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帝国风云录

姚国华:百年中国的思想脑震荡

姚国华:百年中国的思想脑震荡||地点:北京大学三教105室举办单位:北京大学湖湘文化研究会主讲人:姚国华各位同学,晚上好!非常感谢湖湘文化研究会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我已经是第四次站在北京大学的讲坛上了。

这次的宣传效果是最好的,刚开始时,人非常少,值得庆幸的是,后来,人慢慢多了起来。

这次,我会在北京不同的高校做一次巡回系列演讲,今天在北大的题目是“百年中国的脑震荡”,话题可能稍微沉重一些,思想性较为深入,但它涉及到我整个思想脉络中的一些关键问题。

话说得情绪化一些,我认为,这一百多年来,中国人在走向现代化的道路上,作为一个民族,我们的整个思想界,包括那些思想大师们的思考,包括今天学者们的主流思维,都可能存在一个大的思维陷阱。

我把这种思维叫做“脑震荡思维”。

我将从三个概念入手阐释这种思维的特征。

在拙著《文化立国》与《大学重建》中,我提到了,在当代中国人使用的那些最基本的观念之中,都包含着大多数人没有意识到的思想陷阱。

这种陷阱很大程度上,阻碍了中国人在现代化道路上的迈进。

可能有些概念是最为基本的,是绝大多数人不会怀疑的,它们却恰恰是陷阱。

我认为,今天中国的所有问题,都与这些概念上的陷阱有关系。

我今天只讲三个概念。

第一个概念是“封建”。

这半个多世纪以来,中国社会科学方面的书籍,关于中国历史的描述,如果离开封建一词,可能无法述说了。

(笑声)我们把很长一段时间的中国定位为传统的封建社会。

但是,封建一词,说白了,是一个简单的常识性错误。

直到前几年,我国一位著名的思想家李慎之先生,才把这个错误揭露了出来:半个多世纪以来,中国人使用封建一词时,在smenhu.cn%的情况下是错误的。

这样一个关键词,究竟错在哪里呢?很简单。

封建,在汉语之中,甚至在西方用语中,它都是指“封土地、建诸侯”。

秦始皇废除井田制,建立中央集权制度,这个行动就是废除封建制度。

也就是说,早在两千多年前,封建制度就灭亡了。

但是,我们的教科书,那个我们背不好就考不上高中更不用说考大学的教科书,(笑声)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秦始皇建立了封建制。

而事实的真相是:秦始皇就消灭了中国的封建制度。

这是个历史的简单常识,但是几十年以来,smenhu.cn%的中国人在使用封建一词时,从来没有意识到用错了。

而且,这不止是一个用词错误的问题,如果是这样,那好办,我们约定俗桑飧龃视镉辛诵碌暮澹昧硗獾拇视锎嫠木珊濉N侍馐牵庋桓龉丶实挠么恚澈笫撬嘉绞降拇砦蟆6坏┫萑胝庵执砦笾校颐堑乃悸肪兔挥邪旆ǚ怼?/P这种错误是哪里来的呢?其实,中央集权制度和封建制度本来是一个对立的东西,在很大程度上,从秦始皇时代以后,中国的社会状况无论从政治还是经济层面看,都不是封建主义,而更加接近西方的资本主义。

如果说,把中国两千多年的制度与西方制度做一个对比的话,我们会发现,中国与其说像西方的封建社会,不如说像西方的资本主义社会。

大家想想,在中国,地主的土地是可以自由买卖的,地主可以雇工,有钱人可以开钱庄等等,这些都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极其接近。

而事实上,所谓资本主义萌芽,在中国两千多年来,一直存在着。

中国的资本主义不是从明清开始萌芽,恰恰相反,从秦始皇甚至更早,中国的农业资本主义就萌芽了,而中国的工商业也一直非常发达。

为什么要说两千多年来,我国处于封建社会呢?错误来自于一百多年前的鸦片战争。

中国人被西方人打败了,而我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打败的,我们被打晕了。

刚开始,我们是被西方的枪炮打败的,后来,我们被西方的整个体系打败了,中国的文明找不到坐标,看不清方向。

十九世纪末,中国的整个文明体系崩溃了,于是开始重新寻找方位的历程。

这就好比,一个人被强大的东西撞成了脑震荡,自己不知道方向了,没有时间了,没有空间了,传统的文明体系和坐标系全部垮掉了。

这时,中国发现,只能跟着眼前那个还在活动着的强大力量行走,这种状态就是脑震荡。

我们看过电影,战争中,有人被炮声震慑后,失去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这时,怎么办呢?他还有平面的感觉能力,要让他获得思想的坐标,只能让他模仿眼前正常人的活动。

