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林冲

第八十章 为之奈何

济州团练使黄安,刚愎自用,缺勇少谋,无端狂傲,为人好大喜功,无急智。

团练使在大宋朝虽是从五品的大官,跟知州一职同级,但受知州管制。可惜黄安这厮运气不好,济州一州,下辖四县,算得上是大宋朝最小的州治,因此黄安这个团练使,也不过只能统带一千兵马而已。

十几天前,济州观察何涛率五百官军攻击晁盖等人,被阮氏三兄弟用火攻计策烧了个人仰马翻,逃得回来的便只有二百人不到,何涛两耳被削去,鲜血淋淋的好不怕人,济州知州见了大骂何涛混账废物。可当贪官便也不是肆无忌惮,也有些个难受处。这事儿他也不敢上报朝廷,只害怕被有心人知道了捅出来,坏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概因这知州当初的官儿便也是应天府留守司留守张供保的,乃蔡京一党的人物,与王黼梁师成一党势成水火,双方都在盯着对方的破绽呢,一个『治地不靖』的罪名,就够自己喝一壶了。

只好找来团练使黄安,两人密议一番,团练使黄安觉得小小贼人有啥可怕,舞起拳头便可打翻,当下纠集了剩下八百不到的济州厢军,又从济州四县找来不少乡勇土军,好歹凑够了一千六百多人,征调了梁山泊左近渔民不少的船支,加上后援补给的民丁,对外号称两千人马,浩浩荡荡的杀奔梁山泊,屯驻在石碣村湖荡。

梁山上的眼线小喽罗上报聚义厅,众人急急坐在一起商议应付办法。

王伦一门心思的闷声发大财,只是不说话,林冲在一旁只顾喝茶,也不吭声。晁盖知道这官兵便是自己这些人引来的,自当由自己出面解决,当下失色的晁盖问军师吴用:“官军降至,咱们却如何迎敌?”这倒也怪不得晁盖无可奈何,要知晁盖原本不过是东溪村的小小保正,大宋朝制,十户为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设保正。这样一个地方官员,平日里散尽钱财招呼各路英雄好汉倒是还行,但毕竟没带过兵打过仗,遇到这种事儿也只好问吴用『为之奈何』了。

吴用笑着说:“不需兄长挂心,吴某自由应付法门。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咱们定要叫这官兵来得去不得。”

当下把阮氏三兄弟唤到耳边,低声吩咐便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又叫刘唐,接着是杜迁,宋万,都吩咐了,几人领命出去,可不大一会儿,几人却又都回转回来。

吴用大为惊讶,忙问:“几位兄弟为何又回来了?”

杜迁宋万俩人不说话,可暴脾气的刘唐却一脸愤愤,“山上的众人便都只听林寨主的,说没林寨主的号令,便一步也不带挪的。就连咱们带来的那十几个打渔的渔夫,也说咱们管他们不着了……”

原来,林冲私下早就吩咐过张安,训练梁山上众喽罗的时候直把大宋禁军里的一套搬了过来,凡有军士者,平日打熬筋骨外,便要把那『十七禁五十四斩』背得纯熟,数十日过去,此刻便都牢牢的记在了心中。而张安对林冲的死忠那是没得说的,训练的时候句句不离『林寨主』这三个字,林冲又偶尔在众人面前露上那么两手,直把士气往高处抬。

随着众喽罗的作战能力逐步提高,在他们的心里,便都埋下了对林冲个人效忠的引子。刘唐等人去调人的时候张安黑着一张脸在旁边不说话,众喽罗见张安寡言,便也都不理刘唐等人,阮氏三兄弟无法,找好去找一同上山的那几个渔夫,无奈这些个渔夫因和喽罗们朝夕相处十几天,便也都初步养成了兵行即听号令的脾气,跟阮氏三兄弟说咱们私交归私交,你们若要找咱们打仗,去寻林寨主去。

吴用听了刘唐的解释不怒反喜,当下哈哈大笑:“林寨主,你养的一群好兵!为将帅者,令行禁止,将士用命,便是兵家根本。吴用少时游历大宋江南江北,所到之处,那官兵除了仗势欺人强买强卖,便从来没有一个像样的,吴某夜深人静常常扼腕长叹,自讨有生之年再想见我大宋虎狼之师,恐怕已经痴人说梦,真没想到,今天在这小小梁山,却叫吴某大开眼界!有林寨主这样的英雄好汉,咱们却又自称什么寨主,没得叫江湖上的兄弟们笑掉大牙!”

吴用越说越激动,“吴用虽应试不第,然自小便好读兵书,对大宋这些年军力积弱多有遗憾,常常抱怨报国无门,咱们去劫持那蔡京老儿的生辰纲,便是吴用对朝廷失望,决意赚些钱财落草为寇终了一生,如今吴用见了林寨主,当年的豪情便又被林寨主点燃,自此以后,吴用唯林冲马首是瞻,请受吴用一拜!”

