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美女变成丑女

决战之际的谈判

凤郎对我使了个眼sè,我点点头,故意翻身上马,大声说话,弄出天大的声响。他趁机悄悄掩到茅屋前,一脚踢开屋门,闪身避到一旁。

屋内静静的没有一点动静,我俩惊疑不定地互望一眼,凤郎闪身进了屋,我随后跟进。屋子不大,甚是简陋,和一般的山中猎户临时居住的屋子并无不同。屋中只有一榻一桌,墙上挂着一袭蓑衣。

太正常了,正常得让我挑不出一丝毛病,反而让我疑虑重重,谁让我生来疑心病重呢!

我们四下查找,却没有发现一点可疑之处。这屋子小得仅仅能够容下我们二人而已,巴掌大的地方一眼便可扫到底。凤郎失望地冲我摇摇头,我也不禁好笑,真是疑心生暗鬼。转身便要出去,谁知凤郎也在这时急急转身,两人身子一撞,我立足不稳,往墙上蓑衣挂着的地方倒去。刚要立起站稳,身后突然一空,现出一个门来,我踉跄几步跌进了门里。

没等我缓过神来,那门又刷地合上了,凤郎却还没有来得及跟进。我急得大力拍那门,却哪里叫得开。也不知那门是用何材料所制,竟是严丝合缝,一点声音光线都透不进来。

我四处摸索,摸不到机关,只好望门兴叹。等了半晌,见那门再不打开,情知定是我刚才误打误撞撞开了机关,凤郎急乱之中却未必有这种好运气。

既来之则安之,我等不到凤郎进来只好死心往前走。地道颇深,触壁生cháo,显是深入山腹。我晃亮火折子,摸索着前进。幸好地道虽深,倒并不曲折难走,岔路也不多,我硬着头皮走了半个时辰,居然给我走通了。

当我走出山腹,呼吸到林间最新鲜的空气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前方是一片密竹林,修长的竹在风中微微晃动,竹叶婆娑起舞。一道山涧叮叮咚咚地在我脚边快乐流淌。这样的风景绝对称得上清幽雅致,如果不是我的心情不允许,此刻完全应该缓缓而行,边走边欣赏。

穿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天际现出一丝鱼肚白,霞光在天际处渐渐渗出一片红sè。而在一大片空地中,正是失踪多时的丁维凌。他正和一个陌生的青年交手,而旁观的三人正是我们的老熟人——西门岑、西门嘉夫妇和西门风,西门笑却没有见到。

丁维凌挥舞的刀光缩成小小一团,护着自己,头上白雾蒸腾,面如赤金。而与他对阵的青年仅凭一双肉掌对敌,掌势大开大阖,气势雄浑。意态轻松,显然未尽全力。即使外行如我,也能看得出来丁维凌根本不是那个陌生青年的对手,他只是在勉强支撑而已。

西门夫妇见到我微微颌首,意示招呼。但我的眼珠只跟着刀光掌影移动,心里犹如炸开的油锅,面上却崩紧了不敢出声,生怕乱了丁维凌的心神而让他送命。

丁维凌对我的到来毫无所觉,他所有的心思都被这武功奇高的对手牵引,反倒是那个青年颇有闲情地抬头打量了我一番。

一片竹叶从我身前掠过,隐隐带着风雷呼啸的厉声,划破了我臂上肌肤,拉出一条血槽。四下一张望,只见竹叶纷纷离枝飘舞,久久不坠,似有一巨大的无形漩涡气体托着。温如言便在这漩涡中心。漩涡中还另有一中年灰衣人,年纪四十上下,浑身写满了江湖的风尘。

如言高高立在柔软的竹梢上,神情冰寒,一手持玉笛垂手而立。与他远远相对的灰袍人,右手持剑,左手拈个剑诀,神sè凝重,立于三丈外的一枝柔竹上。

两人的情形很像古龙小说中描写的场景,不见刀光剑影,但见竹叶在其间载浮载沉。那灰衣人所站的竹梢弯成了一个大弧度,我估摸着,若他所站的不是柔韧xing极佳的竹子而是一般的树枝,早该断了。而如言所立的竹梢则是波澜不兴,远远望去,他白衣当风,双足好似凌空一般,说不出的飘逸潇洒。

这样看来,如言应该是占了上风,那灰衣人在如言的重压下,落败是迟早的问题了。在我看来,现下有问题的应该是丁维凌。眼见他脸sè怱而白忽而金,我深怕他修为不够勉力而为,这一场架打下来不死也要重病一场。

我已是焚心似火,却不敢出得半声,只好以眼神示意西门岑。西门岑倒也不为难我,接收到我的信号后便主动走过我这边。

我压低了声音,问他:“你们在搞什么鬼?”