这就是脑震荡。

一百多年前,中国人被西方人全面打败之后,开始相信,整个世界有着一元进化的方向,有着单一进步的套路。

西方人在这条路上,走得比中国人快,走到了前进的这种发展程度。

而全人类的文明都会沿着这种上升的趋势前进,只不过不同的民族,处于文明上升链条上的不同点上。

中国人在这里,西方人在中国人前面,而比我们更落后的柬埔寨人在中国人的后面,而中国的少数民族鄂伦春在更后面。

(笑声)也就是说,不同的民族沿着同一个方向,只不过在方向的不同点上,在往前发展。

我们知道,二十世纪初期,有一种思想,对中国人的影响力非常之大。

胡适之的名字就体现了当时思潮的倾向。

适之这个名字,是胡适根据达尔文的“适者生存”的理念取的。

当时,进化论在中国的影响太大了。

中国人被打晕了,要找到自身挨打的原因,避免再次挨打,怎么办呢?有一种解释告诉我们,中国人挨打是因为中国落后,要不挨打,怎么办呢?赶快沿着那条道路前进,赶上西方。

这种想法,一下子让中国人看到了希望,中国人想往前追。

这时,中国人就给自己找到了一种定位,但是,这种定位建立在历史一元化发展的逻辑之上,它相信,每一个民族都会沿着同一个方向进化。

这种进化论思想,依据的是社会达尔文主义,从那以后,我们就有了这些观念:历史是进步的,时代是前进的,社会是发展的,而且向上的趋势是唯一的方向。

这种观念,实际上就把西方人走过的道路,看作全人类必然会经历的道路,西方人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那我们的今天是什么呢?按照这种逻辑,我们的今天当然就是西方人的昨天。

西方人的昨天是封建社会,自然而然,两千多年来,中国不发展,就是因为我们处在封建社会。

我们说中国长期是封建社会,这不是从经验出发,不是从事实出发,不是从中国的境况出发,而是从一种简单的逻辑出发:西方人的昨天是我们的今天,昨天西方人处于封建社会,那么,我们两千年来也是处于封建社会。

人在脑震荡的状况下,完全丧失了记忆,丧失了时空观,丧失了自我坐标,于是,封建,这样一个毫无道理的观念,支配了中国接近一个世纪的时间。

这种逻辑的背后,又强化了我们相信的那个原因:人类历史沿着同一方向往前发展。

当然,今天,稍微有点生物学知识的人都知道,社会达尔文主义实际上是对达尔文的一种误解。

达尔文主义根本不认同生命的进化有一个统一的方向。

生物学科学告诉我们,人类进化呈现出一种树状的发展逻辑,根本不存在说:人是最高级的,类人猿低一级,猩猩再低一级,接下来是猴子,一般的哺乳动物再低一级,依次往前,是爬行动物,小虫子。

按照这种逻辑,就会产生出一种可怕的推理:我们今天是人,昨天是类人猿,昨天的昨天是猩猩;猩猩不服气,它说自己今天是猩猩,明天可以进化成猿,后天就变成人了;猴子也不甘示弱,它说不久它的尾巴就会掉,变成猩猩,再往前进步,总有一天会变成人;老鼠也不甘心一辈子做老鼠,将来它也要做动物中的佼佼者,做猴子,最后进化成人;甚至,连一头猪都不甘心任人宰割,有朝一日,它也要变成人。

(笑声)稍微有点生物学常识的人都会知道,达尔文的进化论所讲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他认为,根本不存在一个终极的、最高级的进化状态,可是呢,社会达尔文主义和一般中国人的思维模式却告诉我们:人类发展有一个同一的方向,有一个终极的状态。

而且,我们知道,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这样一种发展逻辑,一种完全在斯大林时代杜撰出来的理论,一种根本不是马克思原意的东西,支配了我们今天的思维。

封建这个词语上的错误,不在于词语自身的错误,关键在于,词语背后所强化的逻辑:它告诉我们整个人类文明进程有一个单一的坐标系,它以现代西方的标准为标准,说到底,是一种“西方中心主义”的逻辑。

