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京华烟云 第103章 土匪？英雄？(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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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羽天的瞳孔，立刻收缩，右手下意识的伸向自己的腰间，想要抽出犬神刀，但是动作才到一半，又缓缓地收了回去，跟着他的身体突然向前跃出，一脚踢起一团积雪，打在沉山石的眼睛里，沉山石急忙用手挡开雪花，无意中给了罗羽天机会，只看到他转眼就到了沉山石的面前，右手轻轻一托，沉山石的镔铁钢枪，立刻脱手而去，人也被罗羽天带的向前一阵的踉跄，差点撞在了石头上。
就着这瞬间，嗖的一声，一枚箭镞从罗羽天的脑门上凌空掠过，距离罗羽天的头皮不足一寸的距离，箭镞带起的寒意，让罗羽天也微微一惊，暗叹对手的箭术精妙。箭镞掠过罗羽天的脑壳，跟着向沉山石『射』去，沉山石立足未稳，虽然清晰的听到背后弓箭响，却已经没有了躲避的能力，只好仰天闭目，默默等死。
余星月等人也暗叫不好，却已经无能为力。
老六的箭镞，本来是要暗算罗羽天的，却被罗羽天找到了一个替死鬼。
造化弄人啊！
但见电光石火之间，另外一枚箭镞破空而至，准确地将那枚箭镞打落，尖锐的破空声，几乎撕碎了每个人的耳朵，两枚箭镞在空中撞击，擦出耀眼的火光，跟着两枚箭镞都牢牢地钉在沉山石旁边的风化岩里面，只『露』出一小节箭杆，还在那里不停的颤抖。
沉山石惊魂未定，顺手用力的拔出两枚箭镞，只看到袭击罗羽天的，乃是一枚雁翎箭，从旁边将雁翎箭撞在地上的，是一枚雕翎箭，雕翎箭的箭头，准确无误地劈开了雁翎箭的箭头，然后紧紧地绞缠在一起，再深深的『射』入了风化岩中。
蓦然回首，只看到在他们的后方，一条白『色』人影傲然屹立于岩石之巅，手中的虎贲弓缓缓地垂下来。那种潇洒的姿态，自信的动作，让所有人再次浑身一震，内心的恐惧更加的浓烈，就连余星月也不例外。罗羽天已经这么厉害，没想到连他的手下也这么不得了，可是他们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足足一百八十米的距离，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秒的反应时间，这样的力度，这样的准头，这样的反应速度，没有哪个匪徒可以做到。没有人知道那个青年人是谁，但是他已经给了今晚的所有人深刻的印象，甚至有人在日后的时间里，每每想起这个场景，都会不寒而栗。如果这个弓箭手在背后给他们一箭，他们存活的几率到底有多高？
这个弓箭手，当然是狼奇了。狼奇屹立在岩石之上，凝视着自己左边的岩石堆，手中扣着一枚雕翎箭，冷冷的说道：“老六，你出来吧！有我在，你休想再有机会发箭！如果你不出来，我会让你出来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视着狼奇注视的方向，连沉山石也停止了动作。缓缓地，缓缓地，在狼奇左边大约六十米的石头缝里，慢慢的伸出一把陈旧的铁胎弓，然后是一枚生锈的箭镞，随后是一个干瘦的脑袋，最后整个人慢慢的出现了，
老六。
弓箭手军官老六。
老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穷困潦倒的老人，脸『色』黝黑，身材佝偻，神态也没有什么异常，若非他手中的弓箭，谁也想不到他是弓箭手。不过，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老六的右手手臂，似乎比左手要粗壮不少，也黝黑不少，大概是长期用力的结果。这对于职业的弓箭手来说，几乎是一个通病，想掩饰也掩饰不了。
“暗算不算英雄好汉！”狼奇冷冷的说道。
“为朝廷卖命，也不算英雄好汉。”老六阴沉的回答，声音好像钢锉摩擦一样的难听。
老六手中只有一把残破的铁胎弓，还有几枚生锈的雁翎箭，但是弓破并不表示它的威力就不如别人，生锈的箭头也不意味着没有杀伤力，相反的，越是普通越是简陋的东西，蕴藏的杀伤力就越大，因为谁也不会特别的去防备它。作为一个高级别的弓箭手，最需要做的就是不引起敌人的注意，对于他们来说，引起别人的注意就等于是终结自己的『性』命。
罗羽天的眼神，深深的锁在那几枚生锈的箭头上，他知道这些生锈的箭头并不是自然生锈的，而是故意用『药』水浸泡出来的，为了就是一击必杀。生锈的箭头钉入人体以后，很容易引起伤口溃烂，乃至全身感染，在没有抗菌『药』的年代，这基本意味着必死无疑。这样的杀人方法，甚至比淬毒还歹毒，毕竟淬毒还需要成本，而生锈的箭头却不需要任何成本，只需要一点水就可以。
神龙大陆各个国家的军队，都很喜欢用这种生锈的箭头，其目的是不言而喻的。当初幕羽冠临死的时候，抽出来的箭头也是生锈的，就算最高明的医生，也难以清除锈迹留下的致命威胁。军队里都有这样的传言，弓箭手私下决斗的时候，如果使用了生锈的箭头，就意味着是要分出生死了。
狼奇凝视着老六，冷冷的说道：“你是獠牙骑兵的军官？”
老六浑身微微一震，条件反『射』的说道：“你怎么知道？”
狼奇目光低沉，冷笑道：“你看看你的双腿。”
