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求魂梦长相依

第四章-第五章

有了爱情滋润的念筑比从前更开朗、更活泼了;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着如梦般的笑意,脸庞散发着美丽动人的神采,难怪有人说:爱情使人美丽。

“爸,妈,早安。”念筑脚步轻快地走向餐桌,坐在凌孟樵身旁。

“早安,快吃吧!如果妳和书淮有约的话。”凌亦恒取笑道。

“没……”

念筑还来不及回答孟樵已出言调侃:“啧!啧!有爱情调剂的人果然不一样,整个人容光焕发,像中了第一特奖一样。”

念筑一点也不客气地回嘴道:“是啊!人家书淮既温柔又深情,把我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哪像阁下,冷得像座千年不化的冰山。要是哪个有眼无珠的女人爱上了你,准会在你『天涯何处无芳草』的至理名言下,凋零在你漫不经心的爱情哲理中。”

一句戏言,竟无意中刺进了孟樵的心扉。“我和你的书淮不同,我不能容忍自己让一个女人来决定我的喜怒哀乐。对我而言,女人只是用来调剂身心的附属品,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在我生命中永久驻留。”

念筑摇摇头,推翻他的说辞。“你只是还没碰到令你倾心的女孩,更或者你碰到了,但你固执的不肯承认。哥,送你一句话:『花开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的心狠狠一抽,但表情仍是神色自若。“谢啦!小管家婆。这些话妳还是留着去告诉妳那个孺子可教的书淮,叫他早点将你这朵含苞待放的花儿摘回去,别来告诉我这个不可雕的朽木。”

他的双关语糗得念筑颊红若晚霞,娇嗔道:“哥,你最讨厌了,人家是关心你,你怎么扯到我身上来?”

“怎么?妳不想嫁给楚书淮吗?那好,今天我就不上班了,留在家一睹那位楚大情圣的庐山真面目,顺便告诉他,叫他别白费心机,反正人家又不领情。”

“那你恐怕得失望了。”念筑喝了口鲜奶,慢吞吞地说:“因为他今天不会来。”

“书淮今天不会来呀?”柳心眉问。

念筑点头。她又道:“那妳今天陪我下山去逛逛街好不好?我们母女好久没有一块儿逛街、看电影了。”

“好啊,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念筑一口应允。

吃完早餐后,柳心眉和念筑让孟樵送她们下山,沿街逛着一间间的精品屋、服饰店。

“妈,”念筑一手提着刚买下的衣服,一手推开服饰店的门。“妳还要买什么吗?”

“差不多了。”

“那我们找间咖啡屋休息一下。”念筑转头对柳心眉说:“妈,我告诉妳,我知道有间咖啡馆的咖啡很好喝,过了这个马路再走……”念筑转头指向右边的马路,一个约三、四岁的小男孩站在马路中央,更令她心跳加速的,是那辆速度惊人,并且疾驶向他的轿车。念筑没有片刻的犹豫,立刻冲向前,将男孩往前一推,接着,一阵撼人心弦的碰撞声、伴随着行人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柳心眉不敢置信地看着念筑的身子因剧烈的撞击而弹了出去。

“不……不!”她凄厉地尖叫大喊。

此刻,除了没命的冲向倒在血泊中的女儿之外,她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祥安医院的急诊室外。

柳心眉泪如雨下的倚在凌亦恒的怀中。“亦恒,我不能失去小筑,不能,不能。”

凌亦恒安抚着情绪濒临失控边缘的她。“不会的,我们都不会失去她。”

“爸,妈。”接到通知的凌孟樵急忙由走道跑来。“念筑现在怎样了?”

“不知道,楚大夫进去好几个小时了,还没有结果出来。”凌亦恒回答。

“该死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孟樵双拳紧握,心揪成一团。“喔,对了,有通知楚书淮吗?”

凌亦恒摇摇头。“没有,不管他和小筑的感情再好,现在小筑生死未卜,通知他又能如何?”

“也对。”

又过了半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开启,楚慕风疲惫地走了出来。

“小筑怎么样了?”三人迅速蜂拥向前。

“目前是暂时脱离了危险期,可是……”楚慕风欲言又止的。

“怎么样?快说呀!”孟樵焦急地咆哮。

“可是这场车祸再度伤及脑部,她脑中原有的血块我们没把握控制得了,也就是说,血块随时有可能破裂,或者有许多我们意想不到的情形发生。”

柳心眉闻言,原本瘦弱的身子更加显得摇摇欲坠。

凌亦恒扶着伤心欲绝的柳心眉,一边问道:“楚医师,有没有别的办法?”

“唯今之计,只有开刀取出脑中血块,成功率有百分之五十,你们可以好好考虑。”

“我们会的。”孟樵问:“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可以,不管千万记住别再让她受到刺激。”楚慕风再三叮咛。

“我明白,谢谢您。”

念筑睁开眼睛,三张盈满担忧与关怀的脸孔跃入眼中。

“你们……怎么了?”她以为自己说得很大声,但却细若蚊蝇。

孟樵又好气又好笑。“不是我们怎么了,是妳怎么了?”