他环视四周,淡淡说:“你看得很清楚,单打独斗,公平合理,我们并没有仗着人多就围攻。”

“车轮战的话累也累死他二人了。”

“一场定胜负,我西门家素重信用,你可以放心。”

“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这是个不得不问的问题。

他目光奇异地看我一眼,“丁小姐的聪明智慧到哪儿去了?”

我心火狂升,忍不住发怒:“你西门家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们不放?”

他下巴轻扬,向丁维凌处一努,不温不火地说:“这是后话,现在不急着说。你还是拣最要紧的说吧!再拖下去,他便不死也要元气大伤。”真是可怕的一针见血。

我猛然一醒,现在的情势不容我废话,当机立断问道:“你们想要我们做什么?”

西门岑双眼一眯,温和地望向我,我却有种被猫爪扣住了尽情游戏的感觉。他摊摊手,说:“如果是做生意,那就要分两笔来算。”

我忍住气问:“怎么说?”

“和凌少对战的是我的九弟西门岚,我倒还能做个主。而和温公子对决的却不是我西门家的人,我没法命令他们住手。所以我只能和你谈一半的生意。”

原来那个陌生青年便是北六省的武林盟主西门岚,难怪丁维凌不是他的对手。眼前局势本来就是丁维凌吃紧,温如言胜利在即,只要西门家的罢手,丁维凌便得解脱。至于如言那边,那应该是他们来求我方和解才是道理。

一刹那间,我已十足生意人本sè地把利害关系计算妥当,怎么算都是我方稳赚不赔。我当下便说:“那我们就先来谈谈你能做主的部分。”

他却淡淡地说:“你没有条件和我谈。”伸手一指丁维凌,说:“他的命就捏在九弟手里,你丁家最宝贵的便是他的xing命,你还能拿什么来换?”

我愣了下,仔细一想,人家说得也果真没有错。若论钱,西门家钱多得没处花,也不在乎再多丁家这一份;若论势,西门岑是皇帝面前最得力的肱股大臣,他的弟弟又是威武将军,雄兵关外,我丁家就算有淑妃姐姐,有做尚书的大伯父,比之西门家最多也只是伯仲之间;若论人,西门岚虽然是北六省武林盟主,很了不得的人物,可也只是西门家的义子,就算有个三长两短,根本不伤筯动骨,而丁家却完全不同,丁维凌是长子嫡孙,金贵无比,根本损伤不起。

西门岑这一招极厉害,谈判伊始,就已经把我迫上了绝地,逼得我要丧权辱国,割地赔款。“原来西门家就是这般发家的,便是说你们强取豪夺也不过分吧?”我冷笑着说。

“丁小姐此言差矣,西门家数代经营,若是心慈手软,早被别人吞了去,又岂能容得我们今ri仍能占据主动?便是你丁家,难道不是站在他人血泪之上吗?”

我冷冷驳斥:“丁家虽非善男信女,可人若不犯我,我必不犯人。岂能像某些人如疯狗般乱咬。”

他废然叹息:“你说得不错。可换了你是我,只怕也会这么做。”

我冷哼,这有什么可争论的,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你要做的我未必会做,我要做的你未必能做。

但形势比人强,我聪明地放弃这个话题。再看了一眼场内的形势,“诚如你所言,丁家最珍贵的的的确确就是凌哥哥的xing命。不过——”我伸手一指温如言那边,“现在两场比试,凌哥哥虽然要败,可如言却快要胜了。”

“那又如何?”

