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臭道一手搂了我，又眼也不眨地盯着街道深处。我随意顺着他的目光瞄一瞄，又赶紧将目光投回臭道脸上。臭道的脸，百看不生厌；让我先好好观摩吧。至于臭道所盯视的地方，那是烟雾腾腾，半白半透明之间幻化出无数虚像的暗魅深处。有什么好看的？难道小柯又神出鬼没地提了红灯笼从里面婷婷走出来？就算是个鬼，这样子唬愣妖怪也有是罪的！

其实我不懂——臭道为什么把除妖驱鬼的事看得这么重要。按苗阿姨的说法，除妖驱鬼是臭道的工作。人生来就是要工作的，其中以男人的工作量最大。女人的工作量相对要好点。人类只有工作了才可以养活自己，充实自己；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感。照我的理解，人是天生劳碌命。只有不停的受苦才能持续地呼吸。不管愿意不愿意，不工作的人只有等死。

活得久了，才慢慢明白人类的世界是一个多么复杂的世界。每个人独立存在，又互为牵绊。既要活出自己的空间，又不能断开与他人的联系。若是让一个人经年累月的在山林中间，天天摘果子打兔子这样过单身日子，是不可能的。因为人要吃熟食，熟食要五味调料；人畏寒怕热，要锦衣绸被；人不能lou宿，要琼楼玉宇；还要与人交流，对诗吟唱……对一切最基本的物质需要，总爱追求到一种完美的程度。于是产生了“奢侈”的名词。

而我们妖怪，更向往安宁僻静的孤僻生活。也许是孤僻得久了，脑子便退化成了傻子。明明异能高出人类一大截，却常常被人的三言两语压制到动弹不得。

这么一想，妖怪的心胸真宽广啊！居然没有把人类给全灭掉！

当然，人也是会反抗、会报复的动物。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偶尔照个面便你死我活。这似乎成了一种人与妖交往的定律。定律之外也有意外，象我和臭道、苗姨和员外——因情而聚，相守相知。呃，我和臭道还没到那个境界。不过，如果不是有缘，我又怎么和他在一起？想到这，我心里一顿：原来这就是缘份啊……

昏暗中，我只能模糊辨别出臭道脸上坚定的表情。我细细观摩着他如刀刻般坚硬的脸部线条，就象在仰幕我的神一样。臭道，你可感觉到我和你之间的缘份？

转念想到另一件事——臭道前几天一直都对我不闻不问；今儿个晚上又特别地热络起来。心里咯咯地一阵磨擦，居然转到“妖傀”的名词上。也许是到了该用我的地方？虽然这么想时，莫名地难过。可是，事实就是事实。鹅是个老实的妖怪。鹅不否认事实。

英雄无用武之地，枉做狗熊。我既然是身为臭道的妖傀，俗称的战斗用工具，那就上吧！不过，妖傀要怎么才能使用？难不成，当真是臭道抡足了劲，直接将我甩出去？我现在就懂得一点逃命的小法术。仅仅是懂，并不擅长；就连浮空术都远远不及灵犀。真要这么甩出去，我就直接挂了；当个妖肉盾牌还差不多。真后悔，当初应该在狐狸洞多学点法术的；如今也不会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了。

唉，可惜啊。当年鹅太天真，还真以为自己是变了人形给臭道侍候的。一直暗暗得意鹅是个做公主的命；那份主仆契约签得真真的好哇。没想到如今，连当个丫环、侍女都是我妄想中的妄想。

鹅天生是做盾牌的命！

难怪当年臭道好生交待了我：多学点逃命的功夫。这可是做盾牌的基本功啊！练到炉火纯青处，替主子挡开危险还有机率保得自己的小命。

太可惜！鹅在狐狸洞就专注于玩乐方面了，就连臭道交待的逃命功夫都不精通。我说，雪莲姐姐怎么就不严格一点啊。为师不严，害死小徒啊。现在我肠子都悔青了。

鹅缩在臭道的怀里，千思万想之后不禁悲从中来。长吁短叹的。臭道的体温令我恋恋不舍，臭道隐隐的无情令我伤心难过。有时候在想，臭道对我到底有没有感情？望着我可以笑得灿烂如花的臭道，是真的笑？还是假的笑？我当然希望臭道对我是有感情的。毕竟苗阿姨说过，就算养条狗，也容易产生感情，也无法随便宰了来吃。如果有感情，他会随手把我甩到战场上？

还是算了吧。如果我不做妖傀，又何必签了那份该死的契约？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我心底叹气啊。该死的时候就义无反顾的去死。然后某年某月某日的太阳下山时，让臭道独自一人站在锦绣河山的边缘地带，怅惘地感叹着：“曾经，我有一条小蛇妖做妖傀。那是个好妖怪……”得，我义无反顾地跳上去做肉盾吧！

死妖怪！不对，骂到自己了。换个说法：臭女鬼！什么时候出来？鹅让你看看妖怪肉盾的强大之处！

臭道伸了手掐指细算。以前鹅问过，这是干什么？

臭道说这是算天机的法则。等得我想再详细盘问，他就笑得神秘莫测地堵我一句：“天机不可泄lou。泄lou就遭雷劈。”把我唬到现在，照样不敢问你丫丫个到底算啥子天机啊。

臭道细细地掐了指，若有所思索地道：“也该出来了。”

我正纳闷着，什么东西要出来？忽然听见浓雾深处传来耳熟的声音：“少爷，少爷，快回去吧？”

我丫！都几天的功夫了？还没回去？这情况也太诡异了吧？

我感到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