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鬼闻抄

第二百六十八章白庙沟诡事

第二百六十八章白庙沟诡事

大过年的,照理说各行各业都该放下担子来休息了。辛劳了一年,总该是静下心来好好休息。孩童们领了红包,在雪地里肆意玩闹,找着各种犄角旮旯塞炮仗;老人们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这才有过年的味道。

可是有些行业辛苦,来了活就得接下来,无论是什么日子。一来是衙门,即使过年也要有人在捕房、牢里当班,要不然出点什么乱子,收拾不得。二来是医馆郎中和药店,没有说叫病人混两天再来抓药看病的道理,耽误了治病,那就是人命大事。第三则就是阴阳先生,哪家哪户哪个庄上的,遇到了什么邪茬子,甭管是在什么日子,阴阳先生有求必应。不得不如此,守卫一方平安,是一个修术法之人的本分。

所以哪怕还在过年,彭先生和虎子还得是来到人家村里给人看事儿。

这地方叫白庙沟,现在庙不见了,沟还在,村子也懒得改名,一辈儿一辈儿就这么叫下来了。白庙沟占地不大,拢共五十六户人家。住得也都是穷人,都是给地主家里头耕田的。

这个村子离太阳山寺不远,顺着去太阳山村的路,向西北方向走十余里地,就到了这儿了。也属于昌图县境内,换句话说这个村子由昌图府城直辖。

村里头的里正今年八十岁高龄了,白胡子一把,牙掉了好几颗,走起路来步履蹒跚,身旁得有人扶着。好在是耳不鸣,眼不花,脑子还比较清醒,能和人交流。

“哎呀,过年的时节,请二位先生来也是迫不得已。”老里正抹着眼泪说,“实在是我们摊上了这种事儿,被逼得没有办法呀。”

“您慢慢讲,别着急。把话说清楚了,才是好解决。”虎子说。老里正牙掉了不少,说话漏风,语速又慢,虎子听着不是很真切。

“我来替我爹说吧。”讲话的这个是里正的大儿子,叫冯大璋,晌午在寺庙门口砸门的也是他。

“在寺里没说明白,您给仔细讲讲。”彭先生说。

“这事说起来实在是太邪性了,跟外边说,也没人信呐!哎……”冯大璋长长叹了口气,“打从几个月以前,我媳妇儿肚子就开始隆起来了。我寻思这是有喜了,高兴的事儿,我又要添一儿子了。我今年岁数不小了,算得上是老来得子,可后来,这事情就不对劲儿了!村里都甭管嫁人的,没嫁人的,小到十二三,大的到四十岁上下的那些位大姑娘小媳妇,居然全都像是怀了身孕的样子。”

彭先生皱了皱眉。出嫁了都还好说,是妇人怀了身孕,可没出嫁的那些呢?就算是有姑娘不守自己清白的身子,未婚先孕,可也不能有这么多姑娘都不自爱。哪怕有这么多姑娘都不自爱,也不可能同时怀上身孕。

冯大璋继续说:“一开始……我们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是不是有什么怪病传女不传男,在我们村子里头染起来了,才让这么多女子大了肚子。可后来我们请郎中过来看,人家说什么病都没有。既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不是怀了身孕。除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知道了那些小姑娘们没有红杏出墙或者是不守妇道,我们也就先把这件事儿放下了。”

“你说什么?”虎子只觉得好不可思议,“既然患上了怪病,虽说没查出什么来,你们也敢这么放心?没叫更好的郎中过来瞧瞧?”

“哎呦,小彭先生,您看您这话说的……”冯大璋面带苦色,“我们小村子……种田的,没什么见识,也不知道能这么严重……更何况请更好的郎中不是得花钱吗?我们也出不起那个银子。”

虎子扁了扁嘴,没说什么。彭先生一拍虎子后背,示意他别乱说话,转过头来对冯大璋说:“您继续讲,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冯大璋长吸了一口气,说话的时候手直哆嗦:“就在昨天半夜,点旺火的时候,村里一个蔑匠的媳妇,肚皮炸了,好些邻居都看见了!”

“什么情况?”彭先生眉毛一立,“说得仔细些。”

冯大璋咽了咽口水,说:“那时候,快子时了,三十儿晚上一场火,大年初一一场火,这都是知道的。篾匠老吕他媳妇就一块儿去点火,就在火堆旁边,他媳妇叫了一声就倒在地上了。那时候家家户户都还没睡,一听这动静就都凑到院子边上去看。老吕的媳妇捂着肚子,疼得在地上直打滚,突然一下子,那动静就跟小孩儿玩儿那猪尿泡吹破了一个声儿。再接着,就看见老吕媳妇衣服都让血给湿透了,一个黑不溜秋的玩应儿从她肚子里头钻出来,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就到了这时候我们才知道,这根本不是病,而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彭先生,我可算求求您,你一定要救救我们!要不然不单是我媳妇,村子里各家各户种起了肚子的那些女人们,都要去见阎王了!”

