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现在的江一觉得，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那种“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句式，简直是不能更贴切。

他的这个身体看来是久经锻炼的，条件反射异常发达。在大脑完全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跑”这个判断。刚跑出去三五步，江一便紧急叫停了自己的动作。

库蕾雅还被钉在原地。倒不是有关什么无聊的“宁死也不愿意丢下一个同伴”，实在是以自己的武力值，江一没信心能不靠库蕾雅的力量从这个飞刀男手中逃脱。

飞刀男看见江一跑出几步又原路折回来的举动，估计也是困惑了一下，手里刚抓出一把小刀便停住了动作。江一注意到库蕾雅的影子上也钉着一把小刀，想也没想地直接冲上去一脚踢飞了那个小东西。

胜败在赌的这一把，接下来的事情就统统交给库蕾雅了。

他赌赢了。

世界缓慢旋转着。过了漫长如几个世纪的几微妙之后江一才明白过来是自己踢飞小刀的时候失去了平衡，正在缓缓摔倒。

一片清脆的金属相撞声。

噼里啪啦散落一地的小刀。

以及鼻尖距离地面还有一厘米时，被谁抓住领子的一提。

“江一！灯！”

库蕾雅几乎是声嘶力竭的三个字唤回了江一的思绪。他用刚刚捡起的、还握在手中的切裂魔的刀飞快地划开了自己左臂的衣袖，将半截袖子暴力地撕下，顾不得理会划过的伤口缓缓流出的鲜血，将右手二指按在曾经使用过一次的圆圈之上。

“希尔芙！”

对风之大精灵的召唤省略了吟唱。流下的鲜血经过那枚召唤阵，将原本漆黑的流动通路染成一片诡谲的红色。魂质的流向急剧改变着，压缩进染血的法阵中，泛出颜色不详的光。以黑发的青年和屹立着的女战士为中心卷起一阵飓风，就连空气也像是要被锐利的风刃本身撕裂一般，发出凄厉的嚎叫之声。

“这是……”

飞刀男惊讶地停顿住了，然后在下一个瞬间，旋转着的风之利刃猛然间向外扩散开去，卷起尘土和砂石，割裂声，撞击声，此起彼伏。

而下一秒钟，四周恢复了寂静。

黑暗同时降临。

江一眼前金光一片，头重脚轻就要栽倒在地上。他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倒下去，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啧。”黑暗中听得飞刀男略微不满地一咂舌，然后便像一颗炮弹一般自己冲了上来。库蕾雅斜跨一步，大喝一声，手中的银枪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逼得那人冲到一半急停刹住了脚步。

“前辈！正夏前辈！你等等我啊！”

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看来是这名叫做正夏的飞刀男的援军到了。还没等江一来得及心塞，只听得一声“我们走”，下一秒钟就觉得自己双脚离了地。

江一感受着周身冰冷的钢铁触感，一只手覆在了自己的眼睛上，绝望地想自己大概是第一位逃跑的时候被女主角公主抱的男主角。

耳边有风的声音。库蕾雅奔跑的速度很快，不一会便将那名飞刀男和疑似增援甩在身后。周围渐渐变得清明，从刚刚召唤了希尔芙一来的那种沉闷的窒息感也慢慢散去，江一的视野中又逐渐有了光亮。

“放我下来。”他说。声音比他自己料想的还要虚弱。

库蕾雅明显是朝着他们的旅店那个方向奔逃的。江一想着至少在接近宾馆的时候能维持一点自己体面的形象。谁知这个非常合理的建议被依然在高速狂奔着的库蕾雅想也不想地回绝了。

“不行。太慢了。”

江一的手再一次绝望地覆住了双眼。今天这人算是丢大了。

回到宾馆大堂的时候，他完全没勇气看前台小姑娘的表情，只顾着把脸埋在两只手里。回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库蕾雅终于把江一放了下来：“你自己开门。”

江一两脚刚一沾地，整个人便跪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

他惊恐地抬头望向库蕾雅，只见对方一脸平静地回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开门。”

江一从口袋中掏出门卡，递了过去。库蕾雅刷开了门，揪住江一的后颈直接把人拖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被整个人扔在**的时候，江一发出了“啊”的一声，自己开始脑补，如果这一幕发生在漫画里，现在的画面一定是自己脸颊绯红无力躺倒，文字气泡里的“啊”后面还带着一颗爱心符号。

然而现实是一条死鱼一样的江一被凶暴地丢在**，四仰八叉，动弹不得。

库蕾雅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休息”转身就要走。江一虽然摆不出标准的“紫薇别走”的尔康手，但是发声系统还是完好无损的，直接叫住了女战士离去的脚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动不了了？”他说。

江一并不是第一次使用召唤术，但是这次的后果却是一次新奇的体验。本来已经走开的库蕾雅又噔噔噔地走回来，从桌边拉过椅子摆在江一床边，一屁股坐了下来，俯视着江一。

江一心说这明显是要打持久战的节奏，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依然失败了。

“那个，能扶我起来吗。这个姿势看你实在是太难受了。”

库蕾雅保持着刚才的坐姿，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探过身子，扶起江一靠在床头，还不忘在他腰后塞一个枕头。

还挺贴心。江一想。

安顿过江一，库蕾雅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优雅地翘起二郎腿。昏暗的床头灯在她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虽然看不清唇红齿白的颜色，却让那对于女性而言过于刚硬的外表平添了一丝柔和。

“这是召唤术的反噬。”解除了武装的女战士轻声说，平淡的声音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全无刚刚的惊心动魄。

“召唤术的话……”

“知道你想问什么。”库蕾雅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江一的话，“但是你刚刚发动的是血祭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