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绾云鬓

第一百零六章

赵云屹眼前雾蒙蒙的, 几乎看不清什么人影,他能感觉到柳茯苓的气息就在自己身边,可他却无法像过去一样轻而易举看到她的脸, 大抵只能看到一个浅浅的光影, 与周围有些许不同。

“我在。”柳茯苓立刻上前,她发现赵云屹有些不对劲, 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 赵云屹半点反应也没有。

他的眼睛不会是……柳茯苓心中一颤,几乎不想往那个方面去想。

荒郊野岭, 没有暗卫,没有青叶,没有其他人,唯一一个看起来有些靠谱的赵云屹,此时若是忽然看不见了……

柳茯苓根本不想继续往后想……他的身子本就虚弱, 再经过这一遭,还能好全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赵云屹。

赵云屹的所有头发都散了,黑发披肩, 平日里精致且极让人有压迫感的脸, 此时双眸无神, 略有些迷蒙之色, 倒是显得人畜无害。

再加上他被水打湿的脸,面色苍白, 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脆弱感, 如冰块似的,坚硬, 却易碎易溶。

他忽然反手捉住柳茯苓的手腕, 声音沙哑道, “茯苓。”

“我在。”柳茯苓再次轻声道,她便在他的身侧,靠得极近。

赵云屹睫毛微颤,缓缓开口道,“我看不清了。”

果然如此……

柳茯苓心中一沉,口中却安慰道,“兴……兴许是刚刚掉下水时,后脑撞到了什么……又或许是,殿下后背直接接触水面,冲劲太大,您只是一时看不见,说不定,说不定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柳茯苓越说越难以说下去,别说安慰他了,柳茯苓现在说出的话,连她自己都难以相信。

“你说得对。”赵云屹口中这样说,可做法却并不如他口中那般乐观。

他无神的眼也不知道盯着什么地方,他的手原本捉着柳茯苓的手腕,现在却缓缓松开了。

“殿下,您还能走吗?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那些刺客随时有可能找过来。”柳茯苓有些着急。

若是那些刺客真的找过来,那他们就真没有任何活路可言了。

“我动不了。”赵云屹语气平静道。

柳茯苓一怔,雨水淋在她的身上,她开始觉得那冰凉的雨水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流,冻得她手指有些发颤。

坠下来的时候,马车撞到了赵云屹的大腿骨和手臂,再加上以身为垫坠入水中的冲击力,他浑身的骨骼都在叫嚣着,这种疼痛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恐怕早就鬼哭狼嚎地满地打滚。

可他忍耐度极高,如今已经有些习惯了疼感,没觉得十分难忍,只是身子已经不听他的使唤,现在让他站起来,的确十分困难。

“殿下您……”柳茯苓彻底慌了。

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你走吧。”赵云屹忽然道。

柳茯苓一愣,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往下流,她的头发也基本全散了,全靠那只木簪子勉强绾着她的发,碎发贴在她的脸颊边,不断坠下雨水,滴在她的手背上。

“我……”柳茯苓几乎说不出话来。

“如今情形,你若等着我一块儿走,可能两个人都会死。”赵云屹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说出的话是“今晚几时用饭”这样的话。

“您说这话,是认真的?”柳茯苓声音依旧如以往那般轻软,完全无害,可赵云屹听到她这句疑问,心中却清楚,会这样问,说明她正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说不上来如今是什么心情,他只觉得即使她就在自己身边,可那雨水却冷得刺骨。

“不然?”赵云屹清清冷冷地笑了笑,他脸色虽差,可架不住底子好,忽然一笑,那笑容竟是前所未有的纯粹和温和,柳茯苓看到他的笑,微微一怔,登时沉默了。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赵云屹的声音仍旧平静,他不像是赶她走,倒像是在**她离开,他扯下腰带上的平安扣,摸摸索索地放在她的手心,“随你如何,有这枚白玉在手,他们不敢动你。”

“——这不仅是母妃的遗物,也是父皇曾经的随身之物。”

柳茯苓手心掂着那沉甸甸的白玉,觉得那块玉几乎是烫手的。

“该说的都说了,自便吧。”赵云屹缓缓道。

柳茯苓依旧沉默,她垂着头,想起了何岁年过去提醒她的话。

“孩子,你也别傻兮兮的跟着他,若是发现不对,立刻要躲开,永远以自己为重,知道吗?”

