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虽然鹅一直知道，臭道只把鹅定位在妖傀的位子上。 可是每次听他亲口说出来，就觉得小小的心疼。 有可爱的小人偶蹲在我心窝窝的角落里，郁闷地划着圈圈。 嘴里念着：“牡丹呀、牡丹呀，你咋就这么不争气啊！挣扎了半天怎么还是个妖傀啊？你就不能长点志气，变成其他的东西啊？”

不过，变成啥东西好呢？一朵牡丹花？一张椅子？

咳，话题扯远了。 回来，我的魂兮、魄兮。

大家听见臭道的说词，全沉默下来。 以苗姨为首的王氏家族，一脸审慎郑重的表情；而灵犀则半是松口气、半是庆幸的表情。 不知为啥，我和灵犀两妖就象是镜子里外映照的同一事物。 反正，看他高兴我就不爽。 同理，看我高兴，他就不爽。 我和灵犀算是天生的对头，两人都有互殴的冲动。 想不通，他怎么就喜欢了我？难不成，他的心理阴暗变态？

思绪正牵扯得远了。 臭道暗地里加力道收紧怀抱，又把我的意识给拉回来。 苗姨伸手，拦阻在我和臭道前面。 “圆弘，我蛮喜欢牡丹的。 不如，把她留在我的府里怎么样？”言下之意，是让我和臭道解除主仆契约，安心呆在谦安城生老病死？然后臭道拖着灵犀去云游四方？

如果是普通人，寿限仅仅几十年。 这样的安排倒也不错。 普通人，忘性快；三十年后就不再记得臭道是谁谁谁了；再过三十年又入土为安。 连自己都消失了。 哪可能记得曾经恋恋到刻骨铭心的人？

可我是蛇妖。 一个人从诞生到死亡，对我来说仅仅是弹指一瞬间。 再说，臭道已经在我心上烙下刻印。 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忘怀。

我知道妖怪地寿命一般都很长。 长到可以绝望。 我真要住在这谦安城里一辈子，只怕几百年过了，谦安城都灰飞烟灭而我还没有消失。 一想到要和臭道远隔，我不顾一切地抱紧臭道的手臂。 “不要啊！我要和臭道在一起。 ”

“牡丹！”苗姨转而怒斥我。 “妖怪最怕的是什么，就是选错了对象。 爱错了人。 你一心一意对臭道，可是臭道并不是你可以交心的对象。 不会有结果的。 最后的结局，你伤心事小，如果因此成魔了怎么办？”

我傻傻地看着苗姨。 苗姨常常发火，但在我面前却始终保持着温柔和蔼的态度。 如今连她也对我怒了，是不是证明我错了？难道臭道就真地不值我钟情？

最近常常提到妖与魔的关系。 从臭道嘴里、灵犀那儿，更多地还是苗姨口中，都有提到。 似乎我们修炼到最后。 不成仙即成魔。 可是这世间对魔的观点始终停留在坏的层面上。 大家提到魔都是咬牙切齿状。 举凡是妖怪，对魔都是争先恐后地避而远之。 如此这般，评价最为客观的臭道也只是淡淡笑了说：“最好不成魔。 ”妖怪修炼不想成魔，就和死人转世投胎不想变猪一样的道理。

为什么苗姨要把我爱恋臭道的事，与成魔的事搭成一边？

我茫然。 直到臭道把我揽进怀里地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过于用力竟把他的掌心肉掐出几个血印。

“我不会抛弃牡丹。 ”臭道坚定地说。 “只要牡丹愿意和我在一起，那么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如果不幸被你言中，她成了魔……”臭道顿住。 低头与我对视。 我在他的眼里看不到杀气，只有温柔。 谢谢臭道，即使你不爱我也没关系。 只要你的温柔还在，我便义无反顾地留在你身边。 “我会亲手杀了她。 ”他话一出口，满屋低低抽息之声。 而我，顿时湿了眼眶。 我俯在他的胸前。 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那一句话混合了他的心跳声，令我无限沉迷。