“喔!”她乖乖地说:“我怎么了。”

“小筑,我们快急死了,妳还开玩笑。”柳心眉握住她的手,眼泪又滚出眼眶。“快告诉妈,妳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就是头有点痛、手和脚像被千万支针扎到、喉咙像要烧起来一样,再来就是五脏六腑可能移了位,如此而已。”她强打起精神,故作轻快地说。

“而已?妳称这个叫『而已』?”孟樵的声音起码提高八度以上。

“小声点,我保证我的听力十分正常。”她的目光搜寻了病房一周。“书淮呢?”

“我没有通知他。”凌亦恒说。

“也好,我不想让他担心。”

“小筑,”一番挣扎后,凌亦恒决定说出实情。“楚大夫说……”

“亦恒!”

“爸!”

柳心眉和孟樵同时出声阻止。

“怎么啦?”念筑观察三人迥异的表情。“爸,你刚才说楚伯伯怎么样?是不是我……爸,您快说啊!”她紧张的坐起身。

“这件事妳一定会知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小筑,妳从小就很坚强,爸爸相信妳一定会撑过去的。”他怜爱地轻抚念筑苍白的双颊。“楚医师说这次的车祸影响到妳脑中的血块,他们也没把握控制得住,所以……”

“所以我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念筑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地问。

凌亦恒沉重地点头。

“不!不……”念筑犹遭电殛般失控地大喊。

“念筑,念筑!”孟樵扣住她的双肩。“冷静一点。只要我们和楚医生合作,事情仍然会有转机的。”

念筑只是一径地摇头,脸上布满泪痕。

“念筑!”孟樵叹了口气,怆然无语了。

“哥!”她投进孟樵怀中,嘤嘤啜泣。

孟樵轻拍她的背,默默无言。

许久,当抽泣渐渐转弱后,她带着一丝颤抖而破碎的声音说道:“我不想让书淮知道这一切,如果他问起我,你们就告诉他我出国散心。”

知女莫若母,柳心眉知道念筑不仅只为了不让书淮担心。“小筑,妳这么做还有别的用意吗?”

念筑绽出一抹惨淡的微笑。“我的爱情已经葬送在这场车祸中了。”

“小筑……”

“妈,书淮是那么完美的男人,他值得更好的女人来爱他,而不是我这个生命随时可能划上休止符的人。”成串的泪珠再度簌簌滚落。

三人默默点头,内心的怅惘更深了──

一个月后,念筑办理出院手续回家。

自从她得知自己的病情之后,整个人便落落寡欢,充满灵气和古典美的脸庞散发着几许的轻愁。她还是很美,却是个令男人心疼的忧愁佳人。

住院期间是她情绪最低潮的时期,幸而有李昶萱和裴静茹的安慰鼓励和父母、兄长的关怀,才得以秸慰她屡受重创的心。

一个月不见,书淮现在好不好?

思及书淮,泉涌的热浪又冲上眼眶。要忘记书准谈何容易?她是那么的爱他,爱得毫无保留、爱得心都隐隐作痛!

“小筑,”柳心眉推开念筑的房门。“书淮在楼下,我想,妳目前最想见的人应该是他。”

念筑火速冲下楼,在看到暌违一个月的书淮,立即激动的奔进他怀中,在他的唇缓缓落下之际,她好不容易痛下的决定又涌现脑海,于是她头一偏,他的吻只落在颊上。

书淮微微一愣,尚未会意过来,念筑已挣脱他的怀抱,走向客厅的沙发。

“念筑?”书淮疑惑的坐在她身旁。

“书淮,我……我想……”望着盈满关怀的他,所有的武装皆溃不成军,“分手”之类的话绕在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

“念筑,妳怎么啦?想说什么?”奇怪,念筑不对劲,肯定有问题。

罢了,过几天再说吧!至少,让我多和他相处一段日子。

她叹了口气,往他怀中靠去。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书淮搂着她问。

“只是在想你对我的爱究竟有多深?是否深到不计一切?有几个女人能取代我?失去我你又会如何?”她略带试探地问,尤其问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喉咙。

书淮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丝。“又在钻牛角尖了?”

“不是,反正你回答我就对了。”

“好吧!”书淮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妳的第一个问题我实在无法回答,因为我对妳的感觉已经无法用『爱』来诠释,它似乎不足以道尽我对妳的那份狂热和执着。至于是否深到不计一切?妳想呢?所以,就算是杨贵妃、林黛玉、王昭君、西施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动摇爱妳的心意,那么,妳就可以想象失去妳的后果了。”

念筑没来由的一阵战栗。“会怎样?痛心疾首?还是痛不欲生?”口气听似轻松,内心却苦不堪言。

书淮轻点她的鼻尖。“消遣我?”他想了想,说:“我一定会很不快乐,毕竟妳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孩,也是唯一让我有相守一世的念头的女子。”

念筑暗吁了一口气。他只会“很不快乐”而已,时间一久他自然会忘了她。脑中的决定愈来愈清晰,她的心也渐渐往下沈,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中。

楚羽寒抽出书淮手中的报纸,上下打量着他。“哥,你没事吧?”

