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霜青

ˇ夭枭君ˇ

听花无言说此次是来卖人情的,千色将目光调回那布摊的红绸喜锻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唇里慢慢吐出一个又一个的字,旋即,深邃无底的眸子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在微烁:“不必劳烦。”

明明入耳的是毫无兴趣的冰冷拒绝,可花无言素来就是个脸皮堪比城墙拐的角儿,对于如此言语,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犹记得当年,千色姑娘不是曾将一个痴儿带入东极去了么?”对拒绝听而不闻,毫不在意,他自顾自地开口,语调悠闲,一下接着一下地将手里的折扇摇得无比优雅,那被微风拂过的发丝微微飘起,衬着他那一尘不染的白衣,更显出了一丝别样的飘逸:“小生最近意外地发现了一只瘟兽的行踪,而那瘟兽寄居的尸身,和当年千色姑娘带上鄢山去的痴儿,有八分相像呢……”

提到瘟兽,千色第一直觉便是咬伤了青玄的那一只,顿时心中的戒备便就更深了。照理,当初她托宝肃昭成真君好好处理肉肉的尸体,宝肃昭成真君应该也没有怠慢才对,那瘟兽从百魔灯中逃出,为何会偏偏就掘出了肉肉的尸体,寄居其上?

再细细算来,她此次下鄢山事出突然,仅只是为了买红绸喜锻回去做喜服,而花无言的消息为何会这般灵通,偏偏出现得如此恰到好处?

怎么看都是早有计划,颇有守株待兔的嫌疑!

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这—切让她不得不怀疑,不为人知的阴谋只怕远比她预料的更多!

那一刻,千色似乎已经能够领会花无言的意图了,可她实在太过镇定,波澜不惊,花无言并没有觉察到。“而且,那个叫凝朱的小花妖好像是你的小徒孙吧?”自以为全无破绽的花无言还在继续着自己的言语,老神在在地挑眉,狭长的狐狸眼眸有些慵懒的微微眯着:“我发现她前几日——”

听他先前到肉肉,如今又提起凝朱,千色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神情,骤然出声打断他,本就漠然的声音更是平添了一缕冰寒:“花无言,你闲事管得太多了。”

“我管的倒的确是一件于己无关的闲事。”啪地一声收起了折扇,花无言见千色油盐不进,立马决定换个法子,便故意啧啧有声地叹息着,眼眸深处闪烁着缕缕幽沉,句句皆是嘲讽:“我不过一时无聊,替那小花妖觉得不值罢了。你们这俩,一个做师父的,一个做师尊的,全都只管自己风流快活,而她拜在你门下,修仙不成,如今,只怕是连性命也要一并丢掉!”

“花无言,既然你说你是专程来卖这个人情给我,何不做得更有诚意些?”对于这种意图明显的指控,千色不以为意,只是斜睨着花无言,眼眸如同锋利的弯钩,阴云般的嘲讽比之花无言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引诱不成便就恶言相向使出激将法,这般软硬皆施,无所不用其极的——”话到尾处,她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将一切挑明,还是给他留了点面子。

被看穿了心中有鬼,花无言倒也不见丝毫着慌。

“小生自然是很有诚意的,甚至也想过把这人情给做个十足,不过——”接过千色的话尾,他略微顿了顿,大言不惭地往下,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不过,那瘟兽少说也有数千年修为,仅凭小生一人之力实在是难以对付,妄图将诚意更进一步,却堪称有心无力,所以才想着来给姑娘传个消息,以尽绵薄之力。”

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狡辩,倒还显得他是思虑周全,量力而行了。

从花无言这番言语中,千色便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踩了个八九不离十了。由此看来,定然是那瘟兽擒了凝朱去,被花无言给遇上——

只是,凝朱这么一个道行甚浅的小妖,瘟兽擒了她去有何用处?

如果真有其事,那么,这事应该也不是这一日两日了——

这背后,究竟又有什么阴谋?

“是么?”千色心中即便是疑云重重,可却深谙分寸,知道此时还是不露声色相对合宜。所以,对于花无言这近乎是狡辩的言语,千色不怒反笑,只是一针见血地戳中了他的纰漏之处:“为何我觉得你分明你就是故意任凭他擒了凝朱去的?”

“在姑娘面前,小生真是无论如何掩饰都没辙,仍旧是一眼便被看穿了。”见千色笑了,花无言也薄唇微扬,拿出了老油子八面玲珑的本事,颇有些雅痞地索性大大方方承认:“姑娘不是也说么,花无言不是个什么善茬,既然如此,见死不救才应是小生常态,又怎么可能突然良心发现,充起了良善之辈?”