她还记得诸位姐姐经常与她说起的自保之道,不要对男子投入太多的感情,不要被他们表面现象所欺骗,不要被他们的甜言蜜语所哄骗。

如今,似乎正到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了。

柳茯苓静静地看着赵云屹,他似乎极为平静,仿佛死亡对他而言,只是一件简单的小事罢了。

那么她呢?

她走了以后,便可以去找桂枝,与她一道离开这些是非。

有了赵云屹的平安扣,她可以用赵云屹的名头在外生活,永远不用回去明月楼。

她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未来。

柳茯苓缓缓站起身,拖着潮湿的衣裙,缓缓后退。

赵云屹眼前朦胧,隐隐看到她纤细的身影静静地往后退,她有些踉跄,看起来十分脆弱。

赵云屹手指猛地捏紧,又缓缓放开,他垂下头,雨滴顺着长睫缓缓往下流……从未有过的颓然和迷茫笼罩了他的全身,替她挡掉的那些伤口开始疯狂地叫嚣着疼痛,他却没什么感觉。

有感觉的,只有胸口处那块地方,层层叠叠的疼,一层一层地犯上,让他喉咙口泛起一丝腥甜。

他勉力控制,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可片刻后,他却感觉到她踉跄的脚步,缓缓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立刻冷笑道,“怎么?想将我灭口再离开?”

听到对方沉默,赵云屹的语气更加尖锐讽刺,“你心思倒是缜密。”

柳茯苓咬唇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也不回应他的话。

她手上都是泥污,下着大雨,她在烂叶子里头翻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一根勉强能用的。

柳茯苓到河边,俯身洗手,顺便清洗木棍,做这个动作让她肋骨疼得要命,她有些后悔,脏就脏点,给赵云屹用而已,洗那么干净作甚……他还说那些有的没的,实在是令人生气。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柳茯苓叹了口气,用那根粗壮的木枝撑着自己艰难地站起身,可河边碎石不稳,她木棍没撑住,差点摔进河里去。

赵云屹听到她凌乱的脚步声,眉心一紧,忍不住道,“小心点会不会?你……撞伤处还疼吗?”

“好像有骨头断了,但是好像又没断,反正疼得很。”柳茯苓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却仍旧将那根极好用的木棍塞进了他的手中,开口道,“拿着这个,刚刚替你找来的,你这只手没事吧?抓稳了。”

赵云屹刚刚用那只手捉过她的手腕,倒是挺有力气的,柳茯苓便知道他右手应当没有受伤,应该能撑着点,若是能自己站起来就更好了。

“……”赵云屹摸清那东西是何物,微微一愣……她刚刚,居然是去给自己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用作拐杖。

“你好歹撑着点,我力气小,扛不住你,你自己用些力气,我倒是能给你撑一撑。”柳茯苓一面说着,一面捉住他的胳膊往上拽。

赵云屹被她那小小力气拽着,胸口重新泛起一丝热度,他能感觉到,她在用自己全身的力气,努力的将他撑起来。

蚍蜉撼树一般,令人发笑。

可赵云屹却觉得心头发热,也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力来,居然真的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之后,果然有些站立不稳,柳茯苓当即撑在他的胸前,几乎是扛着他似的。

她累极,咬牙撑着,“殿下,就这样,您忍一忍,慢慢往前走吧。”

赵云屹试着往前迈步,居然真的能成行。

“往左一些。”柳茯苓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温柔又轻柔,“你慢点。”

赵云屹喉结微微一动,乖乖的按照她的指令往前,怀中的她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冲淡了她身上的淡香,可她的气息那样鲜明的在他的耳边,那般生动。

