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红颜

第六卷山海苍茫 第十一章 两处茫茫

“就这么走了,甚至都来不及为你送行。 ”蓝皓尘喃喃自语着。 那个他一手捧上去的风流倜傥的君王,那个曾经和他一起踏雪赏月的君王,在君临天下后,对他的第一个承诺就是:“只要朕在位一天,朕的江山就任你驰骋。 ”于是一颗不安份的野心安定了下来,第一次明了了那句话:士为知己者死。

始终非君臣,非挚友,却是知音;同是爱江山也爱美人,不同的是,他江山美人兼得,而自己,只余黯然神伤。

是自己先累了,选择了不告而别,短短数载,人事已非,昨日种种,竟还似那般真切;旧时红袍新,旧时春花艳,那时花常开,那时他还在......曾经陪君醉笑三千场,可叹一朝酒尽梦醒人断肠......

“一朝魂断香消,一朝风流委地,为何偏偏我是送行的那个?来日我赴黄泉之时,你们鸳鸯成双,不会在前面等我。 身后,又有谁会为我掬一捧黄土,醉哭一场?或许,只有孤影寥落,两处茫茫。 ”

……

迅雷低头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再说半句话,抬头时,却是吃了一惊,那双醉眼中目光涣散,再没有一丝神采,蓝皓尘的脸色渐渐铁青,慢慢地变成骇人的苍白。

“公子,你怎么了?”青儿也发现不对,想过去扶住他,蓝皓尘却兀然站起,未走两步。 哇的一口鲜血吐出来,给那一脸苍白染上了触目惊心地血色。 满室的丫鬟侍卫皆大惊失色,不知所措。

“都退下!”迅雷反应过来,迅速摒退了下人,公子从不允许自己在旁人面前流lou半分脆弱,这也是他在强敌环伺的环境里保护自己的本能。

青儿扶起蓝皓尘,蓝皓尘摇摇头。 低声道:“你也下去吧。 ”

见众人都散了,迅雷把蓝皓尘扶到软塌上。 搭了他的脉门,见无大碍,只是一时激动,气血翻腾所致。 稍稍安了心,从怀中掏出甘lou丹喂他服下。

“凝香丸没有了,只好吃这个了。 ”迅雷低声说,自那日凝香丸都给了若水之后。 公子便戒了那凝神养气的良药,也从此沉疴日重,似乎早年的病也都找上门了。

“冯洛锋地东西始终比我的多了一份清甜。 ”蓝皓尘黯然苦笑,却红了眼眶。

“公子是伤心了么?”迅雷在他地身边站下,轻声问道。

“迅雷,我这么冷血的人,怎知道伤心二字怎么写?”蓝皓尘叹口气,“只是有些遗憾。 他正值壮年。 应该是春风得意的年纪,怎么就没了?”

“公子伤心,说出来便是,又何必要自欺欺人呢?越是自诩无情的人越是重情,你或许对天下人都冷血,可是对自己在意的人。 却固执得让人心疼。 连我这粗人都看得出来,你又何必伪装?”迅雷走到桌旁,拿了酒递给他,“只要迅雷在,公子就不必担心没人陪你喝酒。 ”

“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否则,我会寂寞得生不如死。 ”蓝皓尘轻笑。

“你也要好好活着,否则,我也会寂寞。 ”迅雷凝起剑眉,自己从小就陪他长大。 他就是自己的天。 他若死了,自己活着怕是也没什么意思了。

“迅雷。 你地单纯真是让我又爱又恨,我知道在你面前才不用小心提防,可是你有时候真是让我无语。 如果你能聪明些,多好。 哪怕是多些心机,多些手段也好。 ”蓝皓尘半真半假地说,他知道他最难得的也是忠心不二,可是这样的下属,最多只能是挚友,永远不能是知音。

“嗯,翠儿也这么说,我可能是聪明不了了,只好希望我的儿子不要像我才好。 ”迅雷笑道。

“京城那边怎么样?”蓝皓尘问,每次新帝即位,朝中都会有些动荡,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旧人要去,新人要来。

“李德裕李大人已经被贬,远调为荆南节度使,圣上又任命白敏中为相,朝堂上牛党的人占了上风。 至于其它,还没有什么动静,不过这个新帝,是不动则已,一动必惊人。 ”

“嗯。 ”蓝皓尘沉吟了一下,又问,“御剑山庄现在势头如何?”

“还好,冯洛锋为了不负杨楚天的重托,还不曾懈怠,只是他似乎无暇顾及生意上的事了,把大半的精力都放在了他地儿子身上。 ”迅雷答道。 所以这次,他没有被宰得很惨。

“我猜想他一定还在忙别的。 这个看似温和无害的家伙,怕是日后要成为我们的劲敌了。 ”蓝皓尘笑道。 心里却越发沉重,日后若兵戈相见,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公子何出此言?”迅雷有些惊讶。

蓝皓尘从玉瓶中又取出一粒甘lou丹服下,才站起身缓缓说道:“中原武林,始终是朝廷不可忽视的力量,放眼江湖,若你是皇帝,重用谁才能带给自己最大的利益,而又不担心他地势力过于膨胀而威胁到自己的帝位呢?”