第二个词语,也是我们时常在使用的,而且,不认为它是错误的,这就是“启蒙”。

其实,启蒙背后,也有一种思维的陷阱。

如果说,封建一词背后的陷阱,只要经人一点化,大家就能意会的话,那么,启蒙一词背后的陷阱,显得更加隐晦。

包括我刚才谈到的李慎之先生,虽然他指出了封建一词的错误,但是,他同时也认为,中国人需要启蒙。

启蒙一词与封建一词中,有一些极其类似的东西,其陷阱也颇为相似。

法国人、英国人观念中的启蒙,与汉语中启蒙一词的意思,非常接近,它们都指:人处在一种阴暗的角落里,要获得光明,走向文明,由愚昧走向开化,这就叫做启蒙。

这好比一座房子,黑漆漆的,我们把窗户打开,让光线照射进来,这些光线象征着聪明、才智、文明、先进与智慧,它们照耀了我们黑暗的心灵。

但是呢,法国人首创启蒙一词时,在他们的意识当中,启蒙所运用的智慧,并不是外面的世界给予他们的,不是外部文明光芒的造化。

也许,诸如法国伟大的启蒙思想家伏尔泰,也会羡慕古老中国的文明之光,但是,他们并不认为,法国文化自身就是黑暗的,要等待东方文明的改造。

待会儿,后面我会细致分析。

十八世纪,法国许多搞启蒙运动的思想家都认同中国是文明之国,东方人太了不起。

伏尔泰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当我们欧洲人还在亚平宁的森林里游荡的时候,还在茹毛饮血的时候,东方的文明古国已经进化到不可想象的程度。

中国皇帝把辽阔的东方,统治得井井有条。

中国像一个家庭那样和谐有序、充满仁爱,自由、平等、博爱的故乡就在中国皇帝那里。

皇帝对待他的臣民,就像父亲对待儿子那样仁慈。

在法国许多启蒙思想家的观念中,启蒙的源头是东方的光明,中国人的光明照耀了西方。

但实际上,我们也应该看到,当年法国人启蒙的时候,当英国人、美国人和德国人也都向往中国的时候,他们的向往与我们今天对西方的向往,期盼着由西方文明启蒙中国,是有根本不同的。

不同在哪里呢?欧洲人当年向往的东方,是一个难以企及的东方,由于交通不便,信息不畅,所以,他们的东方,很大程度上,是自己脑中构想的东方,是自己想象的东方,而不是真实的东方。

由于实际的东方,离他们太遥远了,所以,他们只能发挥自己的思想,杜撰一个东方。

这就好比你在一瞬间看上一位美貌的姑娘,此后你却没法见到她,却经常回想她,甚至在梦中见到她,但是,你心中的她,与真实的她相差越来越大了。

正因为有距离,你的想象才能自由,你才能让自身充满主观能动性,这样一来,你期盼的偶像,与真实存在的她,是两回事情。

回到启蒙问题的探讨上,西方人崇尚东方,以为是在用中国文明改造西方文化时,实际上,他们是自己在改造自己。

那也就是说,真实的启蒙运动,不是西方人借助外面的光芒来照耀自身,而恰恰相反,他们是在自我觉醒。

在其他的讲座场合,我曾经谈到过,西方文化的源头,更多的是,古希腊的哲学、犹太人的信仰、基督教的文明。

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启蒙运动等都是西方人的一种自然状态的萌发。

西方人真实的启蒙,并不是用外面的光明来照射他们,而是用自己的光芒照耀自己,用自己内心智慧的觉醒来改变自己。

可见,启蒙一词的原义,并不是我们表面所理解的那样。

关于这一点,可以参照德语中启蒙一词的含义。

它与英语、法语、汉语中启蒙的意思不一样。

在德语中,启蒙指的是自我成长发育和自我进步的过程。

这可谓是更加真切地表达了启蒙的本义。

但是呢,当今,大多数中国人理解的启蒙是:中国人的现状是蒙昧的,急切需要用外面的光芒在改造自己。

说穿了,如今很多知识分子鼓吹的启蒙,就是要以西方的先进思想来改造中国人。

这种启蒙,是一厢情愿的倾向,是将所谓先进的思想灌输我们的大脑,让我们走向光明,这种启蒙,与西方原创的启蒙完全是两码事。

在这种情况下,人变成了所谓的光明的奴隶,受它支配,人在所谓的光明面前,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被改造的对象。

