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

十一 无极3

十一 无极3

这一掌比无心的一剑可厉害多了,巨蛇负痛之下,整个身体直冲而上,一条五『色』斑澜的蛇身如一道长虹,直挂在天地之间。无心只觉耳边风声如刀,已不知冲起了有多高,他紧紧抓住蛇头上的短角,人挂在蛇头之上,肚里不住叫苦。

这蛇刀剑不能入,大出他意料之外。此时他的人已被蛇带到半空中,足有十余丈高,那条蛇还在不断向上冲去,他口鼻间都有血流出来,知道只消一松手,便会直坠下去。正在惶急之时,却听得耳边一阵梵唱:应弃臭秽欲,弊恶魔之境。

由此为地狱,亦为恶趣因。

于他勿嫉妒,为亲名利故。

慈目视众生,得大威妙『色』。

众生所诤讼,积聚为根本……

这声音柔和之极,声声入耳,无心脑中一亮,像是身上又有了力量,一跃而起,两脚搭在蛇角上,从怀里模出了一个小元宝。

这元宝本是放在五显灵官庙神像中的,神像塌下后,无心才拣了起来。巨蛇伏在五显灵官庙下,这个小元宝已沾染多时,多少与这巨蛇相通。他一取出元宝,忽然又有些舍不得,但咬了咬牙,手指劲力到处,那金元宝还是被一下捏扁。也亏得这元宝是纯金所铸,较为柔软,不然无心功力纵然高强,哪里能够捏得扁?他一捏扁元宝,牙齿已咬破舌尖,将一口血吐在上面,喝道:“天地无极,五方使者,四溟大神,轰雷掣电,驾风鞭霆,供我驱策,急急如律令!”

血在这块金饼上突然变成了漆黑一团,象猛火油一般烧了起来。无心将金饼一扔,这金饼贴在了蛇头上,他伸手拔出腰间的摩睺罗迦剑,大吼一声,一剑刺下。

这已是将五雷破与厌胜法合二为一了。五雷**都是正道,厌胜法向来都是邪术,天底下从来不曾有人将这两门法术合二为一过。剑尖一刺入金饼,却如穿腐木,那块黄金登时化成一滩金水,摩睺罗迦剑直没到柄。巨蛇遭此重创,猛地发出一声巨吼,身子又是向上一纵,一条长长的蛇身已没入云霄。

“轰”地一声响,天空里不知何时已积了厚厚一层云,巨蛇冲入云层,登时闪电激『射』,如千万道金蛇狂舞,映得方圆数里一片雪亮。

大雨倾盆而下。秋日已少见这等大雨,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猛,山头白烟被一扫而空。

“下雨了!下雨了!”

刘府里那些下人四散逃开,这时一道闪电又从天际间打下,正落在刘府的院子里。刘罕达正在向后院走去,被这一声响雷一惊,人闪到廊下,正好看见一道韭叶形的闪电击在宗朗那小屋上。院子里轰地一声,震得地面也象翻了个个,刘罕达被震得一屁股坐倒,眼前也只觉一花。就在方才这突如其来的一闪中,他看见小屋里那老僧突然间周身发亮,一时如琉璃所制,马上又是一声巨响,那小屋如同一个装满了火『药』的库房被点燃,空气中满是硫磺之气,小屋已只剩了一堆被击成碎末的地板了。

他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一时还不敢相信,『揉』了『揉』眼,但方才还端坐着的老僧。一院子绿光都已消失不见,只有倾盆而至的大雨。

“师父!师父!”

无方从一片碎土中扶起宗真,大声叫道。宗真半坐起身,却已镇定如常:“无念没事吧?”

无方道:“师弟没事,不过还是不醒。师父,方才你将那波罗夷击灭了么?”他知道自己的师父有莫大神通,若说击灭波罗夷,自是非师父莫属了。哪知宗真只是木然摇了摇头道:“不是。”

“不是?”无方吃了一惊,“难道是那小道士?他有这么大本领么?”

宗真看着天空,像是回答无方,却更像喃喃自语:“拔山易,越过本心最难。修行法门虽则不一,得道终是一理。”

说到最后,他突然脸上『露』出微笑来。他原先向无表情,此时笑得却极为舒畅。无方看得呆了,道:“师父,你不是说……”

“无方,人心亦是天理。”

他看着天空。此时天空中的雨水正如万千天花纷纷落下。宗真脸上多了一层奇光,如领悟到天地间的至秘一般欣喜不已。无方不敢再问,见宗真已是起走如常,他背起一边仍是昏『迷』不醒的无念,道:“师父,那师弟万一不能回头,真要让他形神俱灭?”

这话他已问了第三遍了。宗真一合什,也不说话,只是淡淡一笑。无方也不知宗真是什么意思,心中仍有些不安,背起无念,嘴里念念叨叨地道:“那小道士真有这般厉害?师父,你看出他的来历了么?”

宗真喝道:“快走!”

无方吓了一跳,忙道:“是!是!”他一嘴白胡子也被雨水沾在了一起,成了一束,宗真突然大笑起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长声道:“术有正邪,道则一也。”

在西山的另一个山头上,衣衫褴褛的无心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胸口。

在他胸口,有一个淡淡的青黑印迹,似是被人大力击打后留下的淤青。他看着这块印迹,眼中也不知是什么神情,既茫然,又有几分惧意。宗真的声音袅袅不绝,满山俱响,他听得了,抬起头望去。只见山道上,宗真在前,无方背着无念跟在后面,两人已转入山道,迤逦而去。

这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雨已止了,云也没一丝,天边曙『色』一带,映得头顶的晴空一碧万里。他拍了拍腰间的摩睺罗迦剑,看着天空,不由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