书淮回过神来。“怎么这么问?”

羽寒在他身旁坐下。“你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将近一个钟头了,就算报纸是用铁片刻的也差不多快被你看穿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爸爸呢?”

“去找老朋友叙旧。别给我岔开话题,你是不是有心事?”羽寒一步也不肯放松。

“何以见得?”他不得不佩服妹妹的心思剔透和心细如发。

羽寒一副“想当然尔”的表情。“美好的周日假期,你却待在家里和报纸大眼瞪小眼,这像是热恋中的男人会做的事吗?”

“妳说的没错,我的确遇到麻烦了。”

“能告诉我吗?”

“还不是因为念筑。”

“念筑?你生命中的女主角?”咦?这名字好熟悉,似乎在哪曾听过。

“对,她叫凌念筑,是个很美、很温柔的女孩子。我们之间一直都没什么问题,可是自从她出国一个月回来之后,她就变得不太对劲,对我若即若离,她让我觉得……我也说不上来,总之,我和她之间似乎多了一条跨不过的鸿沟,她离我愈来愈远、对我愈来愈冷淡。但我知道她仍是爱我的,否则她不会趁我不注意时,用那种柔情似水又带点哀怨的眼光看着我,然而,面对我时又换上冷淡客套的假面具。对!这就是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她在压抑自己的感情,但是,为什么?”

“由此可见,她一定有不为人知的苦衷,而且问题一定是出在她出国一个月的那段期间。”

“所以只要能知道这半个月发生什么事,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书淮有默契的接口。

“那让我来帮你。”她自告奋勇。

“妳?行吗?”书淮狐疑地盯着她。

“别门缝里看人!别忘了女孩子此较谈得来,再说,她要是肯让你知道早就告诉你了,我们又何必在这里玩猜猜乐的蠢游戏?”

“说得也是。好吧,我打电话。”他走至茶几前,迅速拨了七个熟悉的号码。

“喂,凌公馆,请问找哪位?”话筒的另一端响起了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甜美嗓音。

“念筑吗?”

“书淮?”

“嗯。妳有空吗?”

“有。”她想说:只要是你,我永远有空,因为天大的事都不及一个楚书淮重要。

“上次妳不是告诉我说想见见我那个总是让男人流口水的妹妹吗?现在我妹妹说她想认识妳。”

“好哇!你过来接我。”念筑一直很好奇,像书淮如此出色挺拔的男人,他的妹妹必定也是个罕见的美人胚子,所以她曾一度要求书淮让她见见他的妹妹以满足好奇心。

“ok,二十分钟后见。”

半小时后,他们已来到书淮和念筑常来的海边。

羽寒和念筑并肩坐在岸边的岩石上谈着小女人的悄悄话,而书淮亦十分识相的在距离她们十公尺以外的岩石上坐着,远眺无垠的大海。

“羽寒,妳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美得不可思议。”念筑赞叹地说。

“谢谢,不过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妳,妳是个标准的古典美人,难怪我哥哥会对妳一见倾心,情有独钟。”

念筑垂下眼睑,没有搭腔。

“念筑,”羽寒伸出试探的触角。“如果我没猜错,妳比任何人都要爱我哥哥,但是妳好象又刻意的疏远他、和他保持距离,妳究竟在逃避什么?”

“我能保持沉默吗?”念筑依然守口如瓶。

“妳信不过我?”羽寒反问。

“不是,而是……”她有剎那的迟疑,但看到羽寒那双充满关怀的双眸时,所有的疑虑皆散尽,她毅然点头,开始陈述积压在她心中的斑斑往事。“十六年前,也就是我九岁的时候,曾经发生一场车祸……”往事历历在目,述者心悸,闻者心酸。

听完她的故事,楚羽寒不由一阵感叹。“唉!要是我哥知道妳受了那么多苦,肯定心疼死了。”

“不,羽寒,答应我,千万别让他知道。”

“为什么?”

念筑叹了口气,目光缓缓飘向不远处的书淮,温柔而多情。“妳该知道我随时有可能离开人世、离开他,那我又何苦再多让一个人伤心呢?既然一开始就注定没有希望,不如提早结束?”她的口吻凄凉无奈。

“念筑,妳──”

“别说了,就让我这样平静的过完这一生吧?今生我能尝到爱一个人,为一个人挂怀的甜蜜就已经很满足了,其它的,我不奢求。”

“妳不能擅自替他做决定,我明白他对妳的感情,更相信他不会介意,妳应该让他明白你的苦衷,由他来决定该不该接受这段感情,否则对他公平吗?”羽寒激动地说。

“不,羽寒,今天我们的谈话内容一个字也不许对他说。”她神情坚毅不容转圜。

“我……”犹豫了一会儿。“好,我答应,不过按照『公平交易法』的原则,妳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羽寒俏皮地说。

“好,妳说。”

“不要放弃任何活下去的机会。”羽寒正色说道。“为了我哥哥,为了所有关心妳的人,妳必须答应我。”

“我保证!”念筑哽咽地说。

她起身走向书淮,站在他身后柔声说:“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能跟心爱的人死在这个地方是─件很美的事吗?如今我的念头依然没变。”

“念筑?”

