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探地穴

第二百八十三章探地穴

所谓食甚，就是指月轮移动，遮盖日光的过程当中，月轮中心和日面中心相距最近之时。这个景象若是短，则短至须臾，若是长，也不过盏茶。而日环食的食甚，因为日光没有被完全遮蔽，反而是留下了一道灿烂的圆环，则显得更加壮丽。这种盛景极为难得，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没有亲眼得见的福分。

眼见着已然食甚，十七奶奶点了点头，淡淡笑着说了一句：“时辰到了。”

话音方落，漫山遍野响起了狐狸们的啾鸣，不但如此，甚至于与满山的阴气相和，魔音贯耳一样。以至于虎子都开始有些幻听，入耳的不仅有狐狸的叫声，还有虎啸、狮吼、龙吟、鹤唳、鸦噪、猿啼、马嘶、狼嚎、犬吠。这些个声音糅杂成了一团，一并涌了进来，胀得虎子头晕目眩。

伴随着这些声音，那山涧里面涌出了一道黑烟，滚滚向上。沟壑填平，竟是显露出了一条道路来。

十七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虎子身后，她拍了一下虎子得肩膀，向着那道黑烟一指：“小彭先生，我要你去取的宝物，就在那道阴气之中。”

虎子再定睛细瞧，果然！那哪里是什么黑烟？分明是浓郁至极肉眼可见的阴气，如果说寻常人来在这里，光是见得一眼，也得神魂受损，若是进得其中，怕是要尸骨无存。十七奶奶口中所言的那场造化，竟然在这种凶险之所在。

虎子不由得苦笑一声：“呵呵，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掉到头上的也都是陷阱。俗言诚不欺我也。”

十七奶奶也是笑，只不过她笑得可是比虎子灿烂得多：“到此时，你可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此处非是在环食食甚之时才会显露，错过了，可就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我已经等不起了，有劳小彭先生。”

虎子咬了咬牙，上前两步凑到近前往下一看，冷汗顺着脑门儿就滴下来了：“这下面，深渊一样。”

“所以，才要你这样有能耐的去探地穴。”十七奶奶就拦在虎子的身后，似乎怕他临时反悔走脱了。

虎子干笑了两声，说：“十七奶奶，您可说准了，您知道这下面有什么吗？”

十七奶奶摇了摇头：“我又没下去过，我怎么会知道呢？但是此行凶险是一定的。我交给你了一手保命的法门，你自身又有不低的修为，想必一定会逢凶化吉。你放心，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要的东西可是拿不回来的，我盼着你平安呢。”

“您说这地穴口，只有在日环食食甚的时候才会出现，可是没错？”虎子又问。

“不错，”十七奶奶说，“要不然我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虎子点了点头：“十七奶奶，我若是下去了，想必不会是盏茶的时间就能出来的，到时候食甚已经变成了偏食，我怎么出来？”

“我要你给我带出来东西，自然不会这般莽撞，要你囚困在下面。”十七奶奶说，“你且放心，你拿到了东西，自会知道脱身之法。”

虎子点了点头，牙一咬，心一横，冲着十七奶奶一抱拳：“若是我此行无归，劳烦十七奶奶代我通报我爹和月月。”

说来可笑，虎子心里头有了一点儿从容就义的慷慨劲儿。毕竟此一去前途凶险吉凶未卜，奈何这是自己当初应下来的，已经容不得反悔了，终究还是这么一步踏出，轻身一跃，跳进了黑烟地穴，霎时间踪影全无。

可不管外面是怎么样，在这里虎子是好难受。这等纯净的阴气对于他来说，应当是滋补的上品。修炼鬼家门功法的，吸纳天地间的阴气入体，还要小心翼翼地排除阴气里那些脏污杂秽，可在这儿不用，那些纯净的阴气蛮横地再往虎子的身体里面灌！

人参、鹿茸、灵芝大补，寻常人多吃一点儿还流鼻血呢，何况是这样的阴气滚滚，不断涌入到经脉之中。虎子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那是经络鼓胀。

一时间，他也无可奈何。因为进到这地穴之中大约得有半柱香的时间了，他还是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却也不是那种一直在往下坠的意思，好像是漂浮着，四下无依。

周围黑乎乎一片，饶是虎子目力再好，也什么都看不真切。

终于，又过了盏茶的时辰，虎子结结实实摔在了地面上，整个儿后背拍在了冰冷的石面上！疼，却也不是那么疼，完全不像是在高处掉下来的。此处阴气没有那般浓重了，略微稀薄了一些，却也是比七月十五夜半子时来得更加浓烈。

