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美女变成丑女

洛安仙子出嫁(下)

这是一个谜一样的世界。

事实上,整个祈风堡给我的感觉就是无边无际的大,大得让人捉摸不住。也许西门家族的秘密太多,也许是每个人的安全感太低,只有在广寂得无边的天地中才能觉得自己渺小到安全。

但是这座院落的设计却与众不同,它被隔断成一间间类似于当代建筑设计的房间,每间房虽然仍然挺大,但不会让人觉得大到孤零零地无处可站。这边的家俱虽然用料讲究,但并不是那种庄严肃穆、富贵到能砸死人的。随处可见来自异域的稀奇玩意,正是我最喜欢的那些洋玩意。摆设都经过匠心独具的设计,奢华中见温馨,华丽中见童真。在满屋可见的红sè喜cháo中,紧崩的情绪不由得放松。

穿过几道厅堂,我便被引入了喜房。龙凤花烛高燃,在夜明珠的璨璨光华中绽出喜气的笑容。桌上已经摆满了应景的点心和一壶酒。

我无心浏览这些,天底下哪一家的婚礼上没有这些?便是皇后也不外乎如是。我只关心一个人,一个一手搅乱了我的命运的人,一个和我今后的人生息息相关的人。

流苏起,有一少年斜斜卧于软榻上。

“你来啦——”如金属丝线的声音在空中悠悠滑过,一分分透过yu待抓住合拢的指缝流走,直如一声轻叹般叫人怅惘。

我也不由叹息:“我来了。”可不是来了吗?隔了千山万水,跨了天上rén jiān,终于还是来了。

婀娜地走过去,我坐下,抬手扯下覆面的红巾,扯下那千斤重的凤冠,一手抖开了扎得头皮发紧的发髻,揉揉酸痛的脖子,惬意的长舒口气。结婚,真不是人干的活!

少年有趣的望着我,我睁大眼问:“你不介意吧?”似乎这时才想起掀红巾那是新郎应得的权利。

他略摇下头:“不介意,你请便。”

少年的面颊苍白若雪,大红的喜衣也不能为他沾上一丝血气。长发如瀑披散,流在如血的锦缎上,黑与红的冲击竟让我不由得脑中浮现出“xing感”这个词。

少年微微一笑,便如深夜的白雾、黎明的初雪,干净澄澈却又**着人想要一探究底。

这就是西门纳雪,我的丈夫。

“肚子饿了吗?”他挺温柔地问我。

“饿。”我被催眠般地点头。

“去拿些东西吃吧。每样都同样拿一份给我。”西门纳雪轻抬手,指指我身后的桌子。

我抬头找喜娘,按仪礼现在她们应该拿着子孙窝窝、百合莲子汤之类的一样样进上来,唱着诸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吉祥话。但我四处望了下也没有见到第三个人影。我这才想起,似乎在进入这间房间前,她们都止步不前,并没有跟着我进来。

“你在找丫环们吗?她们散了,我的房间不得命令她们是不能进来的。”纳雪淡淡地说,一眼看穿了我偷懒的心思。

“什么破个xing!”非请勿入,搞这么多花样,我心里嘀咕。

“会端东西吗?”少爷依然淡淡地问,语气中并无任何质疑无礼之处,只是纯然地问而已。

我下意识地答:“当然会。”猛然醒过来,我为啥要回答他?他问得不知其所以然,我答得更是莫名其妙。我略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愤愤地问:“你一份,我一份,各人拿各人的,各人吃各人的。”

他拍拍自己的腿,双腿发出闷闷的声音,又拍拍软榻:“我也很想站起来,不过站不起来。”

我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揉揉眼。“你的意思是……”

“你理解得没错。”他略有些讥嘲地笑起来:“我双腿俱废,寸步难移。”

我怪叫一声:“为什么从没有人和我提起过?”

“有分别吗?”

当然有分别,这可是我的知情权。但一转念想到西门家族平素的行事风格,话到嘴边又改成了:“没分别。”

“那就是了。我双腿俱全你是要嫁我,我双腿俱废,你依然注定了要嫁我。”他唇角微动,似是在笑,我确实在看不出他的笑意。“这便是命。”

我无言,立即低下头去理出一份属于他的饮食,端过去递给他。

他抬头冷冷地看着我,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乖乖地拾箸挟一块点心递到他唇边。

他极斯文地一口口咀嚼。然后又指示我去倒酒,我突然觉得愤怒,似乎自进入这儿以来我就有些神智昏乱,不由自主。正要站起,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便如冰雪一般凉透了我的心。在那双初雪般澄澈眼眸底下,我竟似是没有秘密般,空白得可怕。

“你……”我倒抽口气,难怪西门家族的人不怕我的报复,在他面前人心似是透澈的,根本没有什么可以隐瞒。没有秘密便已经足以让人发狂,更何谈计划和报复呢?