迅雷跟在他身后,挠挠头,“萧正锋虽为武林盟主,不过他行事过于乖张,更是不屑与权贵为伍;萧万里虽德高望重,不过有了个当武林盟主的儿子,也不能给他太大的权柄;靳青云更不必说,这几年追风阁仗着萧正锋的势力更是有恃无恐。 最好的选择,也许真是冯洛锋了,御剑山庄掌控着朝廷兵器的供给,但是以冯洛锋的性子,一定会为了保住杨家的百年盛名殚精竭虑,决不会做倒反朝廷之事,而且他温和聪慧,长袖善舞,最会揣度人心。 想必只要有机会见到皇帝,皇帝对他也应该是喜欢的吧,毕竟至今为止,还没有谁能抗拒他那一双桃花眼。 ”

“他若食君之禄,必会为君分忧,那现在谁是新帝最大地威胁呢?”蓝皓尘继续问。

“不会是我们吧?”迅雷拖口而出,想了想。 有些沮丧地发现,或许真是他们。 先帝对公子几乎是纵容的。 即使当年在江湖上兴起了那样一场血雨腥风,毒害了无数地药人,他也几乎视而不见。 归雁门虽然随着夫人的去世,公子的出走几乎土崩瓦解,可是庙没了,和尚还在(就是他的公子);现在他们又在契丹边境,紧邻高丽、渤海。 正是兵家必争之地。 契丹一向与朝廷不和,大征小战不断。 他们在这里安家,几乎是公然与朝廷为敌了。 更糟地是,契丹的大汗李延禄怕也是一样地心思,若是那样,他们可是要腹背受敌了。

“公子,那我们——”

“死都不怕了,我还怕麻烦吗?”蓝皓尘轻笑。 目光却随着那闪烁晃动的珠帘飘忽,半晌才冒出一句,“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今晚让青儿侍寝。 ”

“哦!”迅雷答应了一句,心想公子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退出门外。 看看青儿,青儿低下头。 有些忐忑。

蓝皓尘见他去了,才轻叹一声,原来争胜的心,自己还是有的。

*

夜阑人静时,青儿在蓝皓尘的卧室旁那个铺满花瓣,香气四溢的白玉池中沐浴,满室都是醉人的龙涎香地味道,有些奢靡,有些暧昧。 室内的夜明珠都已撤下。 换上了摇曳的雕着云纹的蜡烛,烛影摇曳。 明明灭灭。

她有些讶异于蓝皓尘的心情,他喜欢灯下看美人,只是许久没有这样的兴致了。 这次,终于轮到她了吗?有些忐忑,有些期待,似乎还有些失落......这是自己期盼已久的不是吗?她把头埋入水中,发丝随着水波晕开,眼前却迷茫,再抬头时,丫鬟过来催了。

“知道了,下去吧。 ”她轻声吩咐道,自己拿过几近透明的纱衣穿了,缓步往内室走去。

“青儿,过来吧。 ”蓝皓尘放下酒杯,对着她笑,仍是那般慵懒清澈地声音,在她听来,却有了一丝异样的味道,稍稍红了脸,偎到他身边,男人身上温热的温度,透过薄纱传来,她不禁微微一栗。

蓝皓尘搂过她,自己选的女人,都是上上之资,青儿的姿色更是无可挑剔,肤若凝脂,气若幽兰,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如弱柳扶风,也是楚楚动人的佳人。 只是美人见惯也平常,她时时在自己身边,反而不觉得有多出众了。

青儿低下头,要为他除衣,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抬起她的脸,低声道:“委屈你了。 ”他知道那人有洁癖,她也知道。 他这样,是想断了她最后一丝念想。 毕竟,他需要她的忠心,所以,他不介意用什么手段。

青儿怔了一下,有些揣摩不透他的意思,随即回道:“能伺候公子,是天大的荣宠,奴婢求之不得。 ”从跟着他的那一天开始,自己期盼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我相信,你的人是我的,你的心也是我地。 ”蓝皓尘轻笑,即使她喜欢地那个人也许不是他。 可是她心心念念挂念的,却是自己,所以她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流浪,小心翼翼的在他身边守候着,能有这样的女人,已是难得。

纱帐落下,美人罗衫褪尽,娇弱无力,婉转承欢,娇颜为君开,落花满床,却不知窗外,季节已改。

*

次日,青儿一如往常的抱着枕头醒来,枕边已不见蓝皓尘人影,她惊觉自己睡过头了,慌忙起身,丫鬟过来帮她换上衣裳。

“春儿,公子呢?”她轻声问。

“这一会儿不见就急着找了?”春儿笑道:“公子在外面跟迅雷统领下棋。 还吩咐我们不许惊扰你。 ”

青儿暗暗皱眉,怎么侍寝的第一天就失了丫鬟的本分?这叫公子如何看她?也不多说,安排了几个丫鬟打扫房间,又赶紧往厨房去了。 等安排好了公子的早膳,她才得暇去看看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