说话间冯大璋还要下跪,却是被虎子一把搀了起来,独自在炕头坐了,抹上了眼泪。彭先生听着有些疑惑,遂向其追问细节:“你确定,是有一个小东西,从那妇人的肚皮里面钻出来了?”

“当时有火光,看得可真切了。”冯大璋说,“我们这儿都是篱笆院子,走近了就能瞧见,就是钻破了肚皮和衣服,从里头爬出来的。跟一个小炕巴狗子差不多大小,反正怎么看不像是个小孩!”

彭先生又问:“那东西破胎而出就要逃,就没有人要上前追赶吗?”

“谁敢呐?哎呦我的先生啊!”冯大璋连连摆手,“那时候全都吓傻了,谁还有心思顾着那个呀?更何况从吕篾匠他娘们儿肚皮里钻出来这个东西,跑得比山兔子都快,那我们哪追得上呢?一窜一蹦,黑灯瞎火的,直接就没影了,上哪找我们也找不着。那半夜三更,也没人敢追上去。”

虎子倒是觉得好不安,额上冷汗都下来了。他看了看彭先生,轻声问:“爹,您说这不是……鬼胎吧?”

自从虎子知道自己身世以后,嘴上不说,心里头多少还是会觉得别扭。虽说是被彭先生渡了一口本源真阳,补全了先天不足,出落成了一个人形,可归根结底,虎子也还是一个鬼胎。如若不然,他修炼鬼家门的法术不会这么快,也不会有嗜血掠阳的冲动。听着冯大璋的这些描述,虎子心里那股子不安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他确实是怕了。

彭先生看了虎子一眼,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鬼胎不是那么容易得见的,它现世的条件太苛刻,肯定不会一个村落里这么多女子,都身怀鬼胎。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不好妄下断言说,这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冯兄,还劳烦您带我们去拜访一下那位篾匠,让我们瞧上一瞧那妇人的尸首,才好判断是什么妖孽作祟。”

“好好好!”冯大璋一拍大腿跳了起来,“二位先生,你们随我来。”

冯大璋家与吕篾匠家之间就隔着一方院子,上前来但见是房门紧闭,外面却没落锁。篱笆院儿外那个矮门,用手轻轻一推就开了。一行人走进来,先是瞧见院子里头有一个烧尽了的柴堆,旁边就是一大滩血迹。寒冬腊月里,这滩血冻得透亮十分沁在雪里,此时夕阳西下,日光一照艳丽非常。

随着冯大璋上前叫门,自里面探出来一个脑袋,面容憔悴,满脸蜡黄的颜色,一双眼睛红得和兔子一样,眼泡肿了好大的一圈——这人就是吕篾匠。

“两位先生来了,想要看看嫂子的尸首,也好是让嫂子在黄泉路上走好。”冯大璋伸手一引,介绍着彭先生和虎子,“老吕,你看是不是让二位先生,见一见嫂子。”

吕篾匠上下打量了彭先生和虎子一番,向后一退让出个道儿来:“你们进来看吧。”

说话的声音嘶哑,也不知原本就是这样,还是一日之内火气上升,才落得如此。

一进房门,就瞧见堂屋地上中间摆着一个草席子卷儿,这卷子底下露出一双三寸金莲来。不用说,此中一定就是吕篾匠的夫人,那个遭逢横祸,腹中怀了妖孽的妇人。

果不其然,吕篾匠伸手一指:“这儿呢,你们看吧。”说完,转身奔了里屋。

冯大璋估摸着也是见不了这么血腥的东西,冲着父子两个一拱手:“二位,您先看着,我……我到里屋陪陪老吕。”

“好,且去劝慰几句。”彭先生说,“我们前来查勘尸首,也算是冒犯了死者,你就代我们好好感谢一下这位篾匠兄吧。”

“好好好。”冯大璋借坡下驴,当然是没口子地答应,也进了里屋。

挥挥手赶走了闲人,彭先生与虎子两人协力轻轻掀开了草席子,却是见得此间一番好光景!

“啊呀!”虎子两眼霎时间瞪大了,“好重的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