他笑笑说:“看样子你对我很没有好感啊!”

震惊笼罩了我,我还不能从这个发现中恢复。我呐呐地说:“第一天认识,谈不上好感不好感。”

他打了个呵欠,懒懒地挥挥手,似是乏了,也不想再多说话。“恨也罢爱也罢,我俩这辈子便是注定在一起了,你死了心罢!”

说着倚着软枕躺倒,一下子就昏睡过去。花烛一跳,荡起珠辉一片,在他皓如白雪的容颜上投下温柔的yin影。他睡着时便如天使般纯洁,甚至可以说是可爱的。

看到他衣服未脱就直接睡死过去的样子,我叹口气,犹豫下,终于还是走过去,替他脱下鞋,盖上薄丝被。我这时才看到,他的双腿比之常人的要幼细很多,肌腱无力,应该是久不能行走了。

这样一个人好奇怪。我的新婚夜,残疾的丈夫jing神倦怠地死死睡去,环视下房间,难道我便要像个电视剧中的可怜怨妇一样呆呆地坐到天亮?

我心烦意乱,事情出乎我的意料,原有的计划全部不成立,实在是想不到西门纳雪竟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空荡的房内并无多余的人,看样子西门纳雪的话不错,他这人不喜有人接近,是以下人们不得召唤是不能进入房内的。我信步推开房门,低头回思白ri里走过的路线,依着好记xing,竟也一步步走出了这重门叠户的大院落。

出门一抬头,才发现前面厅中灯火通明,老熟人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端坐,就连张之栋也在场。她朝他瞅去,打个眼sè问他出了什么事,张之栋挤挤眉朝西门岑一努嘴,意思是叫我去问西门岑。

我疑惑地转向西门岑,却见他神sè严肃,与平ri的温文儒雅大不相同。他见了我劈头就问:“纳雪怎么样?”

我摸不着头脑,西门纳雪不是好端端地在那儿睡觉吗?怎么这些人一个个如临大敌,好似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似的。

“纳雪公子,哦,是纳雪觉得累了,歇下了。”虽然搞不明白原因,我仍然如实答了。

“他有没有吐血?”西门岚焦急地问。

“没有啊,好端端的。”我更觉得这些人有点神经质了,怕纳雪吐血,早就该做好准备了,现在来问什么啊!

一个青衫书生提着一盏灯笼慢慢走过来。西门岑霍地立起,急迎上前问:“如何?”余人也纷纷立起,神sè关切。

那青衫书生正是我一月前那夜在别庄见到的那人,也就是排行第五的天绝妙医西门泠。他微微一摇头,低声说:“无妨。”

众人喜形于sè,西门笑轻叫:“难道纳雪没有开天眼?”

西门泠又摇了下头。西门嘉惊叫:“他开天眼了?”

西门泠点点头。西门嘉脸上又惊又喜,一把纠住西门岑,手指都些微地有些颤了。“岑哥,你听到五哥的话了吧?”

西门崔岑安慰地拍拍她,挣脱了她的手臂,转身细细问西门泠:“纳雪这次没有吐血,是不是就是说我们找对人了?”

西门泠这次终于开了金口,也许久不开口说话的关系,语声听来颇艰涩含混。“可以这么说!”

西门嘉一声尖叫,喜悦之情不可抑止。西门笑双手合十念佛,西门岑和西门岚对视一眼,也不由得缓下神情。即使是一向yin深的影子般存在的西门风也隐隐露出了一点点笑意。

西门嘉亲热地搂住我,欢喜地说:“妹妹果然是福泽深厚,一来就给我们纳雪带来了好运气。”

我淡淡地说:“这不就是你们不惜一切手段也要抢我来的原由吗?”

我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的天眼是怎么一回事,但猜想和刚刚那让人全体毛孔竖立的空白感有关。心底略一琢磨便明白那个西门纳雪每次一开天眼便会元气大伤、吐血不止,甚至会影响到他的寿数,所以西门家族的人才那么着紧。

西门岑又恢复了那一脸让我极其看不惯的雍容之sè,说:“纳雪的身体不太好,丁丁你要多cāo心了。”

我绽开笑颜,用极其诚恳的语气说:“二哥不必担忧,照顾丈夫是做妻子的责任。”

西门岑满意地一点头,说:“那就好,有劳丁丁了。”一挥手带着一cháo人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临走前,西门嘉回首对我嫣然一笑,神情显得极满意。

西门笑似yu对我说些什么,我冷冷地望着他,他最终跺跺足叹口气飞也似的跑了。

亭中只留下了一袭青衫的西门泠。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灯笼,动作一丝不苟。我和张之栋也不说话,静静看他理灯笼。

他提起灯笼,冷冰冰地说:“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