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谦安饭铺
不要以为举凡是活了一千年的妖怪就一定是见识多广的妖怪。不要以为活了一千年的妖怪，就会摸了白花花的胡子贱笑着鄙视别人，还说：“这世界上无奇不有，你们不懂吧？”凡事总有例外。而我！就是典型的例外！我是否活了一千年，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臭道也只是依了自以为是的常理推断而已。
若是论自己的感觉，无非是昨天才神清气爽地醒来。传说小鸡睁开眼看到的动物就是鸡婆妈妈，从此便屁颠屁颠地死跟！而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笑如桃花盛开的臭道士。从此我就屁颠屁颠地死迷恋他。比小鸡还小鸡！
唉，我一定是以前鸡蛋吃得太多，打比方也会想到鸡。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现在摆我眼前的，只有十个水煮鸡蛋。谦安城是名副其实的大城市，来往的行人特别多。就连路边一个小小饭铺，也比我认识的小山村热闹许多。饭铺里来来往往的人若是经过我这桌，必定会投以怪异的眼神。
哪有跑来饭铺只吃水煮蛋的？这样的眼神都压得我抬不起头了。
鹅本是条低调作风的小蛇，如今要顶着众人打量的眼神就好比是在顶着大风大浪去游泳。不淹死才怪！每一个看了水煮蛋再打量我的路人甲，都让鹅情不自禁地低头再低头。
说到鸡蛋——自化作人形后，臭道士就说：“人是吃熟食的。鸡蛋不能再吃生的。”得，从此我吃的鸡蛋不是水煮白，就是油煎黄。曾有一回，我不信邪。偷偷摸摸拿了一个生鸡蛋想好好回味一下当蛇的幸福生活。可那个味呛啊……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也不能大声嚎哭。只好独自埋在道观某墙角静静的呜咽。臭道士象幽灵一样飘过来，举了一支小蜡烛蹲我面前轻轻地哼笑。我一脸泪糊糊地看着他，嘴边还残留着混合了蛋清的哈拉子。他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我又自行飘回房去睡觉。都拐了弯不见他人影了，还可以听见他得意的哼笑声。
从此，我再也不肯吃生鸡蛋。而臭道那令人寒毛倒竖的哼笑声也留在我的脑海里。
现在，他又在哼哼了。他一哼，我就想起让我呜咽的生鸡蛋。再说，不管水煮鸡蛋还是荷包蛋，吃多了总会腻。看着眼前这十个鸡蛋，我虽然饿得慌，还是生起一种反胃的情绪。
臭道士慢条斯理剥着蛋壳。看他的动作，我竟然产生一种毛发倒竖的惊悚感。神啊，为什么我不是猫？是猫就能形象地告诉他，我的寒毛竖得有多高！
阴阳狐狸灵犀现在变成了十岁的小孩子，穿一身锦衣坐在我旁边。灵犀看看我，又看看臭道士。
“牡丹，要是我，我就吃掉。”
“不要！”我坚持着。
桌上除了白花花的水煮蛋，还有一丁点耀眼的小红。没错，就是臭道士想让我吃下的玄和元丹。我明明说过不吃，偏生臭道士和我卯上了。别扭了几天的行程，进谦安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饭铺。
“客倌，来桶饭吧？本铺的米饭很好吃哦。”小二涎笑着迎上来。撇开臭道士和我不谈，灵犀那身装扮会让人觉得“这家伙非富即贵”。小二冲上来讨好的推销，激得我食欲大增。没办法，跟着臭道士一路急行军，已经有好些天没吃上什么象样的食物了。更别提他一路想方设法要往我嘴里塞粒小元丹。
一提到米饭，我就联想到如珍珠般晶莹、如牛奶般香甜的饱腹之食。呀……我想吃。白米饭呀白米饭！我心里有个小人在欢快地跳舞。
“麻烦，来十个水煮蛋。”臭道士选了较隐蔽的地方坐下。
啊？没听错吧？
小二和我，同时掏了掏耳朵。
“客倌，我们这是饭铺……”
“我知道啊。”臭道一仰头，笑得天真烂漫。我怎么就觉得那笑里隐藏了十二万分的邪恶来着？“饭铺是吃饭的地方，可是我只要……水、煮、蛋。”
店小二那张布满了雀斑的脸皮明显地抽搐了一小会。“三个铜板，谢谢。”瞧人家，多有礼拜啊。粗声粗气地说谢谢。我寒，千万别在这时吼上一句“你们是来砸铺子的吗”，那可是超冤枉人啊。不过，我不是人。我只是一条想吃白米饭的蛇。空气里飘荡了米饭的香味。我的口水哗啦啦的往肚子里咽。
“臭道……点个饭好不？”
臭道付了铜板，睨我一眼。“咯”的一声，将那粒属意于我的元丹摆上桌。我立即就明白了。
他丫丫的——“不吃元丹，就不给饭！”——臭道士脸上的表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kao他！我不吃元丹就不能吃饭？这是什么天理啊！
灵犀一只爪子偷偷溜上桌，妄图染指。臭道一只食指压在他掌背上。“小孩子乖，不可以乱吃糖哦。”他笑得杀气腾腾。我发誓，灵犀的额角真的有流下一滴汗。
“叔叔，”狡猾的狐狸从善如流地回道：“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拿个蛋。”顺便让小爪子拐弯捞走一个白鸡蛋。听他剥蛋壳的声音就知道他用多怨毒的目光看着我。
“小二！再加一桶饭。”臭道一扬手。
我眼睛亮起来，见他如见菩萨下凡——闪闪发光！
“哎，臭道！我真的很喜欢你啊。”这个时候，要用异常甜美的赞扬捧他飞去天上。鹅是什么蛇啊！鹅是拍马屁可以拍得溜溜响的蛇！“鹅是多么多么地喜欢你啊。你举世无双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回头一眨眼……”吓死一大片，我心里嘀咕。当然，嘴上要说：“迷倒一大片。”
小二本来喜逐颜开地捧了一小桶饭过来。正好听到我的“迷倒说”，登时一个趔趄差点跌到。他放下碗筷的时候偷偷扫我一眼，脸上是“可惜呀，如花般的大姑娘竟然脑子有毛病”的表情。
你脑子才有毛病！用眼神凶死他！丫丫的，不知情的外人当然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在奋斗。为了我的饭啊！多久没吃到白米饭了？我哭！再吃蛋，勿宁死！
臭道先盛好一碗饭。我眼巴巴地看着，却见他将那碗饭往旁边一搁。压根儿没有要给我的意思。桌上一共三个碗。灵犀是自由身，已经用了其中一个开始吃了。我看着他吃就饿。可是臭道士在气势上压迫了我的饥饿感，我硬是没胆子乱动。敢情那碗饭不是盛给我的？那第三碗应该是吧？
如果有尾巴，那我的尾巴一定是犹豫了一下便摇得很欢！口水都流出来了。就看着臭道士左手捏住那粒小元丹，“叮当”一声丢进白瓷碗内。我丫……
小元丹磨擦了瓷碗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碗里咕碌碌地画了几个圈圈，最后停在碗底。
若是平常，我定会拍手大赞一声：“白配红，很好看！”
可是现在我正饿着呢！臭道将盛了元丹的碗摆我面前。我无语。又见他默默在碗旁放上两个水煮蛋。
我kao你个臭道，你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