说罢吴用竟然站起身要拜,林冲赶忙伸手搀扶,心说吴用啊吴用,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长时间,而为了这一天,我又做了多少筹谋?幸得你没叫我失望,今天决意归附于我,要不然,即便你腹内妙计安天下,我也不能叫那后上山的某人用你去铺就仕途大道!

林冲等这一天,便真的是耗费了不少心思。

林冲早想明白了,如果自己还依照老办法整合梁山,就算自己成了大寨主,却又能如何?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草莽英雄罢了,这种招惹朝廷忌讳的事儿,势小的时候无关痛痒,势大之后便是一个杀头灭族的罪。要说杀头也没什么,林冲不怕死,林冲只怕他死了之后对大宋朝一点儿裨益都没有,金国南下之日照样东京城破!

于是林冲上山之后便不怕招人猜忌的显露了不少手段,又叫来张安训练众喽罗们,用大宋禁军的法门训练,效果竟然还不错。晁盖等人上山之时,林冲没有骤然发难收服晁盖,便是因为吴用。概因晁盖虽在江湖上声望不错,但终究难成大器,纵观梁山上所谓好汉,除了军师吴用和半吊子墨水的公孙胜,还有何人?要想真正把梁山经营成一个军事基地,吴用这人必不可少,可硬来只能叫吴用这种骨子里极为傲气的秀士拂袖而去,要想吴用为我所用,便只能叫这人心悦诚服才算。

于是一连串出人意表的事儿被林冲做出来,极大的冲击了吴用的固有观念,吴用也不是平凡人,自在山脚下遇到林冲,到上梁山,再到现下十几天过去,他一直在冷眼旁观林冲,早看出他不是寻常人物,论武艺,论计谋,论御下的手段,论义气,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今日众喽罗只听林冲号令虽然事小,但见微知著,林冲才是真正值得自己效命的人物,吴用也明白,自己腹内那万千妙策,也只有跟着林冲这样的人才能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饱学之士图的是什么?理想能得到施展,重用!

当下吴用林冲二人把臂而笑。

聚义厅内的众人见吴用对林冲俯首称臣,再想想林冲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便都觉得林冲是值得效命的汉子,当下众人便又都在心里头把这林冲当成了『大寨主』。

面对官兵来剿,林冲原本想说几句鼓舞大伙儿士气的话语,无奈这些人便大都是亡命之徒,若晓以国家大义民族骨气,反而会适得其反,所谓好事多磨,当下只说了几句好兄弟讲义气的话便吩咐张安进来见过诸位寨主,说了吴用的计策,要张安配合各位寨主便宜行事,张安领命。

林冲回到屋内,玉筱筱正在给林冲缝衣衫,一针一脚密密缝制,虽然看起来没有汉家女子那样乖巧的模样,但毕竟已经颇不容易。

林冲因这几天诸事顺利,便也心中高兴,只拿话语引逗玉筱筱。玉筱筱白了林冲一眼,“我刚便听见你在聚义厅里的说话,好没道理。”

林冲愕然:“你说甚么?”

玉筱筱撇了撇嘴,“你是朝廷的大官,便亮明身份出来又能如何,我这几日听山上的汉子们私下里说了,如若朝廷大赦天下,便都要再回家种地打渔,到时你成了孤家寡人,没人陪你占山为王玩儿,你便哭去吧。”玉筱筱却是想的左了。这些日子玉筱筱暗自揣度,便觉得这个身上揣着巨资手里拿着授制文书的家伙上梁山当强盗,必定是日子过的太过于无聊,想尝尝当寨主的好处,她听到有人说朝廷大赦天下的时候要下山,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念头。想着林冲到时候守着空无一人的聚义厅欲哭无泪,玉筱筱噗哧一声笑出来,随即又哎哟一声,却是针扎到手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冲突然觉得玉筱筱这小姑娘真神。封建社会的忠君报国思想何其根深蒂固,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了的,也不是一朝一代能扭转的成的,梁山上的这些个人,各色人等虽然都有,但老实人想平安过日子,无赖破落户们也是一门心思的想当官发财找女人,自己来了之后,必定不能容忍这些人无故抢劫过路客商,虽手头银子不少,可总也有坐吃山空的时候,这山大王的买卖不好做啊。

怎样才能成事呢?现下大宋朝虽然吏治不好,但也不至于到了那民不聊生的地步,大宋朝的子民但凡能勉强度日,都不想去做这犯上作乱的事儿,忠君的思想贯彻得无比深入,这样下去,名不正言不顺的,却怎生是好?

林冲看着玉筱筱玩命的跟针线衣裳死磕,回想着她刚刚的无心之语,就好像那句恶俗的台词一般,『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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