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名字的传奇

第五章 无双楼 (下)

楼内布置虽不复杂,但设计却十分精巧,画阁回廊,曲径通幽,优雅别致。但显然常年无人照看打扫,庭院之中,草木横生,青苔染阶,颇有几分杂『乱』。

韩冲随那少女穿行于走廊之中,一路走来,却不见其他人影,心中暗道:“据说当年神相辞官归隐时,已遣散了所有的仆从婢女,孤身引退,看来是不假的了。只是,这个少女,却又是什么人物?似乎不是普通侍女,但神相又不曾婚娶。想来,应是归隐之后才跟随神相的,不是丫鬟心腹,便应该是亲传弟子。”

想到神相的弟子,不由得又多看了看前面的少女几眼。遥想当初无双楼鼎盛时期,多少奇人异士,做梦都渴望能够拜神相为师,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入其法眼。那位号称“天下第二”的神童薛景天,博闻强记,勤奋好学,却也仅仅有幸在无双楼内研学两月,却也因此才思益广,名声更盛,现在,竟已成为了土之国的头号重臣。如果,这个少女真的是神相新收的弟子,那真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但见那少女年轻貌美,娇憨可爱,却并无丝毫饱学之人应有的沉稳恬静。只是韩冲为人谨慎冷静,虽然胸中心思百转千回,却也没有半分表『露』,一路上只是暗暗观察,不发一言。

不多时,两人已来到一间宽敞的厅堂之中。堂上器具寥寥,摆设简洁,却十分古雅,正面前壁之上,悬着一幅水墨丹青,却并非一般人家正堂惯用的山河日月,典故传奇,只有芳草若干,清池几许,最中心的,竟是一对翩翩飞舞的蝴蝶,黑翅彩纹,栩栩如生,灵动异常。旁边一行蝇头小楷:

“蝶舞花间天涯近,亦悲亦喜亦情痴。妄人子怀醉后涂鸦手书。”字迹飘逸,俊秀有力。

堂上西首,已经坐了一个人,此刻却长身而起,轻轻施礼。那人二十来岁年纪,面如冠玉,眉清目朗,右手执一柄白折扇,上下摇晃,全身轻裘缓带,衣饰华丽,气度不凡。一见韩冲,便微微莞尔,温言道:“韩将军,你也来了。”

韩冲暗自一凛,仍是面不改『色』,还礼道:“彼此彼此,文丞相不也来了么?”

那个先到的美少年,就是当今风之国的重臣之一,右丞相文飞蓬。他出身名门,家世显赫,才华横溢,风流倜傥,与同样少年成名的韩冲齐名,人称“左将右相”,被视为风之国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领军人物。

见韩冲态度冷淡,文飞蓬却也毫不在意,反而展颜解释道:“文某并无车驾,单人独骑,总算那乌云驹脚力不坏,故而早了片刻。”

韩冲不再说话,点头坐下。

那青衣少女却奔入后堂,捧了两杯清茶,恭恭敬敬的送与两人。韩冲低声谢过,文飞蓬却细细品味一番,笑『吟』『吟』地说道:“温中带寒,苦中有甘,想必便是传说中的极品蓝迦雪红缨了。久闻此茶只产于土之国的蓝迦城,三沸三冰,再三煮三清,泡制颇为不易。想不到姑娘茶道如此精深,飞蓬实在佩服。”

青衣少女面上一红,娇笑道:“公子好厉害,竟能辨出此茶品『色』。不过,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这个是神相大人亲手冲的。”

文飞蓬、韩冲二人同时一惊,齐道:“神相大人冲茶,这,这怎么敢当?”

只听一个清朗优雅,充满磁『性』的声音自侧面帘内缓缓传出:“雪水名茶,左将右相,又有什么不敢当的?”

言未绝,一人已揭帘而出,走进这间厅堂。

岁月的风霜,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面容依旧俊朗清爽,神情依旧恬淡从容,步履依旧飘逸悠闲,动作依旧优雅舒缓。微微斑白的两鬓华发,非但没有丝毫衰老颓态,反而平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成熟风采与『迷』人魅力。一身白衣胜雪,眼光没有任何灼人的精光,只有平静淡然,亲切温和。

他,就是传说中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圣人,那个半人半仙超凡脱俗的传奇。

天下第一智者,无双公子,纪灵天。

然而面前的这个白衣人,却全无半分传说中宛若神仙的那种飘然气质,竟如同一个平凡普通的中年文士,或者,一个久未谋面的老友亲人,让人油然而生一种亲近之感,温馨之意。

名刀宝剑,大多出鞘即知,寒光刺目,锋锐破风。然而,真正绝顶的神兵利器,却往往难以轻易分辨,只因它们已将所有的光华锋芒深藏内敛,返璞归真,以无相胜有形;同样,真正超凡脱俗的绝顶高人,也决不会眼高于顶,故显狂态,只因为他们已经历足够的风霜磨洗,蕴神敛精,化神奇为自然,以平凡收束不凡。

这种道理,当然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明白,都能理解。

但他们也不是普通人,他们能懂。

所以,当青衣少女乖巧地向他们介绍时,文、韩二人同时深深一礼:“晚辈拜见安国神相大人!”目光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尊敬与钦佩。

纪灵天微笑着看着二人,一个黑衣肃容,沉稳坚毅;一个白袍温颜,潇洒飘逸,不由缓缓赞道:“久闻风之国中左将右相两位英雄年少,乃人中之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呵呵,想不到,回来不到半日,便能见到我国年青俊才中的两位精英,真是幸之如何!”

文、韩二人连忙逊谢,心中却也禁不住颇为自豪,能得无双公子的金口青眼,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天大美事。

纪灵天举手示意二人坐下,眼见青衣少女犹自侍立在侧,莞尔笑道:“霜儿,你平日不是最爱年轻有为的少年英雄么?你看,这两位英俊郎君俱是国中首屈一指的青年俊秀,豪杰智士,呵呵,今晚可算得偿所愿了吧?”

此言一出,韩冲固然仍是默不作声,面『色』如常,文飞蓬更是折扇轻摇,点头微笑。青衣少女却早已羞得满面通红,跳脚嗔道:“大人,你,你欺负霜儿!”

再也不敢停留,低着头,红着脸,小鹿般地钻入内堂去了。

纪灵天摇头道:“这孩子,面嫩得很,二位勿要见怪。”

然后,浅啜了一口清茶,深深呼吸,闭目半响,似在慢慢回味那淡淡的茶香。许久,方才悠悠说道:“此间已无旁人,二位于风曜之夜冒雪前来,自然也并非为了等闲小事,不妨趁此良辰喜夜,边品名茶,边言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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