老六低头看看自己，随即无言的苦笑起来，其余的匪徒们也默默地苦笑。在罗羽天的面前，他们就像是不穿衣服的小孩子，什么秘密都瞒不过别人。因为长年累月的马上战斗，老刘的双腿，很自然要和别人有点不一样，跨度比较大，微微还有点罗圈，外人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长期纵马的缘故。
狼奇轻轻地晃动着手中的虎贲弓，缓缓的说道：“以你的箭术造诣，应该是千夫长了吧？獠牙骑兵的千夫长，箭术果然不错！可惜，你连一把称心如意的虎贲弓都没有。没有足够的力量，就算准头再高，你又如何杀出重围？”
老六没有回答，深陷的眼眶没有丝毫的表情，就好像是瞎子的眼睛。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这双眼睛不但没有瞎，而且歹毒的很，周围的这么多人，除了罗羽天和狼奇，其余的人都恐怕比不上他，毕竟，别人可是专业的弓箭手出身，平常盯着一枚摇晃的铜钱也可以几个时辰不眨眼睛的。
萧寒忍不住『插』口说道：“他不是没有，只是虎贲弓太显眼，他不想让人知道。如果他使用虎贲弓的话，未必就不是你的对手。”
狼奇半信半疑的说道：“是吗？”
罗羽天努努嘴，狼奇拿起罗羽天的虎贲弓，还有三枚雕翎箭，一起扔过去给他，老六阴沉的接过弓箭，却没有任何的动作，整个人都好像麻木了一样。雪花不断的飘落在他身上，他越来越像是一个可怜巴巴的老人了，那好像瞎掉的眼睛，越来越黯淡无光了。
狼奇将虎贲弓举到自己胸前，冷冷的说道：“我给你机会，你可以向任何方向『射』箭，『射』程不少于五十米，如果你的箭镞可以自由落地的话，就算我输了！如果你的箭镞被我击落，说明你输了！”
一股被蔑视的感觉油然而生，老六原本黝黑的脸庞，居然隐约有了一丝丝的血『色』，但是，他依然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握着虎贲弓和雕翎箭的手，变得更加的用力了。
寒塘愤怒的说道：“你是谁？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吧？”
狼奇傲然说道：“我叫狼奇，是罗将军的部下，在这里，只有我和老六是弓箭手，这是我们弓箭手之间的较量，谁也不要『插』手！老六，你要是赢了，我会求将军大人放你下山，你要是输了，你就乖乖的跟我走，替罗将军做事！在这里，你可以使用任何的手段来打败我，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萧寒等人忍受不了狼奇骄傲的语气，都尖声叫道：“老六，干掉他！”
余星月却看着罗羽天，充满讽刺的说道：“罗羽天，你的部下好猖獗！我以为你足够猖獗了，但是没想到，你的部下比你更加的猖獗，你不怕他有一天反了你吗？”
罗羽天难得的笑了笑，淡淡的说道：“只要他有本事，我允许他猖獗！如果你余星月有这个本事，你也可以对我猖獗？怎么样？要不要尝试一下？”
余星月顿时气结。
他如果有那个本事，他还会在这里吃瘪？
萧寒高声叫道：“狼奇，要是老六不幸杀了你呢？”
狼奇朗声说道：“生死各安天命，我死而无憾！”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看着罗羽天。
余星月缓缓的说道：“罗羽天，狼奇如果输了，你将如何？”
罗羽天不假思索的说道：“我马上带着他从你面前消失，从此不踏入首阳山半步！”
余星月说道：“要是他死了呢？”
罗羽天说道：“生死各安天命，他刚才不是说了吗？死而无憾！”
余星月说道：“此话当真？”
罗羽天冷冷一笑，懒得再说。
余星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内心里凝聚了一点点地希望，对着老六说道：“老六，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你手中了，你赢了，罗羽天马上滚开！”
老六黝黑的脸庞，原本有丝丝的血『色』，这时候血『色』也完全消褪了，再也看不到任何活人的痕迹。他双手紧紧地握着虎贲弓，皮包骨的手指头在虎贲弓上轻轻地划过，低声的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跟虎贲弓诉说什么，也许是古老的咒语之类的东西，据说杰出的弓箭手在面临生死存亡关头的时刻，总会祈求神灵的帮忙。
狼奇却没有丝毫的感情变化，甚至连举着虎贲弓的姿势都没有任何的改变，这种吃定了对方的神态，让余星月等人内心憋闷极了，恨不得老六瞬间就撕碎了对方。只有罗羽天知道，狼奇这个神态并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而是在专心运转太乙心经，他的眼睛和耳朵，事实上都在监视着周围的每一个细小的动静。
老六突然间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拉开手中的虎贲弓，作出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假动作，左右摇晃，上下颠簸，却引而不发。他这么瘦小的一个人，居然可以将虎贲弓拉开半圆形，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奇迹了。少数几个人注意到了，在老六拉开虎贲弓的时候，他原本深深凹陷的眼珠，居然无声无息的鼓了出来。