这种启蒙的指导思想,可能恰恰造成了今天中国的许多被动、挨打和平庸。

中国人越来越缺乏创造力,越来越丧失个性,越来越没有了主动能力,越来越将自身活力崩溃。

“启蒙”观念上的陷阱,可能是根源之一。

好,我继续讲第三个词语,“现代化”。

恐怕,更是极少有人怀疑,现代化一词背后,也有一个陷阱。

不过,这个词语背后的陷阱,是很明显的。

稍微有些汉语语感的同学,都应该知道,什么叫“化”呢?它指的是不是某种东西,却要变成某种东西。

那么,现代化就意味着,中国人如今并不现代,中国还处在古代,在座的各位,2004年4月4日的这群北大学子,不是现代人,是古代人。

(笑声)现在的中国人不算是现代人,只能算是古代人,古老的中国人要走向现代化,这就存在着一个时间上的混乱。

我们所说的“现代化”概念,与所说的“封建”一词,它们依赖的时空观是一致的。

即二者认为,美国人、德国人、法国人、英国人处于的现在才能算作现在,他们有权说:我处于现代,而中国人的现代,只相当于他们的古代。

这种思维,导致我们中国人不得不把自己的时间坐标取消。

引申一下,我认为,二十世纪,人类思想领域内有一个极其具有戏剧性的对比。

是什么呢?上个世纪初,也就是1905年,爱因斯坦在自然科学领域发动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革命。

这场革命可以简单概括为:自然科学范畴内时间观念的革命,即打破统一的、绝对的、一元的时间坐标,转化为多元的、每一物质体系都有独立坐标系的时间坐标。

这就意味着,时间成为一个相对性的坐标。

时间不可能脱离物质体系而存在,不存在一个绝对、唯一的坐标系。

爱因斯坦引导了绝对时空观向相对时空观的改变。

可是,同样是在二十世纪,在人类社会生活领域,在社会科学范畴,却有恰恰相反的转化。

起初,大部分社会学者认为每一个民族都有自身独立的时间坐标,每一民族有不同的历史纪年方式,如太阴历、格里高里历、黄历等。

而逐渐地呢,演化成统一的、一元化的、绝对的时间坐标。

当二十世纪最后一天到来的时候,全世界的人都为此而惋惜;当二十一世纪的太阳第一次升起的时候,全世界的人们都觉得与众不同。

这时,我要发问了,这一天与其他天,真的不一样吗?其实没什么不同的,只不过是西方纪年法的偶然设置,造成了这一天的特殊。

这种时观,使得全世界人民都追逐着同一个时空,与自然科学领域的相对时空观完全相反。

曾经有个小伙子问爱因斯坦,说他的相对论太抽象太深奥了,爱因斯坦打了个通俗而有趣的比方:如果你面对一位罗嗦不停、说话含糊不清的老奶奶时,这时,一分钟好比一个小时;如果你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时,一小时好比一分钟那么短暂。

这就是相对。

它告诉我们,时间是以每个主体的不同状态来决定的,不同主体之间不存在一个绝对同一的时间观念。

可是,二十世纪末期开始,我们却在社会生活领域建构了唯一的时空坐标。

这就是“现代化”概念的来源。

关于这一点,有人说得更加激进一些,比如台湾大学哲学系的一位教授,名叫王小波,我跟他有过一次对话。

我谈起了以上三个词语背后的错乱,王教授赞同我的很多观点,不过,对于启蒙一词,他不同意我的看法。

他说,封建一词,是共产国际第三国际强加给中国人的;而现代化一词,是美国中央情报局强加给全世界的。

(笑声)这句话,我当时听起来,就觉得很有意思。

后来,我查阅了一下,发现他的说法还真有一些事实根据。

当年,共产国际的东方执行部,为了让朝鲜、中国、越南等国家跟着他走,就说:社会是发展的,是由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一直成长起来的,中国还处于封建社会,西方社会已经是资本主义社会了,比你高级,而我们苏联,已经超越了资本主义,到了社会主义阶段,你看着办吧,到底是跟着西方走还是跟着我们走?跟着人家走也可以,但是跟着我们走,你就可以跳跃一级。

中国一想,既然可以跳一级,我们当然跟着共产国际走呀。

(笑声)于是,我们把自身定位为封建社会,在苏联老大哥的带领下,朝着社会主义的方向迈进。

关于现代化这个词语,有这么回事。

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美国有个亚洲基金会,目前仍然存在,它支助了一次第三世界的大会。