“刚刚让你走,你为何不走?”赵云屹终于开口问道。

“殿下不要太小看人了。”柳茯苓瞪了他一眼,“哪有这样将人甩在荒郊野岭等死的?我若真这样选,下半辈子恐怕都要做噩梦。”

“只因为这个?”赵云屹声音缓缓。

“这个还不够吗?”柳茯苓反问。

“……”赵云屹心中的暖意登时被泼了一盆冷水,被浇了个透心凉。

“而且方才……殿下护着我,我很感激。”柳茯苓垂眸缓缓说了一句,耳根微微有些发热,缓缓说了句,“谢谢。”

赵云屹稍稍好受了些,口中却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一声谢谢就够了吗?

这可是她自己选的,她这次不走,便再没有离开他的机会。

柳茯苓听到他那硬邦邦的语气,撇了撇嘴,借着他看不见的档口瞪了他一眼,刚想怼回去,却听他说,“顺着水流往上走,丁太医的哥哥就在上头的山谷不远处,水边也能走通,应该很快便能到了。”

柳茯苓听到丁神医所在的山谷竟然距离这样近,当即便发现了他的意图,“你刚刚是在试探我?”

赵云屹沉默不语,就当是默认了。

“你怎么这么……”柳茯苓气得肋骨疼。

“如何?”赵云屹反问。

“若今日受伤的是你,你会相信,我会全力护着你,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吗?”赵云屹反问道。

“……”柳茯苓忽然说不出话来,说实话,她不信。

从过去他的总总行为来看,柳茯苓倒是真的不太信任赵云屹,他总是利益为先,以此衡量一切。

刚刚生死关头的悬崖边,他能来救自己,已经极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让她觉得,或许他有时,还是有些“怀仁”在身上的。

“信任是互相的。”赵云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中仿佛带着几分蛊惑,“你信任我吗?”

“我……”柳茯苓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今日之后,我试着相信你……”

赵云屹听到她轻柔的声音,缓缓勾起唇角,“好。”

大雨渐渐小了,阳光缓缓从云层间爬出来,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林枝杈洒在两个人的身上,两人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往溪水的上游走去。

马车轻易便能抵达的地方,二人走了几乎两个时辰,被雨水打湿的衣裳被阳光晒干了,又被汗水浸湿,二人都狼狈不堪,谁也嫌弃不了谁。

山谷原本狭小,二人越是往上走,那溪水便越是狭窄,终于,柳茯苓看到一条堪堪能通过两人的石缝,两人缓缓走过石缝,便是眼前一亮。

这是山谷中一块并不算小的平地,土地泛着深黑色,一看便是极为肥沃的土壤,下过雨之后,那土更显深黑,上头种植的大大小小的药材,翠绿欲滴,十分肥壮。

“殿下,我们好像到了。”柳茯苓喘着气,将面前的状况告知赵云屹,赵云屹听到她的形容 ,缓缓点头,“就是此处。”

“不远处有间平房,挺宽敞的,似乎还有个小仓库,现在还没有看到有人在。”柳茯苓继续扶着他往前走,“殿下,往右边走两步,再径直往前走便是。”

赵云屹依言而动,柳茯苓却发现,他脚步迈出的比自己意料的要大一些,他一脚下去,终还是踩着了地上某种药草支出的一条枝丫。

柳茯苓几乎在同时见看见不远处的屋子里窗户边人影一动,随即便有人扛着一把锄头飞快的朝他们跑了过来,那人收拾得齐齐整整,一身麻布衣裳,脸上蓄着整整齐齐的山羊胡,头发也完全被发簪拢住,一丝碎发都没有。

他一路走过来,完全踩着药材地的田埂,一点也没有踩着地里,更没有碰着任何一株药材的叶片。

柳茯苓见他皱眉,似乎很是愤怒的看向赵云屹,抗在肩膀上的锄头也举了起来,竟有些烈烈生风。

“哪里来的狗东西,居然敢踩老子的药材!”山羊胡一脸怒意,劈头盖脸便要将锄头往赵云屹的脸上砸,赵云屹感觉到他的动静,捏紧了手中的拐杖,随时准备反击,却忽然感觉一旁一直撑着自己的柳茯苓缓缓一动,竟是挡在了他的面前。