话说到了这地步,千色心知肚明,花无言是有所图谋的,可他却也将嘴管得很严,只怕是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是,不管他目的何在,她也都不能任由他牵着自己的鼻子走。凝朱被肉肉抓了去,背后定然有阴谋,而花无言来卖人情,目的也绝不会单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这一场各有目的的暗战之中,能做什么角儿,那可是要各凭本事的。

既然他之前嘲讽她与青玄只管自己风流快活,那如今,倒也不如顺势演下去,尔后再看看他究竟想打什么主意。

思及至此,她打定了主意,摆出了自己平素里凡是事不关己便视而不见的漠然,极镇定地选定了要买的红绸喜锻,迅速付了银钱。

“劳你费心了。”在转身离开之前,她面目平静,眼底不见一丝一缕的波澜,言简意赅的五个字勉强算是个道谢,尔后,唇中挤出了极轻也极淡然的拒绝:“各人有各人的命数,造化由天定,这事,我亦无能为力。”

花无言没有料到千色会这般漠然地一拒到底,不仅没有一点好奇心,也对凝朱的死活毫不在乎,甚至最终也不见一点回旋的余地。

以至于千色已经离开了,他还久久地站在原地。

这个女子,以前也是这般,还真是不见一丝一毫的改变。

不,若说她没有改变,却又不尽然,恐怕也只有青玄那个除了牙尖嘴利外一无是处的小鬼,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前一段日子,他尾随青玄那小鬼到了宁安城,一直潜伏在宁安王府附近,却意外发现了很多出乎意料的来者和怪事。

首先,那宁安王世子赵晟竟然能纵御鬼之术,看来应是和那半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在觉察赵晟有谋害他人性命的意图后,他便思及之前曾在半夏手上吃过亏,立刻就去到幽冥司,以有人企图搅乱生死簿为名,向北阴酆都大帝告了一密。本以为能一箭双雕,既得功德,又解旧恨,却不料,那赵晟竟然是北阴酆都大帝的自家人,令他自讨个没趣,灰溜溜地自认倒霉,不敢再寻根究底。尔后,妖界公主喻澜为了她的小情郎去盗了九转真魂丹,风锦师徒追寻而来,他跟踪玉曙和那小花妖得知了百魔灯封印失效的秘密。再后来,半夏,风锦,广丹……如同是玉虚宫的弟子们故意在此集会一般,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一一登场,形形色色的突发事件令他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事情复杂得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后来,听说千色师徒回了东极,那小花妖凝朱却是无人管顾,失魂落魄地离开宁安城,却被那瘟兽擒了去。这一幕又正巧被他给遇上了,他知道小花妖拜了青玄那个小鬼为师,再加上曾有旧隙,他便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看热闹。

本以为那小花妖被擒了去便会被瘟兽一口吞掉,谁知,那瘟兽却只是将那小花妖给拘禁了起来,也不知存的是什么心思。他觉得其中有异,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又思及收服瘟兽乃是一大功德,而自己单枪匹马上阵,难免会吃不必要的亏,便就计上心来,打算一番言语激将,使得千色能与自己联手。

可如今——

叹了一口气,花无言想了又想,终是舍不得放下这难得的蓄积功德的机会。这一次,要是能成功收服这瘟兽,他蓄积了这么久的功德足以使得他名列仙班了。即便到时不招那些神祗仙尊的待见,只在东极做个悠闲的散仙,也好过在弱肉强食的妖界镇日提心吊胆。

这样想着,他转身望向千色离去的方向,却见那红衣的背影已经消失了。

其实,这么些年来,他一直纠缠着她,并不是因为对她有多么难以割舍的倾慕,实在是因为她当年与风锦联手封印百魔灯一事使得六界震惊,名声如雷贯耳,响彻八荒。妖身修行,能到这样的地步,不可不说,她是一个绝无仅有的传奇。而他,一心修仙,不仅视她为最理想的双修对象,也希望她能将妖身修行飞升的秘诀告知,使得他事半功倍。原本,听说她与风锦是一对金童玉女,他也自知与她双修是无甚可能性的,尔后,乍然听说她与风锦有了隔阂,他便就燃起了希望,只盼自己的死皮赖脸可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怎料想,最终,他的纠缠没能使得她心软,反倒使得她避之唯恐不及,更令他在整个狐妖家族甚至是整个妖界沦为笑柄。

虽说他狐妖公子花无言素来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主儿,可如今没了退路,他便也就只好一门心思修仙到底了。

只是,要那一干自认了不得的仙尊神祗接受一只妖,的确是不那么容易的。

却不知,她当年在神霄派门下修行时,究竟是做过些什么,又是如何在玉虚宫里左右逢源风生水起的?

