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头顶有轻叹浅浅逸出。 我深知他的懊恼多半是冲着自己刚刚的冲动而来。 臭道其实心地很软，软到伤我于无意之中，他也要自责半天。 而我，每每在这轻叹微飘的霎那，便再一次沉迷于他网织的绮梦之中。
臭道的怒，无非是针对我的不识趣。
而我的沉醉，无非是识破了这怒表之后的真心。
无关情爱，仅仅是一份真心关照。 然后，我的心便沦陷了；我的感情中添加了一种情爱，从此便义无反顾地跃入欲海之中。 可是之后一回头，却发现那人还在岸上淡漠观望。 一份自知便伤到我的心——本以为是两情厢愿，孰料仅一人苦折腾。
好想剖开他的心，看看他对我的那份真诚关怀究竟是源于何处。 可惜我伸长了手，也仅仅是碰触到他的鼻尖。 我看他愕然的表情只会更加痛苦。 当初言之凿凿说“我要陪伴你”的心情，这会儿只化成一股子苦味盘旋于舌尖。
为什么他不懂？我根本不在乎是成妖还是成仙，我在乎的只是臭道是否爱上我。 只要他爱我，就算是要放弃这千年修为，我亦心甘情愿。 心底小小声再追加一句：反正是不花钱的，这修为不要就不要。
可以说我欲小无求，因为我确实对修炼成仙没有多大兴趣。 也可以说我欲大伪无求，因为我但求与他相依偎。 绝不能容忍这中间还cha入第三者出来。
反过来，为什么他的心思牵牵引引着。 永远都只是吃、元、丹？！
正怨念着，臭道在我头上徐徐发问：“牡丹，为什么你这么讨厌吃元丹？”
我沉吟半响，打了一个好拙劣地比方。 “感觉象人吃人。 ”
这世上最黑暗的事，莫过于人吃人。 闻言此事，人人莫不谈之色变。 就连躲在草丛里道听途说的小蛇，也不忘生生打个激泠。 后来神智越来越清明。 便慢慢领悟初闻“人吃人”的这种恶寒感。 把手足同胞吃掉，无异是世上最惨的事。 在世上待得太久。 最大的好处也是最大的坏处——有了非常多余地感情。 感情多到小蛇可以流泪、吃活物便想呕吐。
所以我宁愿吞食鸡蛋，也不愿去捕杀同山的小蛇小鸟。 虽然委屈了诸位鸡婆，可是清晨时分听小鸟初啼、见其余呆傻小蛇大刺刺地横过我洞窝门口，心下便感到由衷地畅快。
等到我变成了人形妖怪，不能接受食妖求生这档子事，自然也是很有可能的啊。 我还不懂呢，为什么臭道可以随心所欲地杀妖取元丹？
“俗话说得好。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的长篇说教才刚刚开了个头，就被某人一掌暴戾地拍到后脑而突然中断。 当下只能闭嘴，很不满地仰望施暴者。
臭道不出声，凝神屏气地望着我。 他星目炯炯之中光芒乍现，随后是热力源源不绝地投射在我身上。 我不敢随意移开目光，只觉得一种燥热从脚底徐徐升起、直窜颊面。
眼下，孤男寡女的处于荒郊僻野之地。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更加别想看见某某路人冲过。 当然。 自动忽略脚边一只安静得很过份的小狐狸。 基本上，我只对人形产生存在感。 狐狸形的灵犀基本入不了我的法眼。
一条崎岖山路上，上通茫茫天野、下入……算了，cha地百尺再往下就是地狱了。 这条山路再难走，回头也只会衍伸到谦安城门口，到不了地狱。 我就算夸张。 也还是明了分寸应该把握把握。
只是，我被瞪得热汗淋漓。 好希望这会儿能突然出现一个煞风景地傻蛋路人，把萦绕在身边的杀气统统驱散。
一定是杀气！不然怎么会产生这么足量的热意？