她忽然转变话题。“有一首国语流行歌曲我很喜欢,曲名叫『双飞』,听过吗?”

“妳唱给我听。”

念筑润了润喉咙,朱唇轻启,一阵阵凄美动人的音符缓缓自她唇间飘散出来:“不等来世再相约,令生就要无恨无悔,不问前缘我是谁,只管今尘和你日日月月……”

一曲唱毕,书淮早已沉醉其中,感动不已。

“念筑──”书淮出神地望着她,深情的执起她的一双柔荑。“如果我们不能白首,或许我真的会选择在这个地方结束我的生命。”

“书淮……”一阵寒意贯穿全身。“不,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不是,”他的目光闪着坚决的光芒。“我是认真的,非常认真!”

“书淮!”她投入他的怀中,死命而**的猛力抱住他,藉以宣泄她满腔无法言喻的强烈感情。

“念筑……”不知道为什么,一股不安的感觉在他心中缓缓扩张──

书淮、念筑和羽寒坐在一家高雅别致的西餐厅里品味着可口的餐点。

书淮心不在焉的翻着盘中佳肴,目光不自主的飘向对面的佳人,夹在中间的羽寒会意一笑,俏皮地笑道:“唉!我终于明白『秀色可餐』这句成语是怎么来的了,有人哪,看美女的时间比看食物的时间还长,原来美色还真能使人酒足饭饱,我这个超级大灯泡要是再不快闪,恐怕就要被强烈的『电流』电得死于非命了。”语毕,她竟真的起身预备离去。“我先走了,你们继续你侬我侬,无声胜有声好了。”丢下满脸红晕的念筑及一脸窘态的书淮,她笑着快步离开了餐厅。

“羽──”书淮还来不及唤住她,羽寒已一溜烟的跳离他们的视线。

“她真是一个可人的女孩。”念筑轻笑道。

“是啊,所以将来嫁给我的人,和她一定不会有姑嫂问题。”书淮语带双关地瞅着她说道。

念筑不自然的移开视线,躲避他炽热的目光。

念筑轻点了头,表示默许。

结完帐后,他俩并肩走出餐厅,投身于寂静的夜幕。

“念筑,你不是有一个哥哥吗?我怎么从未见过他?”书淮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

“因为你每回来的时候,我哥哥都正好去上班了,所以你一直见不到他。他名叫凌孟樵。”

老天,凌孟樵?不会这么巧吧?“你说你哥哥名叫凌孟樵?”

“是啊,难下成法律有明文规定不许取名为凌孟樵吗?”她笑问。

“不是,只是我也认识一名『凌孟樵』,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哦?你是怎么跟那位『凌孟樵』认识的?”她满心好奇地问。

“羽寒介绍的。据我观察,他似乎对羽寒颇有情意,而羽寒对他也是又爱又恨。”

“若照你所说,那么那名凌孟樵肯定不是我哥哥。”她有自信地说。

“妳为何能如此确定?”他疑惑地问。

“套一句我老哥的话:『女人啊,就像卫生纸一样,可以用完就丢;而高贵一点的女人就像是面纸,但仍毫无价值;再高一层的女人就有如计算纸,但用过了也就没有价值了,只有等待资源回收做个再生纸了。”所以呀,那位还有点感情细胞的仁兄一定不会是我那冷酷又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哥哥。”她慧黠地说道。一双灵灿出神的星眸闪烁着璀璨动人的光芒。

书淮听完念筑对自己哥哥的评语后不禁莞尔。“哪有人这样子批评自己的哥哥。”

“你不觉得很适当贴切又一针见血吗?”没想到向来温婉娇柔的念筑,辩论起来可是一点也不含糊。

书淮兴味盎然地扬了扬英挺的浓眉说道:“哦?他真的对女人如此避之唯恐不及?”他沉吟半晌,再度意味深远的开口问道:“妳呢?是不是也被他同化了?”

在他深情的注视下,她再度有无所遁形的压迫感,她仓皇地转身背对着他,嗫嚅不安地开口:“我并不认同你那自以为是的谬论。”

“是吗?”书淮的怒气渐渐上扬,他受够了,他再也受不了她的反复无常。绕到她面前,他目光锐利地搜索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既是谬论,那么妳为什么不敢看我?为什么这段日子总是对我忽冷忽热?我─点也不喜欢妳对我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够了!念筑,不要再和我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我─点也不喜欢!”他挫败的低吼,重重的怒焰烧亮了他那双黝黑深邃的黑眸。

“我……”面对愠怒的他,念筑有苦难言,只能含泪无助地望着他,泪光在昏蒙的夜幕中燃亮她那双皎若晨星的美眸。

泪意盈然又楚楚可怜的她,看在楚书淮眼中真是无限怜疼,他叹了口气,放柔了语调,锲而不舍地追问:“妳究竟有什么苦衷,让我陪妳一同面对好吗?”

念筑的心没来由的一阵战栗,她明白该是快刀斩乱麻的时刻了,她若再放任自己的感情,只会将书淮伤得更深,更万劫不复,而这正是念筑最不愿见到的,只因她爱他更胜于自己呀!