花无言脑子里乱纷纷的,直到潜伏在那瘟兽藏身的洞穴附近,才勉强稳住心神,屏住呼吸远远地往那黑魆魆的洞穴里观望,思索着对策。

那瘟兽正蹲在一块巨石上,明明一副人形,可那双兽一般的眼眸却在黑暗中熠熠发光,令人不寒而栗。而那小花妖像是被折断了右脚的骨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照理,那瘟兽正需要吞噬妖魂,应该将这小花妖一口吞了塞牙缝才对,却为何还要留着她的性命?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带着点诡异!若他猜得没错,这瘟兽应是百魔灯封印失效之后率先逃脱的,被封印了数千年,一旦恢复自由,自是凶狠无比,一旦惹恼了它却又无法脱身,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若真能收服这瘟兽,那也就姑且算作积德,顺便救那小花妖一命吧……这小花妖,师父不疼,师尊不爱的,与他,何其相像……

正当他一边心有旁骛地怜悯着凝朱,一边冥思苦想着如何收服那瘟兽时,身边极近之处突然有了很轻的响动,花无言警觉地回头一看,乍然惊愕!

来者竟然是他以为已经离去的千色!

“千色姑娘!?”看着来者淡然的表情,他转了转眼珠,突然会意了,便就微微一笑,带点揶揄地反问道:“你方才不是说,这事你无能为力么?”

“我的确对这事无能为力,却没说不管这事。”千色对这反问连眉也没有挑一下,眉宇间自有一抹淡然的韵致。尔后,她望向那洞穴之中的瘟兽,唯有那犀利的眼神可看出她一闪而逝的些微笑意:“花无言,若是不摸清你的底细,我怎么能你确定是不是与那些魔族余孽两相共谋?”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自然,不过——”花无言点点头,似乎也表示赞同,可语气却是颇为无奈:“在千色姑娘眼里,小生的脾性真有如此卑劣么?”

他知道自己素性不良,可是,真至于到了如此完全不被人信任的地步了么?与魔族余孽两相共谋?

他只怕自己的魂魄还填不满一只瘟兽的肚腹!

“卑劣倒是还算不上。”千色顺口应着,淡然地沉声开口,眼角挥洒着不以为然的光芒:“不过,离光明磊落,尚有距离。”

对于这样的回答,花无言唯有无语凝噎。

一番观望之后,千色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

那瘟兽折断了凝朱的腿骨,很明显是为了不让她有机会逃走。而且,看这情势,只怕还有拿凝朱来做饵的打算。只是,这设下香饵的陷阱是用来诱谁上钩的,她却是不知晓。而且,她也自知,现下自己的修为已经远不如往昔,但要收服这瘟兽倒还不成问题。只是,她必须要确保凝朱的安全,所以,不得不有所顾忌。

本着这样的意愿,她与花无言商定,由自己先进入那洞穴,暂时与那瘟兽缠斗。而花无言则趁机解救凝朱,待得凝朱到了安全之处,她再毫无顾忌地动手收拾那瘟兽。

这个办法自然很有可行性,只是,她却没有料到,这个陷阱是用来——

*************

一进入洞穴,千色便就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那蹲在巨石之上的瘟兽身上。

那瘟兽寄居的的确是肉肉的尸身,而奇怪的是,眼下,那只瘟兽如同是一尊硬邦邦的尸体一般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是用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碜碜地咕噜噜盯着她,令人不觉毛骨悚然。

“师尊!”而凝朱一见千色,顿时如同看见了救星,拼命地朝着千色爬了过来,可那只被折断的腿却使得她爬行的动作如同蚯蚓蠕动一般笨拙。她张嘴大声嘶吼着,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却已是如同破锣一般,只余下嘶哑的断断续续:“师尊,快……救救我……她,她……她说要挖了……我的心!”

