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我自从出生以来就受到各式各样的打击。 从头回顾：先是专吃幼小同类的凶凶蛇，我逃了；然后是坚决不肯进贡鸡蛋的鸡婆，我凶了；最后是把我变成人的臭道，我服了……临到我终于象个有血有肉的人，不再是蛇了。 于是想好好诱导我那暗恋的他脑袋开窍，一起傻子式地共沐了爱河去。 结果发现，爱河是假的，人也是假的。

严格的说来，臭道已经拒绝我了，我应该端正自己的心态。 正如臭道所言，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妖傀，不是爱人。 而我，仅仅是个担任妖傀的小角色。 感情就是这么奇怪。 明明已经被拒绝了，该死心了。 转背时偶闻爱恋之人早心有所属，于是心境如死灰复燃。 只是那烧出来的火是熊熊妒火。 明明不是背叛，却更胜背叛一筹。

我想不通。 昨晚听他十二万分郑重地回答说：决不动情！到底是凭了哪门子的自信就认为臭道超拖于凡人之上？虽然理智一再告诫我，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 臭道不喜欢我，不代表他就决不会喜欢上别人。

既然如此，我仍然选择了盲目的相信他。 他说没有就没有。 便幻想了有一天，臭道被我的真情所动；从此双宿双飞远离红尘俗世。

可恶，我到底犯了哪门子傻？以为时间过得越长，就对我越有利？以为只要有一个大前提——他没爱上别人——我就有利？

目视灵犀的时候，我想哭又想笑。

想笑。 是因为臭道毕竟我所揣测地无情之人。 他有感情，太好了。 他会爱，太好了。

想哭，则是因为他的感情对象不是我。 他的爱，不是我。

接下来，我甩开苗姨挽着我的手。 几个大步冲过去，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灵犀被我打愣了。 他改变了一下姿势。 蹲在地上平视我。 “为什么打我？”阴阳狐狸捂着被打红的半边脸，静静地问我。 少年的美目更胜娇女三分。 眼波流转之际便可以勾魂摄魄。 我过去很害怕看到灵犀与臭道四目相对的时候。 因为无论灵犀变男变女，他地眼神总是最惹人心疼的。 我都把持不住，怎么敢指望臭道能把持住。 说穿了，我就是害怕灵犀迷住臭道。

相处了这么久，灵犀也算是我地朋友。 可是我很自私。 我决不会因为你是朋友就把我所爱的人拱手相让。 我宁愿说对不起，也要坚决地掠压我的恋人，决不相送。 灵犀在我身边出没。 常常会提醒我——他是我的情敌。 正因为如此，我的心情决是不能平静下来。 我因为他的出现而更加暴怒。 如果可以将他隔绝在我和臭道的世界之外，我宁愿他消失。

灵犀是个聪明地妖怪。 当他察觉我矛盾的心态时也会流lou出一丝黯然神色。 所幸他生来神经大条，很是照顾朋友。 这才能与我相处得平安无事。

我本以为我会在这种半是煎熬半是安慰 日子里慢慢损耗自己的负面**。 等到云开日出时，自然可以心怀磊落地容纳灵犀的存在。

没想到打破这种平衡状态的人，不是日益焦躁的我；而是灵犀。

“我问你为什么打我？”灵犀又轻轻地问一遍。

什么为什么？就是想揍你。 我一口气哽在心口，呼也不是，吸也不是。 本以为甩他一巴掌我可以顺顺心。 没想到反而更加憋气。 我宁愿他象过去呆在狐狸洞时一样，被我踩了尾巴就狠狠地骂，跳起来反击。 没想到他只是一脸平静地问挨打的原因。 我不熟悉这样的灵犀。 我更喜欢小孩一样脾气地灵犀；我不喜欢长大的灵犀。 如果一定要追究个打人的原因，那就是——“另外一个牡丹是谁？”我也学了他，冷冷地问。

“唉，不要这样啊。 大家都是朋友。 有话好好说？”苗姨喝退了丫环后赶紧cha在我们两人中间。 到底是苗姨。 一眼就看穿这不是朋友的小闹意气；迅速赶在战火燎原前采取扑灭的措施。 “不如，把圆弘叫出来当面对质一下？啊？”她这话面对着我，是征求我的意思。

灵犀在她地身后冷笑。 “臭道一大早就出门了，根本不在房里。 ”

我心一懔，好象又被臭道给抛弃了。 这是第几次了？连个信都没有，他就忙自己的去了。 而我还是停留在好久以前——把道观里每扇门都打开，探了头往里面轻轻地喊：“臭道，你在吗？”没有回音的失落感，再一次缠绕在我心头。 这还不算，灵犀从苗姨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他一双又娇又媚的狐狸大眼睛笑得极其阴邪。 眸光流动之间带动一片冰寒煞意。 “你不是想知道臭道心里的牡丹吗？我告诉你好了……”

“灵犀！”苗姨怒喝。

却仍然没有阻止灵犀的声音。 “那个牡丹早死了。 你根本比不上她。 就是因为牡丹的死。 他才成为道士的。 之所以想成仙，是因为他不想当个人。 他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响。

直觉告诉我。 活人没办法赢过死人。 更何况，对方还是臭道出家地原因。 我隐隐察觉臭道其实愤世其实嫉俗，却远远没料到这一切地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叫“牡丹”的女人。 更夸张地是，我并不是那个牡丹。 那我是谁？我顶着牡丹的头衔整日里晃来晃去，还沾沾自喜地认为在臭道心里我很重要。 不错，牡丹在臭道心里很重要。 可是牡丹不是我。

一切都乱了……

整个世界在某种疯狂的认知忽然碎成千万片。 当我捂了自己的脸，想藉此恢复理智时；有人在耳朵发出凄烈的长啸，几乎震聋人的耳膜。

只是喉间传来隐隐的不适感，突然令我醒悟——惨叫的人，是我。

“灵犀，”我在他充满痛苦的眼睛里看见另一个痛苦到流泪的我。 “我恨你……”

我恨你这个知道秘密的狐狸早不告诉我、晚不告诉我。 偏偏在我把整颗心都沦陷进去的时候才说出来。 我恨你这个狐狸，为什么不死守了这秘密直到永远？偏偏要把秘密化成尖针，一针一针戳进我的心里。 我还记念着臭道的微笑，却终于明白为什么常感到他看的不是我。 我还依赖着臭道的体温，却终于明白他的热度并不是为我散发。 如果我不知道牡丹的秘密，我到死都会活在幸福的假象里。 可是打破了友谊天平的狐狸，还要打破我爱情的伪面具。

“我恨你。 ”我喃喃地念着，直到他也落泪。

“我不恨你，”灵犀的声音在发抖。 “因为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