咬紧牙关,逼回欲滴的泪水,她出其静漠地开口:“我没有什么苦衷,也不需要你陪我面对什么。”

“念筑,妳……”书淮错愕得一时反应不过来。

“书淮,如果不是你强硬的态度,或许我们还能在一起一段日子,但你一定要揭开事实,所以,我们完了!容我提醒你,事实总是残酷的,有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会活得快乐一点。”望着他逐渐转为冷峻的脸庞,她硬生生逼回了欲夺眶的泪珠,故作淡漠地说:“说得再明白一点,是你逼我承认我从没有爱过你的事实。”

书淮脸色灰白地死命盯着她,深邃如潭的黑眸迸出两道令人为之毛骨悚然的寒光。

彷佛有一世纪之久,他笑了,笑得悲凉而讽刺,笑得令念筑亦为之鼻酸。

“哈哈哈……原来我楚书淮所扮演的角色竟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大傻瓜,一个被妳的喜怒哀乐牵着鼻子走的大笨蛋,被妳耍得团团转的大白痴!”他望着她那凄美绝尘却格外执拗紧绷的小脸,再度自我嘲讽地开口:“而我这个一再遭妳戏弄的傻瓜居然还笨得以为妳有难言的苦衷?足见我错得有多离谱──”

“够了!”她近乎崩溃的带着一丝凄厉破碎的声音阻止了他。“没有人要你来招惹我,比我好的女人比比皆是,你又何必在乎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虽然此刻她已是柔肠寸断,但仍倔强地将泪水往腹里吞,不敢泄漏一丝丝的悲伤,但颤抖的声音却很不合作的泄漏了她心底的愁绪。

“怎么?妳也会良心不安吗?否则妳这悲伤难安的表情是做给谁看的?还是妳玩得意犹未尽,想再一次戏弄我这个被妳玩弄于股掌间的大傻瓜?”

悲恸难忍的念筑,此刻只想早点远离这个令她心碎的男人,于是所有违心之论皆倾巢而出。“是!你说得没错。我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专门以整男人为乐,现在你已经看清了我的真面目,为何还不快点远离我,难道你不怕被我整得遍体鳞伤吗?”

楚书淮目光如炬地死命盯着她那灵秀婉约、清丽楚楚的面容良久后,悲愤地开口:“妳不必再费心思整我,因为我现在已是遍体鳞伤了,妳不用做什么便能将我搞得伤痕累累。是啊!妳可以何其无辜地说妳什么也没做,是我瞎了眼,误将妳的虚情假意当成了真情挚爱,才会任人玩弄于股掌间!”他顿了顿,目光仍是一贯的森寒幽冷。“原来自作多情的我只是妳手中任你玩弄的一颗棋子罢了,没想到我**沟里翻船,栽在妳这个外表像天使,却心如蛇蝎的女人手上。”

念筑愈听,脸色愈发苍白,但倔强的她仍强迫自己挺起脊梁,沉着应战。“楚书淮,你说够了没?我只不过演戏天分强了一点,值得你为我冠上这么多辉煌的代名词吗?再说,你又不是第一个,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她故作轻慢地说。

浊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清晰可闻,而他铁青阴悒的脸庞更是令人战栗惊心。“凌念筑,我在此慎重发誓,就算从前我对妳有多深的情意,也将在此刻化为灰烬,尔今而后,再无牵扯!”他望着她那双波光潋滟、宛若晨星的眸子及凄楚动人的脸庞,再度狠下心甩甩头踏着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去。

“书──”念筑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唤回他的冲动。

就在他转身离去的瞬间,她终于意识到:她已经完全失去他了──

书淮走后她全身的血液恍若被抽干似的无力跌坐在公园的凉椅上,失去他的心竟是那么的疼!爱他的心竟是那么、那么的痛啊!

疼痛的泪珠成串滚落下来,一颗颗均刻着无数个令她心痛的名字:书淮……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楚书淮倚在卧室前的阳台上,任阵阵的寒风吹拂着他碎裂不堪的心。

念筑就有如浮光掠影般,在他的生命中划过一道痕迹。她为他的生命带来了丰盈的喜悦,然而离去时却也有如朝云般,再也寻不着芳踪。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梦竟然醒得这么快,尤其在他决定尽一切心力去疼溺这个女子时,才发现自己只是任她玩弄的一颗棋子,多么讽刺啊!

算了,别想了,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况且再过三天他就要正式到父亲为他安排的医院去上班,现在除了养精蓄锐之外,他别无选择。

念筑依照惯例,一进医院便往楚慕风的办公室走去。

三个月了!

记得第一次认识书淮便是在距离这间医院不远的教堂。他为她的生命带来了温暖和阳光,但她却亲手将这扇希望之窗关了起来,从此她的世界只剩黑暗和冰冷。

书淮啊书淮!你可知我是用那么炽热的一颗心在爱你呀!

即使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她对他的情感,但这份爱会一辈子伴随着她,直至她──香消玉殒。

叩!叩!