“凌哥哥败了了不起就是大病一场,和如言对战的这位大叔情势看来很不妙啊,说不定下一瞬间就是生死立判。”

“你想用他的xing命和我换凌少的xing命?”

“不错。”这正是我打的算盘,我只能寄望他们会顾惜下那个灰衣人的安危。

西门岑哈哈大笑:“丁小姐不愧是做生意的高手。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深得其中三味。”

我蹙眉,不高兴地说:“西门二公子有话但请直言无妨。”

“这明明是两盘生意,丁小姐却执意要混作一盘。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古人诚不欺我。”他两眼一开合间,jing芒尽现,“那人是玄天宫之人,和温如言了的是师门恩怨。是生是死,与我何干?你要我平白拿自己的利益贴补人家的亏损,世上岂有这样的生意?”

我变sè,一则以怒自己的心思被他瞧破,不能混水摸鱼;二则又愁西门家族还没有搞定,玄天宫又出来捣乱,只怕如言一个人应对不过来。但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镇定,先解了今ri之难,他ri徐图大计,再报这一箭之仇。

我敛容复归淡定从容。“二公子说得好,是丁丁失言。”

西门岑温和地望着我,若有所思:“看来丁小姐已经想好要用什么来换了?”

“不错。”我等着他开口问询。这是一场心理战,谁急着掀底牌谁便落了下风。

西门岑却是一只老狐狸,他不急不躁,悠然望天。天便在这一刹那大亮,一轮红ri喷薄而出,从山那头凌空一跃,把光辉洒遍了天地。

我伸手拢拢散落的发,意态轻松,状似无意地说:“有纳雪公子相陪,想凌哥哥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他浑身一震,面sè刹那间变了几变,然后打个呵呵:“丁小姐果真厉害,绝地尚能反攻。”

我向他裣衽一礼,淡淡说:“好说!”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道声:“好。真不愧是生来要配西门纳雪的女子。”

虽然这事我俩心知肚明,但他终于主动开了价码,我的主动权便多了几分。我望望丁维凌,转头对西门岑微笑:“二公子,你看这……”

他笑道:“小事一桩。”伸掌三拍,西门岚攻势顿缓,丁维凌便轻松了不少。

我微笑向他道谢,眼角却瞟着如言那边。心底急盼着如言早点胜了那灰衣人,我们这边便又多几分筹码。

西门岑却不给我时间拖下去,只听得他清晰地说:“我已先表示了我方的诚意,丁小姐也该拿出点诚意来!”

我心头焦急,面上却不露声sè。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柄象牙梳,慢慢梳起头发来。笑着敷衍:“二公子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可是关系到我一辈子的大事,总要容我仔细掂量掂量吧?”

西门嘉妩媚妖娆地走过来,娇笑着说:“妹妹又何必多想,能嫁纳雪,是身为女子的福气。妹妹只要说一句愿意,入了门便是西门家的当家主母了。”

我拉住她,故作兴奋地问:“纳雪公子长什么模样?xing子是如何的?”

西门嘉掩嘴而笑,暖昧地朝我眨眨眼:“妹妹尽管把那好的形容词往纳雪身上堆。纳雪是——”

西门岑打断她的话,目光炯炯地盯视着我。“丁小姐不必拖延时间了,你是聪明人,又何必当别人是傻子呢?”

我心中叹息,难道老天真要我就此把自己卖了吗?长袖一挥,象牙梳落地,我艰涩地开口:“我——”耳边突听到竹枝“咯”地一声断裂的声音,声音虽轻,但在这一刻,我听得清清楚楚,绝不能有错。

我顿时jing神一振,嫣然而笑:“我便是要嫁去西门家,也不能光凭你们一句话啊!虽说主要是为了纳雪公子的病,但毕竟是两家豪门的结亲,其中利益牵涉,总得事先说清楚,立个契约,免得ri后纷争不休。你们说我说得是也不是?”

突然一个yin恻恻的声音横空插进来,“丁小姐难不成是要把自己称斤作两的卖了?”声音断金切玉,震得我耳鼓嗡嗡作声。

西门岑皱眉,西门嘉却不满地叱喝:“老六,你要做什么?”

便在这一刹,场内局势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