃喝李承训沉思片刻,话锋一转,“内中详情,我便不细说了,现在只是想听你们两人一句实话,是现在就逃走,难免被终身通缉,还是做顺民,为朝廷办事。”

“师父,虎子自然是跟着你走!”虎子立刻急道,他还待再说,却被李承训伸手阻拦住话头。

李承训死死盯着戒痴,很明显是等他表态。

戒痴又了两碗酒,抬起头来,同样狠色地盯着李承训,恨声道:“他是你我的杀父仇人,你现在要认贼作父,我岂能你同流合污吗?”

李承训闻言眉头紧蹙,这是他无法反驳的诘问,因为他的确没有要杀李世民报仇的意愿,也的确做了人家女婿,他感觉自己现在的身份竟好似一个说客,特来招安二人的,难怪会令戒痴产生抵触情绪。

“二弟,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况李世民却是一代明君,杀之可惜!”他试图说服戒痴,能够放下这段仇恨。

“我去少林学艺,为的便是报仇,此生活着的念想,也是报仇,即便现在我的武功全失,也要报仇!”戒痴额上青筋暴露,咬牙切齿地道。

“二弟,其实你换个角度想一下,皇帝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他却没有这么做,也未令人废掉你的武功,你又何必一意孤行,非要他的命呢?况且成王败寇,你父亲之死,正如我父之亡一样,都是大势所趋,何必执拗呢?”

戒痴根本听不进去劝,但有一样他听清楚了,语音都有些发颤地问:“你说我们的武功没被废掉?”他全是真力皆无,一直以为已然被废去武功。

李承训点头道:“那是一种叫化功散的药,创自少林医佛前辈。”他来时曾问过皇,的确如此。接着,他简单讲这药的由来和症状,功效。

戒痴暗中体味李承训口中所说的中了化功散的症状,完全符合,不禁心头狂喜。作为一个江湖人,失去武功比失去生命更不能令人接受。他一直以为自己将再没有武功,再无法报仇,如今听到这个喜讯,怎能不令他兴奋。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无名,咱们兄弟情义怕是今日要断了,你给我弄来解药,让我恢复功力,便算是两不相欠吧。”

李承训闻言,心房猛地一阵抽搐,“二弟,何来此话?”

“我一定要取李世民的人头,而你呢?”戒痴声音也柔了下来,“若是你肯与我一起,你便还是我大哥,否则,咱们阳关大道各走一边。”

李承训的眼圈红了,这话击穿了李承训的心房,“二弟,你与大哥了断干系,是为了以后干出惊天事情,不连累我。”

戒痴没承认,也没否认,嘴里只说,“没那么复杂,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