念筑在楚慕风办公室前轻叩了两声。

“请进。”

“楚伯伯。”念筑走向楚慕风的办公桌前轻唤道。

“丫头啊!”楚慕风放下笔上下打量着她。“怎么搞的!妳好象瘦了许多?”

“有吗?”她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丫头,妳不对劲喔!”楚慕风洞悉地看着她。

“哪里不对劲?”念筑狐疑地打量自己。

“妳……该不是失恋了吧?”楚慕风瞪大眼望着她。

“应该算是吧!”念筑从不对这个向来对她疼爱有加的长者隐瞒任何事。

“哪个混蛋敢欺侮我们家丫头?”

“楚伯伯,我们能不能不要提他?”念筑不胜愁苦地说。

“好,不谈他,谈谈我儿子好了。”

“你儿子?”

“是啊,今后他就是妳的主治医生了。刚才我和他讨论过妳的病情,他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刀取出血块,虽然机率只有一半,但总强过有颗定时炸弹在脑中,不知何时会爆炸的好!”

“楚伯伯……”念筑尚未来得及发言便被从天而降的声音打断了。

“爸,妳那个病人来……”书淮直接打开门,在看到念筑时,所有的话皆冻结在唇边。“念筑?”他忘形地大喊。

“书淮?”念筑显然感到很惊愕。“楚伯伯,他……”

“他就是我儿子啊!怎么,你们认识?”

念筑的脸色倏地刷白了。老天!这未免太残忍了吧!书淮竟是楚慕风的儿子?

楚慕风狐疑地望着念筑反常的言行,又看了一眼儿子的古怪神情,不明所以。

书淮在震惊过后,立刻戴上冷漠的面具。“凌小姐,妳有什么事吗?”

“书淮,我……”天啊!世界怎会这么小?

“妳是不是要说妳意犹末尽、玩得不亦乐乎?”书淮的声音依旧是冷冷的。

“书淮!”念筑难堪地叫道。“难道我们就不能和平相处?”

“和一个心如蛇蝎,专以整男人为乐的女人谈和平相处?”他引用了她曾说过的话。“我还不想被整得遍体鳞伤,妳怎能指望有前车之监的我重蹈覆辙?”

后知后觉的楚慕风终于看出了一点头绪,他严肃地喝止他:“书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再清楚不过了。”他淡淡地答道。

念筑硬生生逼回了泪水,僵硬地答道:“很好,形容得很精辟传神,显然你对我了解得十分透彻。”

“拜汝所赐!”他强迫自己忽略她那苍白容颜所带给他的心疼感受,故作淡然地说:“在妳对我上了那门宝贵的课之后,我怎会不了解妳天使面孔下的虚伪面目?”

屈辱、难堪的泪水迅速淹没了她美丽、却格外苍白的容颜,她再也无法安之若素的接受他无情尖锐的鞭笞。“够了!够了!楚书淮,你羞辱够了没?你凭什么这么侮辱我?”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他撇开头不愿看她泪流满面的模样,更不愿承认那一滴滴的泪有如淌在他心上,灼痛了他的心。

“楚书淮!你混蛋!”念筑悲忿的朝他大喊,顾不及碎了一地的心,迅速掩面夺门而出。

书淮呆愣着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反应。

“书淮,你究竟在搞什么鬼?”楚慕风愠怒地质问。“你怎能对念筑说这种话?”

“爸,您不了解她。”书淮疲惫无力地说。

“见鬼!我要是不了解她的话,就没有人了解她了!”

“爸,我们可不可以别提她?”不管念筑是如何伤他的心,他仍不愿在父亲面前说任何一句她的不是。

“不行!你今天非得说清楚,什么心如蛇蝎、专以整男人为乐,我敢拿我的老命打赌,这些代名词绝对无法和念筑画上等号,我认识她整整十六年,会不比你这个浑小子了解她吗?”

“十六年?”书淮的脑筋迅速转动着。“那你那个病人……”

“就是念筑啊!”

“什么?”书淮的音量足以掀掉天花板。

也就是说,念筑的生命在边缘挣扎着?

“你们究竟有什么瓜葛?可不可以说清楚一点?”

“感情瓜葛。”

这下换成楚慕风惊讶了。“你前阵子说你爱上一个女孩……就是念筑?”

“是。”

老天爷!他唯一的儿子居然爱上一个生命随时可能会结束的女子,开什么玩笑!若是从前,他不仅会乐观其成,而且举双手赞成,但是如今的念筑能活多久谁都无法保证,他怎能让书淮对这样一名女子认真。

“书淮,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念筑并不适合你,她的病情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们根本没有未来可言,所以……”

书淮脑中轰然巨响!

难道念筑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对他说那些违心之论?她是为了保护他,避免他将来受到失去她的伤害?

他的心被方纔的讯息揪得好痛、好痛。他宁愿她是个虚情假意的女人,而不愿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爸,就算我和念筑没有结果,也绝不会是因为她的病。”他笃定地说。“我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转身开门。

“书淮!”楚慕风唤住他。“你这又是何苦?”