狼奇屹立不动，甚至箭镞都还没有扣在弓弦上。
寒风呼啸，雪花飘飘。
忽然间，天空中闪过一个闷雷，所有的雪花都被这个闷雷激『荡』的片片碎裂，每个人的心神，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闷雷吸引了注意力，甚至连罗羽天都情不自禁的举头看了看天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嗖！
就在闷雷响起的一刹那，老六终于出手，他松开弓弦的动作非常的奇特，好像是情人间缓缓分开的双唇，温柔而缠绵，不带丝毫的声音，只看到在破碎的雪花中，一道死亡的亮光掠过，直奔狼奇的胸口。旋转的雪花，不小心碰到了这道死亡的亮光，立刻被融化了，水滴好像弧形一样从半空中轻轻的坠落。
当然，这么细微的动作，只有罗羽天才能看得清楚。
在老六出手的瞬间，罗羽天微微一惊，老六居然要干掉狼奇！
他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在这瞬间，余星月等人都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巴不得那道亮光立刻穿透狼奇的胸膛，将它从高高的岩石上甩下来。这一箭，关乎他们的生死，关乎他们的未来命运。随着亮光的一闪而逝，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看到狼奇被箭镞带着飞起来，狠狠地摔落在雪堆里，再也不会动了。
“噢耶！”有人内心里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狼奇依然稳当当的站在翘起的岩石上，神态是如此的潇洒儒雅，虎贲弓正自然而然的垂落，反而是老六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仿佛已经完全的麻木。
到底怎么回事？
余星月用力的『揉』着自己的眼睛，怎么都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罗羽天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对不起，你们输了。”
余星月已经听不到罗羽天的话。
萧寒等人也近乎麻木，他们都没有看清楚刚才的细节，这时候，一阵轻微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四截断裂的箭镞，不规则的掉落在雪地里，发出噗嗤扑哧的声音。
原来，在老六的箭镞距离狼奇还不到二十米的时候，狼奇才弯弓搭箭，瞳孔里的一点点亮光，瞬间锁定了来袭的箭镞。那枚箭镞在空气中旋转着，击碎了不少的雪花，箭头开始的时候是一点点的黑点，随后这个黑点变得越来越大，最后，狼奇蓦然发觉，这枚箭头居然是旋转的！
旋转的箭头能够增加准确度，并且提供更大的杀伤力，但是要使『射』出去的弓箭产生旋转的效果，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这是最高明的弓箭手才能做到的，就算是狼奇，也还不能熟练的掌握这种技术，没想到，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老六，居然有这么一手。
嗖！
狼奇微微弯腰后挫，手中的雕翎箭脱手而出，呼啸而去。
喀嚓！
老六『射』出的雕翎箭，被狼奇的雕翎箭狠狠地撞中，巨大的冲击力，将周围的雪花完全震碎，空气中仿佛造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球真空，随即这个圆球真空瞬间爆裂开来，将地上的积雪也带动着飞舞起来。好大一会儿以后，两枚雕翎箭断作了四段，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就好像是电影里面的慢动作一样，
老六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失魂落魄。
狼奇却自傲的一笑，随手放下了虎贲弓，脸上再次恢复了潇洒儒雅的神态。
由于他们的动作实在太快，除了罗羽天之外，谁也没有看清楚中间的细节。
每个人都清晰无误地知道，老六败了。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狼奇其实饶了老六一命。如果狼奇没有那么细微的弯腰下挫的动作，他『射』出去的弓箭，将会把老六的箭镞破成两半，然后直『插』入老六的胸膛。虽然老六的箭镞是旋转的，但是就力量而言，他比罗羽天相差得太多。
沉默。
再次沉默。
匪首们甚至已经没有心情面面相觑，他们都在脑海里激烈的思索着，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反抗？
投降？
反抗，他们没有这个能力。
投降，他们又咽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