千色很清晰地捕捉到了凝朱话语中的“她”,只以为这个“她”指的是那只瘟兽。“凝朱,你没事吧?”她蹲下身子,一边提防着那一动不动如同死去了一般的瘟兽,一边小心地查看凝朱的伤势。当她看清凝朱腿上的伤非同寻常事,心突然往下狠狠一沉,极其不祥的预感随着上涌的气血一并窜到了头顶上!

那不是普通的外力所造成的伤口,也不是被瘟兽所咬伤的,而是一种非常怪异且难以言喻的伤口。那伤口明明已经皮开肉绽,深得隐隐能看到骨头,可却是不见丝毫的血,仿佛是有什么硬生生地从血肉里往外钻造成的一般。

这伤——!

正当此时,不知是从何处竟然传来了一阵又一阵阴恻恻的低笑。“你不就是当年那只封印了百魔灯的小雀儿么?”黑暗之中,那笑声伴着一个尖细高亢的女子声音,在这洞穴中形成了重重叠叠的回声:“没想到,这小小的花妖如此有用,没诱来当日在树林里被瘟兽咬伤的那名少年,竟然倒把你给诱来了。”

这果然是个陷阱!

千色霎时肃然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陷阱,竟然是想要诱捕青玄?!

幸好,青玄没有同她一起,她便也就没了顾忌,要不然——

不动声色地,她也不去理会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只是静静地查看凝朱腿上的那伤口。就在她的手指碰到那伤口时,奇怪的是,那伤口仿佛能嗅到她的气息一般,开始狠命地汲取着什么无形的东西,那可怖的伤口竟然慢慢地开始愈合了!

看着这一幕,那未曾露面的神秘女子只是啧啧喟叹,仿佛是有什么情势正在他意料中一般,带着点说不清是称赞还是怨毒的意味:“果然是平生那厮……难怪你当年修为尚不足万年,本事倒是如可通天一般无所不能,甚至还能与人联手封印了百魔灯,使我兄长无法脱身,原来是因着承了他的精气——”接着,她略微顿了一顿,发出咯咯咯的媚笑声,尖锐刺耳,伴着自言自语,更令人不寒而栗:“平生,你这厮身为堂堂神界帝君,可倒是比妖魔鬼怪更狡猾千倍万倍,竟然还有如此一计……”

这一瞬,千色全然听清了那未曾露面者的言语,脸色也随之愀然一变:“你是——你是魔尊之一的夭枭君!”

魔界的双尊——娄崧君与夭枭君的逸事,她还是妖身之时,便就有所耳闻。

据说,娄崧君与夭枭君本是兄妹,一直野心勃勃,渴望以血腥屠杀颠覆神界,一统八荒。为了修炼出足以与神界相抗衡的修为,他们兄妹俩竟然合二为一,借助双修之法,将两个身体硬生生合并为一个,魔力百倍大增,几乎无人可挡。

而万年之前,神魔大战,天地变色,六界天翻地覆,最终,幸得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借助日月之力,拉开了上古神器后羿弓,将娄崧君的魂魄自那具躯体中震出,与其他凶狠的妖魔一并强行封印在百魔灯中。幸存的夭枭君带着残兵败卒已是成不了气候,便就回到魔界躲了起来,发誓要狠狠报复。而那一战之后,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听说受了重创,为了维持天地间日月星辰与山川河泊的平衡,便就几乎不再出紫微垣了,以至于后世成仙成神的晚辈,几乎无人能有幸识得他的真面目。

至于三千多年前的群魔乱舞,乃是夭枭君听说北极中天紫微大帝许久不曾现身,策动群魔作乱,妄图破除百魔灯封印,将娄崧君释放的阴谋诡计。只可惜,娄崧君正要破百魔灯而出之时,她与风锦联手重新封印了百魔灯,使得夭枭君的阴谋落了空。

这么数千年,也不知夭枭君躲在何处修行,如今,百魔灯封印即将失效,自己又天劫在即,只怕就算再与风锦联手,也无法再封印住娄崧君了。

而夭枭君言语中提到的“平生”,难道就是北极中天紫微大帝的名讳么?为何会说自己承了那帝君的精气?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若她没有记错,她与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并无交集,素未谋面,就连当初她与风锦为了救玉曙的性命,前往北极紫微垣讨要一瓣暌葳花为玉曙重塑元神,也不曾见到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只是见到了帝君跟前侍奉的神官云泽元君……

此时此刻,千色的脑中匆匆闪过了无数的疑问,却无瑕细想,只是盯着那传出声音的方向。

果不其然,那暗处慢慢地现出了一个影子来。

那是一个极其怪异的躯体。

躯体的左半部分是个轮廓刚毅的男人,眼眸紧闭,而躯体的右半部分却是个妖媚十足的女子,狭长的凤阳微微扬起,乍一看之下,极为可怖,极端诡异!