“因为我爱她。”他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去,留下一脸木然的楚慕风。

“羽寒,把妳所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书淮一进羽寒的房门,立刻单刀直入地说。

“干么?杀气腾腾的,谁惹你啦?”羽寒放下手中的书,这才发现事态不寻常。“怎么啦?要我告诉你什么?”

“一切。关于念筑的一切我全都要知道。”

“看来今天你要是没得到答案,你是不会轻易罢休?”

“对。”

“可是我答应过念筑,一个字也不能告诉你,我不能失信。”

“妳不需要说,只要点头或摇头,这样……总不会违背妳的诺言了吧!”他退而求其次。

“结果还不是一样。”羽寒咕哝道。“好啦,就算我不说,你也一定会追根究柢,烦到我头顶冒烟。问吧!”

“念筑一个月前出了车祸,妳知道吗?”

羽寒点头。

“也就是说,妳知道她脑中有个血块?”

羽寒又点点头。

“那么,妳也知道念筑的命并不是掌控在自己手中?”他问出最令他心痛的问题。

羽寒再度点头。

书淮脸上血色尽退。“综合以上几个原因,念筑是因为这样才决定离开我?”

“是的。”

“该死!我究竟对她说了什么?”他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

羽寒伸出关怀的手拍拍他的肩。“哥,别太自责,毕竟你并不知情。如今你该做的,不是懊悔难过,而是想想如何挽回她。不过,在你有所行动之前,我必须先提醒你,如果你不能完全接受她有伤在身的事实,那么,请你放开她,别再去伤害地。”

一阵痛楚闪过他的眼底。“妳以为我会介意她的病?羽寒,就妳对我的了解,我可是如此肤浅的人?”

“我相信你不是。”

“谢谢。”书淮起身准备离开。“晚安。”

“哥,”羽寒在书淮开门前唤住了他。“虽然你十分清楚,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念筑很爱你,你可以怀疑任何事,就是不能怀疑这个。”

“我知道。”

念筑将自己关在卧室里,一颗心浸**在只属于自己的凄风寒雨中。柔肠寸断的她,此刻真有痛不欲生之感。

天啊!有谁能告诉我,我错了吗?为什么我必须承受这种撕裂般的痛楚?

握着楚书淮给她的手帕,她痛哭失声。

她不恨书淮,毕竟他会有这种反应也是她激出来的,她只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书淮,恨自己为什么还如此不可自拔的爱着他。

毫无预警的,他脑中浮起了和楚慕风的一段对话。

“念筑,或许妳会觉得楚伯伯很残忍,但我还是得说。妳和书淮根本没有未来可言,妳怎么忍心让书淮陪妳守着这个毫无希望的爱情?”

念筑的脸色白得吓人。“楚伯伯,我明白您的意思,事实上,我也正打算让书淮对我死心。”

楚慕风面有愧色。“念筑,别怪我,我也知道这样对妳不公平,可是我别无净择,妳能明白我这个为人父母的苦心吗?”

“我知道,也能体会!因为我也正和您一样,爱书淮胜于一切,所以只要他好,不管合不合理,我都愿意去做。”念筑哽咽地说,泉涌的泪又不受控制的滚落双颊。

楚慕风心有不忍,毕竟念筑也是他疼爱了十六年,视若己出的女儿。“念筑──”

敲门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请进。”念筑赶忙擦拭残余的泪珠。

进来的是她的母亲柳心眉。

“小筑,妳的电话。”柳心眉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

念筑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然后拿起房内的分机。

“喂,我是凌念筑,请问哪位?”

“念筑,是我。”书淮沉稳又充满磁性的声音由话筒的另一端传来。

念筑先是一愣,然后立刻以冷漠客套的口吻问道:“楚先生,有何贵干?”

书淮压下念筑那冰冷的语调所带给他的强烈刺痛,艰涩地开口:“念筑,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妳能原谅我吗?”

“向一个心如蛇蝎、专以整男人为乐的女人道歉,你不怕辱没了你?”念筑尖锐地反讽道。

“别这么说,妳不是!妳绝对不是!”书淮喊道,语气中夹杂着太多太多的痛楚。

“是吗?我不过重复了某人曾说过的话罢了。”声音冷得足以冻死一条活鱼。

“念筑!”书淮真的拿她没辙了。“妳能不能把我说过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全忘掉?”

“莫名其妙?不会呀!形容得很贴切。”

“念筑,”他不得不使出杀手钔了。“念筑,我爱妳呀!否则我怎会如此在乎妳的一言一行呢?”

念筑完全呆住了?

他刚才说什么?他爱她?在她曾如此毫不留情的伤了他之后?

足足有三十秒,她完全没有反应,直到话筒的另一端传来书淮焦灼的呼唤,她才回过神来。“我并不怎么欣赏你的笑话,虽然──它的确很好笑。”说完不待书淮有所反应便立即挂上电话,然而她澎湃起伏的思绪依旧没有逃过母亲的法眼。

“小筑,妳何苦!既然爱他,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呢?”

