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月中云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如果她自己并不认为在她的“神”面前露出的样子是狼狈的话。

少女的白衣上沾染着斑驳的血迹，那些全部来自少女自己身上的伤口。果然如眼前的老人自己声称的那样，这个房间--恐怕是这个建筑全部--已经变成了功不可破的要塞。不管少女怎么努力，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障碍物突然出现在她与老技师之间，挡住她的去路。

除此之外，她还要小心应付从各个角落里突然出现的各种防不胜防的攻击手段。月中云常年被关押在塔中，身体本就比一般的女孩子还要羸弱，这次完完全全是吃了轻敌的亏。此刻正骑虎难下，不仅无法伤到里德半根毫毛，自己也找不到全身而退的方法。

里德·维拉尔依然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里，躲在铁栅栏隔出的安全区域以外，优哉游哉的样子像是随时能端起茶杯，来一个优雅的下午茶。

“看来大局已定了。对于你这样一个小姑娘来说，贸然发动攻击实在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里德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说，语调中带着某种难以模仿的贵气，而这种贵气的来源似乎是他对于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毕竟在这个相当于他体内的改造空间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那都将按照他的意愿发生变化。

月中云紧紧咬着下唇，双目泛红地盯着面前悠哉的老人，内心一向缺乏起伏波动的她此刻觉得眼前的老人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讨厌。在她尝试过操纵老人的意志失败以后，月中云便开始疯狂地尝试命令四周来来回回的人偶。可尽管她可以明确无误地感应到这些人偶的“灵魂”，不管她怎么努力，这些东西还是没有成为她的力量，这让她又分外焦躁起来。

就在这种时候。

有一个异常强大的气息正在靠近，还多少有种熟悉的感觉。

月中云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显得过分高兴。然而狂喜的神色还是出现在她的双眸中，暴露出一丝讯息。

里德也注意到了面前的少女的变化，先是一怔，随后才注意到了那个拥有强大气息的“灵魂”在靠近。

虽然两人同为殿堂级灵者，能力又都是与精神和意识相关，但是单就能力的作用范围广度上来说，里德明显要略逊于月中云。这个弱点他本来是用散布在这个建筑各处的“眼睛”来代替自己去看，以此去补足的。但入口处一场不知所起的激烈战斗吸引了这些眼睛的注意力，这才造成了他一时间的疏忽。

而在这种情况下，这种疏忽显然是致命的。

月中云慢慢站起身，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僵硬扭曲的微笑，声音轻柔地像是怕惊醒刚刚睡着的猛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局势会发生改变的感觉呢。‘技师’先生。”

一些飞钉从墙壁上的投射口弹射出来，直直地奔向少女。少女竟然完全没有理会，并没有躲开，而是任由那些钉子由肩胛骨穿透自己的身体，只是发出一声闷哼。

又两朵红莲在少女的白裙上盛放。

“你有一整栋大楼的机械人偶，‘技师’先生。”不知道是不是体力不支，少女的声音变得更加空灵而模糊起来，“但是我只有一个啊。”

话音未落。

伴随着一声近似于野兽的嘶吼，一个长条的黑影突然飞出，直直地从铁栅栏的缝隙中穿过，扑向坐在沙发上的里德。

里德本来已经有了相当的戒备心理，但是在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面前还是变得束手无措。直到那黑影靠近他身边的那一刻，里德才看清那东西的本体。

那竟然是一条长着三角形扁平脑袋的巨蛇。

然后下一秒钟。

几乎半尺长的毒牙贯穿了他的肩膀。

蛇身体的另一端是个人。高高的个子，银白色的头发，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逆着光望去只能看到那人的身后还有三条触手一般的爬行类杀手在摇晃着身体。

这是映在老技师眼中的最后的画面。

使血液凝固的毒液沿着静脉向心脏回溯，几乎是瞬间便冻结了他全身的血管。里德保持着方才的端坐姿势，就这样停止了呼吸。

直到确认死亡，那条扁脑袋的魔鬼才像是彻底放下心来一样，松开了牙，又缩回到它另一端的那个人身边，变回与它那另外三条同类一样的大小，吐着信子。

海谢尔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目光空洞，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半点表情。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大概也是毫无自知的。

月中云满意地轻声笑了。少女略带神经质的笑声听起来有些瘆人，但是却也有几分非常诡异的魅惑。

“又见面了，不知名的先生。看来上次的事情你恢复的很好呢。因为上次的事情，我还被主人惩罚了--不过没关系，就算是被主人惩罚我也很开心。”少女步履轻盈，蹦蹦跳跳地来到海谢尔面前，对上那双已经失焦的眼睛，“这次也多亏了你帮我摆脱了棘手的敌人呢。谢谢你。”

少女停下来，偏着头似乎是想了想，然后突然拿定了主意一样，轻轻踮起脚尖，伸手在海谢尔的脸上拍了一拍。这是偶尔她表现突出的时候，“主人”会对她做的事情。每次主人这样做的时候，少女都会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幸福。

她大概是将这种对待小动物一般的戏谑姿态当成了一种奖赏。

海谢尔依然不为所动。青年的所有意识和情绪都被少女的能力紧紧锁住。尽管最深处的他可以意识到眼前正在发生什么，但也仅仅是“知道”这样一个最浅层的程度而已，并不能理解眼前的事情。

类似于值班的人不小心睡着了，可是监控摄像头还在工作。

“我猜你应该不是一个人找到这边来的吧。”少女收回了手，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我猜对了的话，能帮我做一件事情吗？”

象征性地停顿。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哦。请你把和你一起来的同伴，统统杀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