这,应该就是夭枭君与娄崧君共用的躯体,只不过,如今躯体你的,只有夭枭君的魂魄。

直到夭枭君现了身,那瘟兽才一跃而起,奔到夭枭君的脚下,用那凛冽的兽眼盯着千色和凝朱。

没错,上一次,在树林里施法困住了玉曙和凝朱的,正是夭枭君。当时,若不是那追着瘟兽到了树林附近的少年使得她心神俱乱,坏了她的障眼法,她便可困住玉曙,再拖延一些日子。当时,她躲在暗处静静窥伺,却是怎么也看不穿那少年的来历,只依稀发现那小花妖和那不明来历的少年似乎关系不错。所以,这一次,她指使瘟兽抓了那小花妖来,只是为了诱那少年出现。

不想,没能诱来那不明来历的少年,竟然诱来了这与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关系匪浅的小雀儿,实在是一桩惊喜!

“算你这小雀儿有眼力,竟然认得本魔君。”那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夭枭君娇笑着,将千色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很多遍,这才懒洋洋地开口:“神魔两界,休战万年,这六界实在太平静,太冷清了。只待月圆之期,百魔灯彻底崩毁,我兄长便可恢复自由!届时,定要让六界好好热闹一番。”

“是么?”千色微微瞥了瞥凝朱腿上的伤口,已经是愈合得差不多了。她微微握拳,感觉自己气力越来越不济,却只能强撑着镇定,面无表情地与夭枭君对峙,不让其看出自己的底气不足:“百魔灯既然能被我封印一次,那就必然能被我封印第二次,六界热闹与否,轮不到夭枭君操心。”

“小雀儿,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听罢千色的话,夭枭君笑得越发欢畅。其实,方才千色伸出手去抚触凝朱腿上的伤口,她便就已经看到了千色手上那一直未曾愈合的旧伤。“你身上若不是承了平生那厮的精气,哪有机缘修成仙道,而且,尚不足万年的修为又怎么可能有那封印百魔灯的本事?如今,平生留在你身上的精气已经所剩无几,你可说是自身难保,竟然还敢夸下这样的海口——”话到了尾处,她不断故意发出“啧啧”的声音,仿佛是在嘲讽千色不自量力。

“我有没有那本事,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千色稳住心神,不受她的挑衅,知道自己想要全身而退已是不太可能,便趁机操起凝朱的身子往外扔去,高声唤着仍旧躲在外面的花无言:“花无言,你赶快带凝朱先走,立刻去东极——”她本能地想让花无言去找青玄,可转念一想,这夭枭君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要诱捕青玄。这种情况之下,青玄即便是来了,也帮不上忙,恐怕还会白白送命,便就立刻改口:“不,别去东极,去幽冥司,或者玉虚宫!”

是的,来的是白蔹或者风锦,甚至是别的师兄弟,都可以助她一臂之力,若是青玄来了,只怕她反倒是会心神俱乱!

花无言接住凝朱,知道如今能逃得了一个算一个,也没有多收任何废话,只是瞬间便就消失得没影儿了。

“小雀儿,你连觅帮手的处所都弄错了。”夭枭君对一切冷眼旁观,似乎对于千色的举动乐观其成,毫不在意,只是开口慢悠悠地提醒:“你该让那狐妖带着小花妖去紫微垣求助才是!我也才好知晓,你与平生那厮究竟是什么关系……”

到了最后,她略微顿了顿,眼眸中戾芒乍现,仍旧阴鸷地笑着,只是,那笑意中蓦然又多了噬血的残酷,带着冷冽的寒意,透彻骨血地冷:“不过,即便平生真的赶来,大约也只能见到你的尸首了!”

好吧,基本上已经透露出谜底了,我们亲爱的青玄同学的本尊,就是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平生,不是魔尊……恭喜各位猜中的同学,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在后文中继续用老方法奉送未删节版本的清蒸河蟹,希望大家会喜欢……已经在63章里留言留Q号的亲,如果没有收到邮件,请耐心等待,因为人数实在太多,而且最近则则家里有至亲去世,则则在处理丧葬事宜,暂时没能给部分亲发送邮件,请原谅。下一章的更新应该是在明天,请大家冒泡支持,则则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