就我对臭道的了解。 他能说出这样地话，在某种程度上是给了我另一个保证——不离不弃；我对你，不离不弃——我也是啊，臭道。

既然说是要出门，苗姨就安排了一顶牛车给我们。 说是大家小姐们出门都要坐这车，不然有失体统。 我上车的时候颇为郁闷。 平常都是走路出来的（包括第一次与苗姨上茶楼的时候），怎么突然就要坐车了？

再说这牛车小。 臭道紧接着上来，两腿一扩展就把我挤角落弯里缩团。 他还似笑非笑地说：“你干嘛蜷成一团？坐过来点呀。 ”我丫个，还不是被你挤的？说归说。 他可没有一点要委屈自己的意思。 照例大手大脚摊占了大片领地。

车门再度被xian开。 十七八岁地少年也挣扎着要爬上来。

“下去。 ”臭道一大脚丫踹在他脸上，灵犀闷哼一声后仰面翻身在车外。

“我也要去！我帮你照看着牡丹！”他爬起来大声吼。 臭狐狸。 你是想来监视我有没有再出格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拐着什么弯？臭道微笑的时候右脚一踢，合拢车门。 灵犀正设法扑进来呢。 听外面“咚”的一声闷响，我暗爽。 活该，撞翻你的狐狸鼻子。 谁让你有事没事天天霸着臭道不放？

解决了外面的问题，车内的问题又突显出来。

牛车够颠。 我即使努力稳定身形仍然忍不住往前一扑。 鹅滴神哪，这么狭窄的空间往哪扑都是臭道啊。 就算我想假装脑子开窍了——我要伪矜持。 可现实不允许！

臭道被我连着扑了好几次，终于不耐烦地抱怨：“牡丹，你怎么连坐都坐不稳？”我哪是自愿坐不稳啊？我是被逼的。 臭道猿臂一展，捞我入怀。 “算了，你到哪都坐不稳。 不如安心窝这里。 ”

虽然这样的亲昵早就不陌生了。 可是我又心生一点芥蒂。 估且把这份介怀叫做迟到的矜持觉醒吧。 总之，突然意识到臭道地魄力而产生了畏缩地心理。 这不仅仅是因为牛车里的空间过于狭小，他地气息太浓重。 更多的原因是，我认为自己应该收敛一点喜欢他的心情。

再怎么说我也是表白后被拒的人。

我不害怕再表白，但是我害怕再被拒绝。 最最害怕的是，若是臭道烦了，我怎么办？

他的包容与以前一样。 可是小蛇成长的速度太快了，居然无法再承受过去的包容。 有一种动物叫饕餮，据说是龙子。 可是因其欲望过于浓重，变成了魔兽。 饕餮的欲望在于“吃”。 触目所及的东西全都要吞进肚子里。 最后因为这份贪欲。

我被臭道抱着。 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鼻间是他吐呐的味道。 如果我愿意，我随时可以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使劲儿磨蹭。 我很想这么做，可是我也知道不能这么做了。

臭道的手动了。 贴着我的背，动作轻柔地摸了我的长发。

“在想什么？”他问，自顾自地发笑。 “睡了一夜醒来，总觉得我的小蛇妖变得怪怪的。 要适应越来越大的小蛇妖，还真不习惯。 ”

啊？我抬起头，尽可能的仰视也只能看见他上弯的嘴角。

“和我比起来，你更象是一个迅速长大的种苗。 晚上刚刚浇了水，第二天醒来一看，已经发了芽。 第三天再看，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牡丹，成长的速度放慢点啊。 我跟不上来了。 ”这哪里是臭道的话？根本就是一个吧嗒了烟斗、蹲在地上唠叨“吾家女儿长太快”的老父亲。

说到这里，温柔的臭道一顿。 我疑惑看向他时，见臭道把头往后仰。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唇间逸出一丝叹息。

“我在说什么啊……”臭道自语。 “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搅得乱七八糟。 ”

不知为啥，我突然心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