虎子没急着起身，他就这么躺在这儿，默诵口诀，将心法运行了几遍，等到浑身经络没有了那种胀痛的感觉，才是缓缓坐起了身。

还是什么都看不见，这里实在是太黑了，再加上这些阴气障蔽，更是阻碍视物。虎子眉头微皱，伸手一招，手心里碧蓝色的火苗“蹭”一声蹿起了三丈高！

这把虎子吓了一跳，他原本只想着唤出一柱小火苗来当作火折子用，打个亮来看看，没想到在这种环境下，竟是点燃了滔天巨焰。连忙收法，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把火焰禁锢在掌心一厘，算是打着了亮。

有了手心里的火光一映，这洞穴顷刻间变得美轮美奂，溢彩流光。

这洞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好似是云母，又像是水晶，异常通透。它们结成了各种奇形怪状，无论头上脚下还是前后两旁，都是这样的东西，映照着湛蓝的火光，折射出了各种深浅的色彩，煞是好看。

虎子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再用手去摸了两下，冰凉。抬头看，望不到头，那里就是他下来的那一处入口。他心说好险，好在像是有什么东西托举着，一路飘下来的，若是直挺挺一迈步摔下来，往下掉这么长时间，到地上多半就成了一堆肉糜了。

“这老狐狸果真是没安好心。”骂了一句不敢当着人家面儿说的话，虎子又检查了一下自己周身带的物件儿。符咒还在，纸傀儡还在，苗刀还在，那就什么都不差了，迈步向前。

也不知道这洞穴有多深，反正就往里走吧，回头也没有路。这些水晶一样的东西光滑如镜，若说是往上攀登，且不说是多高，往上爬十步往下得滑九步，那得爬到哪年哪月去？

吃了这老狐狸的算计，别无它法，只能是认栽。虎子长叹了一口气，抬头一望，眼前有一个月亮门。这月亮门儿不是人工雕琢形成，乃是天然所生，四周都是这些云母水晶构成。要不然怎么说，自然造化，鬼斧神工。明明是天然形成，那模样确实与寻常人家的月亮门没有两样。

走近了看，这门廊闪闪发光，还能映照见的模样。虎子凑近了一打量，怪叫一声：“什么妖精！”

这里没有什么妖精，只有虎子只身一人。那月亮门边缘照见的不是其他，正是虎子的脸。只是虎子，现在已经认不出来自己的脸了。

这张脸上现在沟壑嶙峋，面皮变成了青色，一只独角自天眼处向上支出，一双眼闪烁着红光，眼睛边缘全是细密的红血丝，铺展开来，像一张网一样埋在虎子的皮肤下面。

好在五官大体看上去还是人的样子，虎子依稀辨认，又用手摸了摸脸，才确认这就是自己此时的模样。

他可是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因为此前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他只是听彭先生说过，自己驭煞术的化形，乃是鬼胎原本的的模样，可是到底没有亲眼瞧见过自己鬼胎的相貌究竟如何。现在看来，有可能是受这里纯净的阴气刺激，竟然是有些要现原形的意思。

虎子心里头打了个突突，长叹一声：“终究是个鬼类，不能完全算是个人呐。”再张开嘴，对着那镜面一样照了一照，满口犬牙参差，眼见只有四颗獠牙要从嘴唇边儿支出来了。没错，虎子点点头，和自己驭煞术的化形，果然是有九成想象。

此地究竟有什么玄机？为什么非是鬼胎才能入内呢？又为什么自己会进来之后，变化成了这般样子？

虎子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多想。十七奶奶言之凿凿，说是此行凶险，有性命之忧。可走到此时，仍是不见什么危险，虎子心里面不觉打鼓，他所思所想，无非是要尽早拿到十七奶奶要的那样宝贝，而后尽快离开。

至于十七奶奶口中所言的那场造化，他已经不愿多想了，进得门来就已经变化成了这幅模样，那造化的说法，可能未必就如他所想的一样，他已经不敢再多做奢望。

定了定心神，默念了两遍口诀心法，感应了一下灵台经脉丹田，确认自己只不过是外貌发生了变化，神智未失，灵台清明，虎子也就放了心。只要本心不失，无论变化成什么模样——或者说是现了原形——终究还是可以恢复。

心念至此，虎子抬腿迈过了月亮门，抬头一看，眼前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