大会会场位于韩国的汉城,会议的主题是现代化问题。

从这次会议以后,现代化一词,得到了全世界人民的广泛认同。

亚洲基金会的后台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美国当时的意图是在文化上领导世界潮流,怎么领导呢?当年,西班牙人征服一块地方时,要把那里伊比利亚化;英国人征服一块地方时,要把那里英吉利化;荷兰人征服一块地方时,要把那里尼德兰化;法国人征服一块地方时,要把那里法兰西化;德国人征服一块地方,要把那里德意志化。

后来,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强国,美国人没有太大的底气说,让全世界都美国化。

美国的主流虽然是西方文化,但他毕竟是个大杂烩。

所以,他干脆选择了一个表面上具有普遍性的词语,不叫美国化,叫现代化。

现代化一词,就是这么来的,说穿了,它的背后就是美国化。

我们的学者,对于现代化,做了那么多的研究,制造了那么多的标准,其实都是人为想象出来的,美国人引领世界潮流的基本根基就是现代化。

以胡适之为代表的中国思想家们,领先接受了现代化这个词语,再将它跟启蒙一词相结合,于是,中国人在无声间接受、模仿并学习西方人当时的状态,迫切希望与西方接轨。

今天,我们没有更多时间去探讨,现代化实际运作过程中,存在哪些陷阱。

简要得说呢,全球化的潮流,是非平等的,非公正的,有中心和边缘的区分,你越是跟着人家走,你越是陷入人家的话语系统的支配之中。

现代化一词,同样基于社会达尔文主义所强调的单一逻辑,基于对达尔文主义的彻底误解。

封建、启蒙和现代化三个词语,其使用的误区,都在于,我们中国人在这一百多年以来,都处于时间错乱的状态。

什么叫做时间错乱呢?说得简单一点:我们的历史记忆模糊了,我们没有自己独立的时间坐标了,我们只知道跟着别人走了。

这样一种状况,我把它叫做百年中国的思想脑震荡。

西方哲学界的一个重要人物,康德,他的思想中,有过对人类知识的解析。

我们的知识结构是如何构成的呢?康德有一个十分经典的描述。

他认为,我们人类的知识,既不简单地都是从经验中而来,也不完全是先验的,而是先验和经验两者结合的产物。

纯粹的经验,不可能成为知识;纯粹的先验,同样不可能产生知识。

在经验和先验中,康德涉及到对时间和空间的描述。

他说,当我们经验性地去感受作为对象的物质世界时,我们每个人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先验的时间和空间的坐标。

而这个先验的时空坐标,是知识发生的前提。

康德进一步认为,原因、结果、可能性这类概念,现实世界中不可能存在,它们都是先验的产物。

时间和空间,也是一样,物质世界中没有,只存在于每个人的思想中间。

说得更明了些,人,才会意识到时间和空间,客观的对象上,是不存在时空的。

人的时空坐标,正如笛卡儿的坐标系,加上混沌的经验被纳入,才有了我们的记忆、感觉和印象。

将记忆、感觉和印象等,用我们的概念体系进一步加工,才形成了我们的理性知识。

康德告诉我们,人类的思想是有前提的,这个前提就是个人的时空坐标,个人先天的概念模式。

当然,二十世纪时,皮亚杰的心理学理论告诉我们,康德所谓的个人时空坐标,不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而是在个人的思想孕育过程中自然形成的。

尽管这对康德的理论有所修正,但是,它仍然没有否定康德的一个前提:我们人类的知识并不简单只是经验,而是包含着先验的因素,先验的表现之一就在于个人的时空观念。

中国人的时间、空间概念丧失了,这意味着,我们丧失了独立进行思考的能力。

我们只能简单地照搬、套用西方人的概念体系、历史观点和时空坐标。

一个彻底丧失了自我时空观念的民族,当然就是一个彻底脑震荡了的民族。

中国这一百多年来,几乎没有真正的思想家。

我有另外一个话题,讲犹太人和中国人的比较,那时,我们会发现,中国和犹太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民族,但是,当中国人面对犹太人时,有一点是需要我们集体自卑的。

那就是,这一百多年来,犹太人在任何一个领域内,都有最杰出的人物,都有引领潮流的人物,而中国几乎没有一个这样的人,也许除了毛泽东。

没有一个用中国人名字命名的主义、没有一个用中国人名字命名的思想、没有一个中国人研制的科学成果,可以理直气壮地对全世界说:跟着我来!我是最先进的。

像鲁迅这样的文学大师和思想大师,也只能在中国的范围内被人们广泛认同,他对于世界潮流来说,几乎没什么影响。

也许,在中国人中,引领过世界潮流,只有昙花一现的毛泽东。

中国作为如今世界上人口最多的民族,在世界思想的海洋中却丧失了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中国人集体处于一种脑震荡状态之中。