“妈!”念筑彻底崩溃了,她像个无助的孩童般冲到母亲怀中嘤嘤啜泣,似乎想将满腔的愁绪宣泄殆尽。

柳心眉不语,静静的拥着女儿,提供她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念筑放心的躲在母亲怀中,因为她知道,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伤害她、遗弃她,母亲永远保护她。

想到这,她的泪中有着一丝满足的笑容。她并没有输掉一切,她还拥有世上最爱她的母亲,不是吗?

隔天,当念筑依往例下楼陪父母吃早餐时,全家人皆用一种奇特的目光望着她,就连管家刘嫂也不例外。

“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劲吗?”念筑上下打量自己。

“没事。”孟樵迅速掩饰眼中的笑意。

“念筑,”凌亦恒终于开口了。“客厅的桌上有妳的信。”

“信?”她敢打赌,问题绝对出在那封信上。

她快步走向客厅,果然,桌上放着一大束鲜红欲滴的红玫瑰,花中还夹着一张卡片。

大惊小怪!又不是没发生过!这是念筑的第一反应。

“爸,就照以前的方法,将它物归原主嘛!”这是她一贯的做法。

“这次例外。”

“例外?”念筑知道问题一定出在送的人身上。“是谁?”

“妳何不自己看呢?”柳心眉递给她别有深意的一笑。

念筑带着满腔的疑惑抽出花束中的卡片,上头写着:

念筑:

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书淮

念筑呆愣着,是书淮。

她究竟该怎么办,有谁能告诉她?

握着卡片,她的心又迷惘了……

隔天早上,全家人依旧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笑得暗藏玄机。

“念筑,客厅──”

未待父亲说完,她立刻冲向客厅。

果然不出她所料,是一大束清妍的百合花,卡片上写着:

念筑:

我爱你。

书淮

望着龙飞凤舞的字迹,她的心又莫名的**了。

她足足盯着那句“我爱妳”有一世纪之久,差点看烂了那张纸──事实上,它没烂足可堪称奇迹。

她回过神来。

不行,她必须阻止这场可笑的游戏。

走到餐桌前,她对父亲说道:“爸,不管他再送任何东西来,你都别收,好吗?”

“我保证。”凌亦恒慎重地举起右手。

其实书淮本来就打算改变策略。

第三天,没有鲜花,也没有卡片,但家人奇异的目光依旧没有改变。

“又怎么了,你们直接说吧!别用那种看et的眼光看着我。”她呻吟道。

“念筑,报纸……”

“报纸?”念筑莫名所以。

“民众日报休闲版里的留言板。”孟樵提醒道。

念筑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客厅,拿起桌上的报纸,但见休闲版的留言板上印着:

念筑:

妳可知,我──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书淮留

不可否认,此举又使她的心湖激起阵阵浪花。

第四天,报纸上依旧有他的留言。

念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几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种心情,妳可能了解?

书淮留

两滴泪轻轻滑过念筑的双颊,她无言地吶喊着:我了解,我怎会不了解?只有醉过的人,方知酒浓,爱过的人,方知情深哪!

第五天。

念筑: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念筑,只有妳才能憨我相思啊!

书淮留

第六天。

念筑: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书淮留

第七天。

念筑: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念筑,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书淮留

念筑再也受不了了!放下报纸,她喟然一叹。

她不怪他,只是她不能接受他的感情,究竟该怎么阻止他的荒唐举止?

对了!她也可以如法泡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几天后,民众日报的留言板多了这么几句话:

书淮: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

你又何必过于执着?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我不适合你。

念筑留

果然,此后念筑就再也没有看到书淮留言了。

他是打退堂鼓了吧?

念筑悲凄的想。

“羽寒,我该拿她怎么办?”书淮懊恼地低吟。

“哥,你该不是想放弃吧?”羽寒问道。

“当然不是,这辈子我再也放不开她了。”书淮坚定道。

羽寒望着哥哥的憔悴样,不禁感叹:情字磨人哪!“看在你这么痴情的分上,我就教授你几招。”

“妳有办法?”书淮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当然。你知道念筑的喜好吗?当然,唐诗宋词除外。”羽寒调侃道。

书淮那张温文儒雅的脸庞倏地胀红了。“羽寒!”

“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羽寒憋住笑意。“说真的,如果有个男人这么大费周章追求我啊!我连晚上睡觉都会拨空起来偷笑。”

但她很识相的在书淮翻脸以前说道:“言归正传,念筑的喜好。例如……”她想了想,然后说道:“音乐!”

书淮脑中闪过一丝灵光。“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又有点子了?”真不愧是她楚羽寒的情圣哥哥。

书淮递给她神秘的一笑。

“一定又是惊世之举。”羽寒没好气地说。“能告诉我吗?”

“天机不可泄漏。”

“过河拆桥。”她咕哝道。“我希罕哪!只要你能顺利把念筑娶进门,就是『逼婚』我也不反对。”她随口说,只是她没想到这两个字会是她日后的写照。

“逼婚?”书淮不可置信地嚷道。“我才没那么卑鄙。”

羽寒不以为然地反驳道:“什么卑鄙,这么难听,其实只要有情人能终成眷属,逼婚未必不可行!”如果她知道这句话日后会成为她的写照,打死她都不会说出口。

“我会牢牢记住你这番话,必要时转告某位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