臭道只要一怒，就难掩杀气。 我真怀疑他究意有没有成仙的意愿。 杀意这么重的人，怎么可能会成仙？成魔倒是有可能！念头一闪，心头便无端一跳。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魔女牡丹的下场我是看到了。 但愿臭道没有心魔，就此飘飘成仙去太虚。
既然如此，我也应该努力修行。 方便追随他的行踪而成仙。
小蛇杂念太多，极易犹豫。 这一时半会儿，突然觉得拒食元丹的行为极不妥当。
动真格地说。 臭道万一真的成仙去了太虚仙境。 我还在混妖道……最后急死的只有我。
吞元丹可是传说中最强悍的升仙途径啊。
于是一双蛇眼便死死盯了臭道紧握元丹的拳头。 可惜我至今学不会死皮赖脸：“我后悔啦，我吃元丹。 我吃元丹。 ”再说，我真真不知道怎么消化元丹里蕴含的灵力。 总不能傻傻地问他：“吃进去、拉出来？”
要象吃饭拉屎那么简单，元丹还有助修炼地功效么？我小汗一次。
臭道忽然把拳头放在嘴边。 我粘腻的视线追过去，见他松拳，长舌半隐半现中卷入小块元丹。
丫的！这是在给我做吞食示范呢？还是故意诱哄我？我想起最初不会吃饭，还是臭道亲自示范告诉我怎么吃。
我跟着他一起做吞咽的动作。 又见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我。
“干嘛？”小蛇不能被吓，一吓就虚张声势。 我第一反应就是粗声粗气地质问。 臭道不吱声。 我绕过他紧迫盯人的视线，强逼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手上。 他已经示范过了，那么我只要先讨得一块元丹，再依样画葫芦般含着、嚼一嚼、吞下去？
臭道一脚踢开窝在我脚边的小狐狸。 力道刚刚好，灵犀发出小猫一样柔弱的叫声，滚地三圈瘫在几尺之外。
接着，臭道把硕大的脑袋压低三分。
我瞠眼，身形不自觉地矮三分。
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矮下去的。 明明没有挖地三尺，却碍着上面无形地迫力，硬把僵直僵直地身子骨压缩三分。 臭道显然不满意我的表现。 巨掌看似温柔体贴地巴在我腰上，实际上暗暗使劲，逼得我不能再自形缩骨。
kao！老子缩骨也不是这么容易地事啊！
大头又低三分，呈鼻尖顶鼻尖的形势。
我额际有些发痒，居然沁出冷汗。 手随心动，便忍不住抵在臭道胸前装腔作势地抗拒着。 “臭道……”其实我很想学了泼妇们的河东狮吼。 可是太心虚，居然连声音也降到最弱程度。 跟灵犀的猫叫没差别。 心里微恼——小蛇再胆怯，却从没有在声量上弱势过。 没想到如今也有开天辟地第一着！
臭道到底想干什么？
万一他就这样压着我的鼻子，喷我一脸哈拉还不打紧。 最打紧的是，他吼出的声量八成会震聋我的耳膜。 震聋我也就罢了，我最怕的是那股子被压抑的霸气突然释放，把小蛇吓成个十足傻子。
心底惴惴不安地想：完啦完啦，等他一吼，我肯定会跳起。 万一跳的角度不好，肯定会撞扁他的鼻梁。 万一撞扁鼻梁，他肯定和我没完没了……
不如，先和他打好招呼。 要吼我、骂我，我认了。 可是我被吓到的反应可是无意的，所以我跳起来撞你鼻染也是无意的，所以……哎！心底告诫自己有什么用，这事先的准备要和臭道沟通沟通才有效啊。
所以我说：“臭道，你可别吓我。 我万一跳起来……”声音都在抖呢，不成体统。
臭道笑。 “你想咬我？”他的声音沙哑，好象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我判断为他在发怒，正想：完啦，他真要吼死我……
臭道大头微倾，张嘴探舌中叼住我的舌头……
他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