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流言
第五十五章 流言
宇翔接依凡下班之后，两人又去了趟玩具城。哎，这个依凡，看孩子高兴的样子似乎都有些上瘾了，整天想着各种玩具，想着怎么哄孩子开心。
也难为她这个后妈，在宇翔面前要装得其乐融融，和宇乐单独相处又要用激将法间接地引导他成长，暗地里还要时刻琢磨着怎样让孩子过得更好。肚子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容易疲劳。刘浩波已经分担了她大部分的工作，可是她还要为家里操劳。宇翔自然心疼她，也提过让丈人丈母娘来照顾她。但她担心父母因为宇乐而对宇翔有想法，也担心宇乐对父母使坏，终究还是没答应。
也只有挑选玩具的时候，她好像就成了个孩子，完全没了负担。开始她还顾着宇乐的喜好，后来就尽挑自己喜欢的了。看样子，也是小时候没玩够的。每次抱着一大堆玩具，她就仿佛特别有满足感。宇翔希望她高兴，他心疼她，可在宇乐的事情上，他明显没有依凡有办法，所以也只能在其他方面尽力补偿。现在，孩子的游戏房里有一大堆玩具，他新给未出生的孩子装修的房间也堆了玩具，甚至连他们的卧室里也是铺了不少。
看着走在前面的依凡，已经顶了个大肚子，还抱着个大娃娃，明明吃力得很，却乐颠乐颠的，他有些无奈，却也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不过走进屋里，似乎今天的气氛不大一样。宇乐这段时间回来总是兴高采烈的，要是看到有新礼物，那更是一蹦三尺高，可是今天怎么撇了一眼，就低着头扒拉饭了？
依凡没有如往常一般跟他抬杠，这孩子，心思**得很，不是所有时候都能用激将法的。果然，吃完晚饭，保姆刘阿姨就来找她了。
这个刘阿姨，算是看着宇翔长大的，也是宇翔特别从上海带过来的保姆。平时很是安分守己，但依凡看得出来，她是打心眼里疼宇翔的。宇翔对她也很尊敬，关于宇乐的事，也没有瞒她。刚开始几天，她似乎有些担心依凡会对宇乐不好，还特别地护着孩子，后来看依凡对孩子也是真好，才没那么明显地护着了。
不过依凡知道，因着接送孩子的便利，刘阿姨时常会关注宇乐在幼儿园的事，好的不好的，她都记着呢。好的么，她也许不全说，也就是依凡或者宇翔问了，她才美滋滋地回答，那样子，就是夸自己亲孙子一般。要是不好的呢，宇乐欺负别人的，就从来没听她说起过，当然也很少——依凡私底下可是常常和老师们联系的。可如果别人欺负了宇乐，那她是一定会及时告诉这位“夫人”的。那着急的样子，生怕了依凡不给孩子出头做主。
“夫人，乐乐的身世，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们知道了。”
依凡送到嘴边的花茶一顿，“什么意思？”
“今天我去幼儿园的时候，看到一大群人围着乐乐，好像在笑话他。乐乐就站在中间，只低着头，也不说话。我隐约地听见什么私生子，什么妈妈不疼你之类的话，等我走近了，他们就散了。我本想问问老师，可是乐乐硬拖着我回来。一路上也闷闷不乐的。”
越往下听，依凡的背越僵硬。宇翔曾经被人嘲笑，以至于对婚姻留下了极深的阴影，现在连宇乐也逃不过吗？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是。”刘阿姨似乎对这样淡淡的回答有些不满意，却也没有提出异议。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依凡突然说话了。
“刘阿姨，谢谢你。”谢谢你给予他们父子的一片心，让他们在跌跌撞撞的成长中不至于太孤单。
刘阿姨的背脊明显一僵，终究是没有回头。“夫人，应该的。”
“出什么事了？”宇乐不对劲，宇翔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
“幼儿园里，有人拿宇乐的身世嘲笑他。”
“怎么可能，宇乐的身世，就没几个人知道。”
“我们这边的人都不会说，那——会不会是……”
“你怀疑若水？不可能！若水很单纯很善良，当年她为了要这个孩子，不惜不告而别，现在送宇乐回来，也是为了宇乐的将来，她既然答应了不会影响我现在的生活，就一定会做到。何况这么做，会对宇乐造成多大的伤害，她是最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情的。绝对不会是她。”
依凡张着嘴，呆愣地看着宇翔。她只是在一一排除可能性，也没有说就是单若水啊。而且她根本连名字都还没说，他至于那么激动吗？那个为了他的骨血宁愿背井离乡，放弃学业的女孩，那个为他独自抚养大一个五岁孩子的女人，那个爱他如斯的女子，他当真一点也不心动么？
慢慢垂下眼帘，有些深埋在心底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又都浮上了心头。疼吗？她不知道。她只觉得麻，觉得冷。她紧紧地咬着牙，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御那从心底发出的冷意。