“丁神医抱歉!我们是来求医的!”柳茯苓大声道 。

与此同时,山羊胡瞬间在她面前站定,他定睛看着柳茯苓,忽然眼眸一亮。

这姑娘……好生漂亮。

只是她看起来狼狈了些,衣裙也破了,听声音,胸腔发声无力,似乎还受了些外伤。

山羊胡眯眼端详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锄头,盯着赵云屹的脚,“小年轻 ,没长眼睛吗?踩着我的药材了!”

他话音刚落,便发现赵云屹眼眸无神,登时一愣,“还真没长眼睛?”

赵云屹不爽的眯了眯眼。耳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丁神医看着柳茯苓,忽然反应过来,“听谁说的?”

“丁太医告诉我们的。”柳茯苓轻声道,“麻烦您,一定要替他医治……”

“救他?凭什么?”丁神医脸上露出玩味的笑,看了看赵云屹的脸,缓缓道,“扰我清净,还有理由了?丁太医,什么丁太医?”

柳茯苓一愣,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无助地看向赵云屹。

听到此话,赵云屹终于开了口,声音冷淡,“丁神医,事前,我已经让人给您送过一千两银子,如今您若是不认账,我们立刻就回去,日后江湖上,我保证,您绝对会比您的弟弟出名不少。”

“什——”丁神医面色陡然尴尬起来,顿时换了个笑脸,“你早说是你嘛,太子殿下,原来丁太医是舍弟啊,我就说怎么会有闲杂人等找来我这儿。快快快,进来吧,走得动吗?啧,跟我还客气什么,我来扶着您……”

看着丁神医翻书般骤变的脸色,柳茯苓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怔忪地看着赵云屹,又看了一眼丁太医,原以为要费不少口舌,结果居然这么轻松便解决了?

……

此时,安州城内,许家。

忽然有人前来传信,说是太子殿下掉下悬崖,行踪不明。

那人一身灰衣,说是赵云屹的随从,太子殿下跌下悬崖之后,他便提前回来报信了,后头的事情全然不知。

消息瞬间传开,许明山几乎是大惊失色,当即便要派人去找,消息传到许灵珍的耳朵里,许灵珍心里一咯噔,立刻飞快的跑去找青叶,四下找不到,最后皱眉去了后院。

果然!不出她所料,果然又在这里玩猫咪,他是有多喜欢猫啊?

只见青叶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眼睛直直的等着不远处扑树叶玩闹的几只小奶猫,一脸岁月静好的模样。

许灵珍见他如此,有些恨铁不成钢,快步走过去,“青叶,你主子坠崖了!”

“嗯,我知道。”青叶看了许灵珍一眼,不紧不慢道。

许灵珍当即便是一愣,第一反应便是……此人怕不是要谋反。

赵云屹知道自己贴身的侍卫居然是这么个德行吗?

聪明一世,赵云屹居然也有今天?可是柳茯苓呢!她还跟着赵云屹呢,赵云屹耐摔,柳茯苓可不一样!

青叶缓了缓,见许灵珍一直站在他面前不走,便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看不得了,只见许灵珍瞪大了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五颜六色的情绪,吃惊、愤怒、不屑、不耻、鄙视……

青叶当即有些微微后仰,似乎被这小姑娘丰富的情绪吓着了,他愕然开口,“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太子殿下坠!崖!了!”许灵珍开口骂道,“不是吃好饭了,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还不快派人出去找?”