中国人的独立思索能力消失了,按照康德的话来讲,中国人不可能是有思想的。

事实上也是这样。

今天,每当我们谈到某种重要思想时,都把它看作一种既定的模式,而不自省式地去剖析它。

今天,中国也没有科学了,中国的科学是照搬西方的传统科学知识,我们以为这种知识就是科学,其实不是。

思想不是thought,而是thinking。

Thought是结果,既定的状态,thinking才是过程,活跃的状态。

这个问题深入下去,会引出我的许多思考结果。

其中有一点,我认为,中国今天的科学完全死亡了。

中国许多经济学家们所构想的崛起之路,其实只是头脑不清醒的人的幻梦。

中国许多社会学家和改革者高喊着宪政改革,其实同样是处于脑震荡的状态,根本不知道自己处在何时何地。

(掌声)谢谢大家。

中国的教育就更惨了。

前不久,一位思想非常激进的学者说,中国的教育部,干脆应该取消。

因为教育这个词语,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教育意味着,某个主体高高在上站在那里,把所谓的真理、思想和知识灌输给大家。

这种教育是害人的。

真正的教育,应该尊重受教育者,受教育者也是主体,他们自我成长。

而我们的教育呢,似乎是把所谓光明的、先进的、正确的东西,灌输到空白的、愚昧的、无知的、麻木的头脑中,也就是普遍中国人概念中的启蒙。

这种教育无疑是糟糕的。

(掌声)上面那位激进的思想家说,教育部应该改成学习部。

活到老,学到老嘛。

但是呢,后来发现,中国就没有几个干净的词语,学习这个词语,更加糟糕,比教育还糟糕。

(笑声)为什么呢?学,本来就是效仿的意思,即有一种现成的结论、模式、楷范摆在面前,我去照搬它、模仿它、运用它,这就是学习。

习,只不过是练习,让你照搬和运用的时候,更为娴熟。

中国两千多年来的传统文化,是在这种学习的观念和行动中延续的。

这种学习,造成了中国文明的稳定,也造成了文明的停滞不前,丧失自身的活力和创造力。

中国人几乎只知道学习,我们从幼儿园就开始学习,一直学到中学、大学,学到博士,取得博士后学位,还有学到老,我们却没有想到,这种学习,是有问题的,它的后面蕴藏着巨大的陷阱,我们完全成了所谓真理、结论、模式、教科书的奴隶,我们成为被动的客体。

一百多年来,这种模式没有根本性的改变,只不过,我们由学习老祖宗转向学习西方人,我们以跟国际接轨为目标,说到底,别人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这种思维模式,把我们与生俱来的创造力、生命冲动、自主性、想象力都抹煞了。

这种状态,造成了今天我们中国所有的死板和平庸。

西方人就不学习了吗?他们也学习。

但是,他们既在learn,又在study。

Study不等于我们概念中的学习,它指的是,在没有现成的结论、原理和答案的前提下,去寻找规则、公式、规律等,它更多的是一种探索、研究和发现。

而我们中国人缺少的就是这根弦。

如果这种状态不改变,中国谈什么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实在太过荒诞,只有思想处于脑震荡状态的人,才会提起这种不切实际的口号。

(掌声)其实,我们中国的学习,是与另外一件东西,结合在一起的。

什么东西呢?爱因斯坦曾经说过:我们都以为知识是最重要的,其实还有比知识和结论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人的想象。

推而广之,这种想象,包含着人的想象力、创造力、**、生命冲动、革命精神、主观能动性和永无止境的好奇心,这些恰恰是人之为人最重要的东西。

而今天大部分的中国人,忘记了的正是这些,我们的教育,停留在学习知识的阶段上,把人与生俱来的可贵东西给断送了,而被动接受别人既定下来的文明。

中国社会里,如今有太多的领域,完全陷入了将别人现存的东西当作楷模的泥坑中。

我们经常引以为豪的某些东西,其实是我们的耻辱,大家有没有想过呢?比如说,我们认为长城伟大,因为据说长城是人类在太空中可以肉眼看得到的景观。

我的著作《文化立国》与《大学重建》中已经谈到,这种说法是荒唐的。

后来,一位读者给我来信,问我为什么能在杨利伟登上太空之前就识别了这种说法的荒谬。

(笑声)原因很简单,这是个常识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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