宇翔不是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可是一来，因为宇乐的事，他心里很是烦乱。这样的嘲笑有多可怕，他最是清楚。他们父子之间，隔了五年的空白，初见面时，他心里的责任多过感情。可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尤其是宇乐跟他那么像的脸，那么像的性格，他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这是他的儿子。虽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相处，可是他对宇乐的疼爱，不会少于任何一个父亲。也正因为如此，此刻的他更少了一分冷静。
二来么，便是男人的通病了。热恋的时候，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心爱的女人不管说什么都是对的，有点小病小痛了那就是天大的事。可是一旦成了老夫老妻，左手摸右手，也就没什么感觉了。当年觉得貌比西施的女人，现在看看，也不过如此。
倒不是说宇翔现在就是这个状态。怎么说依凡也是他游荡了三十年才遇到的缘分，自然是极珍惜的。可是结婚到今天，虽然不能说平平淡淡，但也没经历过太大的风浪。他已然把依凡当做了最亲密的人，也认为依凡可以理解他所有的感情，他把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依凡，就要依凡也完全懂得他的想法。所以，他不解释，也不认为需要解释。
只是，在男人和女人的世界里，似乎永远是不平等的。女人可以撒娇耍赖，但男人却必须成熟稳重。不公平么？那女人每个月来大姨妈的苦恼，怀胎九月一朝分娩的痛楚，男人又如何体会呢？一阴一阳，既是互补，便是不同。男人常常忘记，女人是该被呵护疼爱的，于是女人总是受伤。不是说该有所隐瞒，却该更多地想想对方的感受。
事情有宇翔的介入，自然很快就查清楚了。原是宇翔给宇乐落户口的时候，直接找了富兰公安局的局长。本来这事也不会乱传，结果这局长有次喝多了，回家跟他老婆吹牛，就把这事也说了。公安局局长的老婆，自然不是省油的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是门清的。可是他们五岁的儿子可不清楚啊。
李方明最近的日子很不顺畅。本来在幼儿园里，仗着自己老爸是公安局长，他总是趾高气扬的。在那个叫冯宇乐的小子没来之前，他就是幼儿园的孩子王，他有最好的玩具，最牛的老爸，谁敢不服他。当然不是他老爸真就那么牛气，但是小孩子们总是对警察叔叔有一种特殊的敬畏，连带着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男孩子们崇拜他，女孩子们需要他保护，那叫一个得意啊！
可是凭什么冯宇乐一来，大家就围着他转了？他是有不少很厉害的玩具，可是比不上冯宇乐的多，而且不管是飞机大炮还是芭比娃娃，他都有。他还大方，总喜欢分享他的玩具——当然李方明是不会这么想的，他觉得这人就是找他的晦气，要把他比下去，才故意变着样的拿玩具来炫耀，来刺激自己。你看看那个高傲的小公主，以前连他都要巴结的。现在整天围着冯宇乐献殷勤，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于是他总是想着法子欺负冯宇乐，要么是把他的玩具弄坏了，要么是故意在玩的时候推他一把。结果冯宇乐一点也不生气，还常对他露出那种“真是幼稚”的表情。而他一摔倒，自然有大把大把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跑过去“嘘寒问暖”，反而更提高了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李方明心里那个火啊！
谁知道他竟然会在老爸醉酒以后听到这么一个惊天的消息！虽然老爸说的稀里糊涂，他隔着门也是听得糊涂稀里，可那有什么关系，作为从小被电视剧荼毒的一代，编个故事根本不算什么难事。于是第二天，关于冯宇乐是私生子，被后妈嫌弃，爸爸也不管他的消息就这么散播开了。
所以说中国人的八卦因子就是从小培养的。虽然很有些人为冯宇乐不服气，不过话常常是这样说的：“如果他爸爸不管他，妈妈嫌弃他，那他怎么会有那么多好玩的玩具？但是，他真的是私生子吗？”
“就算他是私生子也没关系啊，你看他对大家都那么好，我还是愿意跟他玩的。不过他好可怜哦。”
当然，以李方明为首的一群原来的孩子王，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谁知道冯宇乐的老爸在外面有几个私生子啊？一看那样子就是花花公子，冯宇乐长大了肯定也会有很多私生子！”也不知道这花花公子是说冯宇乐，还是冯宇乐他爸，可是谁见过冯宇乐他爸呢？
“如果他爸爸妈妈喜欢他，为什么从来不来接他？我爸爸这么忙，还常常来幼儿园呢！”李方明说得理直气壮。本来很多莫须有的事情，说得人肯定了，也便有了。
宇乐当然不会解释。他们本来说得就不错，他是私生子，即使现在回了家，可他妈妈一天不转正，他的身份就一天不会变。别的呢？他能说爸爸是爱我的，妈妈是疼我的吗？他们确实从来没有来过幼儿园啊。亲妈是不能，那后妈呢？不不，那是坏女人，不是妈妈，不是！而在同学们的质疑声里，他甚至也开始怀疑，那么多的玩具，究竟是疼爱，还是敷衍和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