“消息从你这儿传来,不妥。”青叶语气平静,“我一会儿去外头逛一圈,许明山告知我才好。”

许灵珍几乎要破口大骂了,正要开口,青叶便无奈道,“这是殿下自己放出的消息,你放心,殿下无事。”

许灵珍一愣。

她不知道的是,那灰衣人早在去与许明山禀报情况之前,便先来找过了青叶,与他说过了赵云屹的意图。

而且,在赵云屹离开安州之前,便已经与青叶说过他的打算,其中便包括要传出坠崖的消息……这一切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青叶的任务,只是装模作样的着急一会儿,剩下的时间,要用来盯着胡家与其他各家准备何时、何地重新分赃而已。

许灵珍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嘴巴里悠悠然冒出四个字来,“老奸巨猾。”

差点把她都唬住了。

毕竟,在安州与淮州禹州的三地交界处,确实有一处深崖,特别是受到惊吓的马车,极容易整个儿冲下去。

平日里经常听说有人不慎坠崖的消息。

知道事情是如此,她也放下心来,与青叶一道逗猫,她轻轻一喊“咪咪”,那些小奶猫便一个个“咪咪咪”叫着朝她奔来,青叶吃力的掩藏着心中的羡慕,看着那些小奶猫在和许灵珍怀里可爱的模样,不禁疑惑不解。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无论是什么猫咪,都从来不肯靠近自己?

……

另一边,胡裴奚与刘俞山也听到了太子殿下坠崖的消息,刘俞山听到成功了,当即心中一松,胡裴奚却接着问来传信的人,“柳姑娘呢?”

“那人没说,估摸着是都掉下去了。”

胡裴奚闻言,脸色一白,怒气冲冲道,“不是说不让人伤她么!”

来人缓缓垂下头。

胡裴奚心中却知道,柳婵音能够安然回来的可能性很小。毕竟去袭击他们的人不仅有自己的人手,还有刘俞山所说的,“上头派来的人”,一旦袭击开始,刀枪不长眼,谁会去刻意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想——婵音,走到这一步,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已经对你留情,你不要怪我。

一旁的刘俞山却疑惑道,“不对啊,咱们的人昨晚才出发,怎么这一大早的就有人来传信了,我们的人呢?怎么还未回来?”

“许明山作何反应?”胡裴奚问。

“告知青叶之后,带着衙门的人手去寻人了。”传信之人立刻说。

“我们的人呢?”胡裴奚觉得刘俞山的话颇有些道理,转而问道,“他们到哪儿了?”

“按照一般脚程,也须得今晚才能抵达……”传信人猜测道,“那灰衣恐怕是太子的人,轻功好,脚程快,所以提前到了?”

“不无道理。”胡裴奚静静想了想,“我们也派人去崖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找着活的,便直接弄成尸体。”

“是。”

刘俞山缓缓看了胡裴奚一眼,有些咋舌,这小子看起来人模狗样,下手可真够黑的。

……

山谷中,天渐渐有些黑了。

丁神医为赵云屹粗粗把了脉,便是皱眉不语,说是情况太复杂,需歇息一晚再给他细看。

柳茯苓伤口的疼痛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疼了,柳茯苓猜测自己骨头恐怕没事儿,应该还是撞击造成的外伤。她去跟丁神医要了水,丁神医本想让她自己去井里提水,可一抬头,看到她那张苍白可怜的脸,又想了想那一千两银子,当即便心软了, “走吧,我同你一起去抬水。”

柳茯苓十分感激,在井边,她见丁神医抬水吃力,上前扶了一把,却扯着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近日不要做重活儿了。”丁神医看了她一眼,“你的伤也不轻,骨头没断,却有些内伤,好好养着。”

“好的。”柳茯苓缩回了手,“那就……劳烦丁神医。”

丁神医缓缓叹了口气,“嗐,也不多带几个人伺候,真是的。”

他口中抱怨着,手上动作却仍是没停,给二人一人准备了一盆水,放在安置二人的小房间里头,道,“没那么大的烧水炉子,这边烧好那边就冷了,徒劳无功,你俩凑合用吧。”

他甩出两身新的粗布衣裳,“才去外头镇上新做的,我还没来得及穿呢,送你们了。”

说完,丁神医便关上了房门 。

柳茯苓看了看赵云屹,却见他正在一旁闭目养神。

她缓缓道,“殿下,您自己……能洗吗?”

“我看不清水在何处。”赵云屹缓缓道,“劳烦你了。”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肥章奉上,加更十二点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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