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官家嫡女

还愿

吴家现在的大事是怀孕了的长子长孙媳,所有的事都围绕着这件事在进行,老太太有一天早晨起来非说自己做了个梦,说在梦里菩萨提醒她忘了还愿。

“若不是菩萨提醒,我倒忘了,祖哥儿十岁那年我带他去庙里,开玩笑似的在菩萨面前许愿,说是祖哥儿若是平安长大成家立业,一定要请菩萨喝喜酒,你看看,如今祖哥儿中了进士、娶了媳妇,还要当爹了,我竟忘了菩萨的那杯喜酒。”

老太太这么说了,做儿女的还能怎么样,不管现在是不是正是化雪的时候,上山的路泥泞不堪,也要去拜佛。

老太太一声令下,从吴家从上到下立刻行动了起来,吴怡其实挺高兴出门的,她虽然是个宅女,但也没试过宅这么久这么深的,她都快忘了自由的走在大街上是什么感觉了。

当然了,吴怡早就知道虽然是去庙里,以她的身份照样感受不到走在大街上这种感觉,只能坐在封得严严的车里面,听着马车外的人声过干瘾。

无论哪朝哪代的京城都是繁华都市,刚出吴府时街上没多少人,主要是因为吴府住的这一片都是深宅大院,在街上闲逛的人少,等到了闹市区,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勾得吴怡心痒痒的

马车出了城,驶上了一条土路,因为正在化雪,土路松软的要命,这一条路又是出城的必经之路,来来往往的车把道路弄得跟泥泞不堪。

刘氏身体不错,女孩子们也都还行,就是被硬拉来的孕妇欧阳氏有些受不了,刘氏特意让人把她背到了自己的车里,让欧阳氏枕在自己腿上,以减轻马车的震动。

吴怡也略有些晕车,为了止吐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话梅。

到了庙里时众人都被折腾的够呛,老太太的脸色也不好,表情严肃的很,“谁到了庙里也不许乱说话,本来是为了酬神来的,来的路上越难,心越诚。”

好么,吴怡很想吐槽说老太太怎么不学人家西藏人,一步一跪拜到菩萨跟前啊?

虽然提前捎了信,但终究还是有点急了,今日庙里并不止他们一家,那家人也是不能推的,奉恩侯府沈家正在给老太太周年的法事,庙里已经提前跟两家说了,让吴家推后一天,老太太却说她跟沈家老太太也是有些交情的,跟沈家也是绕着弯的老亲戚,碰上了来上柱香就是了。

因为要主持法事,穿了全套的袈裟的方丈迎了出来,方丈眉子和眉毛都是白的,眉毛上有长长的寿毛垂下,脸上的皮肤却极白嫩的样子,红光满面的。

“来来来,你们都来拜一拜活神仙,戒嗔大师今年已经快八十了,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吴老太太摆手叫儿子、儿媳跟孙子孙女们都过来。

他们一一对着戒嗔施了礼,到了年纪虽小施礼却似模似样的九姑娘时,戒嗔不引有人注意的微微侧了一下身。

刘氏心思细密,自然注意到了,“大师因何不受小女之礼?”

吴玫也站直了身子,歪着头瞅着这个陌生的和尚,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也满是好奇。

“此女之命贵不可言,故贫僧不敢受礼

。”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老太太是最信这些的,手不由得有些抖,“贵不可言?大师此言有何意啊?”

“贫僧瞧这位小施主口角峥嵘不是凡貌而已。”戒嗔轻描淡写的说道。

他们也不好追问,都鱼贯进了庙。

上了香、拜了菩萨之后,吴家的人又跟在此做法事的沈家人互相拜见了,吴老太太领着全家人给沈老太太上了柱香。

等一切礼仪行过,吴家的人安置在了庙里的西厢,因为是还愿,又遇上沈家人做法事,所以也不方便听戏之类的,只是送了几头猪、捐了香油钱罢了。

沈家的侯夫人肖氏、二夫人孔氏带了儿女又来给老太太请安。

“我家侯爷请老太太恕罪,他在大雄宝殿出不来。”

“这是人之常情,我们原不应该打扰的。”吴老太太说道,肖氏的母亲也姓宋,跟吴老太太是同族但出了五服的堂姐妹。

“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啊,我家婆婆若是知道老太太来送过她了,在西天极乐世界也是欢喜的。”

“唉,你家老太太没有的时候我还去你家上过香,一转眼一年了,她没有的时候也是六十三,唉,现在京里的老人儿越来越少了,老姐妹一个个的都抛下我去了。”吴老太太说着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刘氏赶紧扶着老太太。

“老太太您千万注意身子。”

“唉,我只盼着重孙子,见着了重孙子我就是死了也能闭上眼了。”

吴怡心想,老太太真是奇怪,盼重孙子还一通的折腾,甚至连欧阳氏要在家呆着都不许,非要带出来,说要让菩萨看看自己的孙媳妇和重孙。

万幸现在欧阳氏看起来还好,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算谁的?

她不喜欢听这些,不由得有些溜号,低头看众人的鞋子,却看见沈家带来的孩子里有一双脚在椅子下面偷偷的扭来扭去的……

她一抬头,看见了一个比自己大一两岁的少年,应该是沈侯爷的嫡次子沈思齐

沈思齐发现了她的目光,立刻正襟危坐了起来,吴怡不由得偷笑,摸鱼被人抓到的沈思齐偷偷瞪了她一眼,然后憋不住也笑了。

沈思齐因为是孝期,穿了银白的缂丝貂皮出风毛鹤氅,头上戴着银白色的四方平安巾,因为未到及冠的年龄一半的黑发半披着,因为还在青春期五官很柔和,长得清秀极了。

长得跟侯夫人肖氏不是很像,吴怡回忆了一下在大雄宝殿匆匆拜见过的沈侯爷……也觉得沈思齐不怎么像他。

吴怡发现自己盯着人家一个陌生的男孩看太久了,悄悄的转过脸去。

“这法事做了几天了?”吴老太太跟沈侯夫人拉着家常。

“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不过是第八天。”

其实这也是吴老太太一定要来的原因,本来已经忘了请菩萨喝喜酒,菩萨怪罪了才托梦给她,若是耽误的时间太久了未免太不诚心,要是有什么事情可就更糟了。

“唉……”吴老太太叹了口气,“这日子过得啊,也太快了些。”

“漫说是老太太,就是我们也觉得日子过的快,我前日抱着我孙子,想着我刚生我家老大那会儿,我们家老太太抱着我家老大的样子……唉……万幸他生在老太太闭眼前,老太太总算见着重孙了,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愿。

“唉——你们是真孝心的。”

听他们这么说吴怡莫名其妙的替欧阳氏觉得鸭梨山大,万一生出来的是女儿可怎么办啊……

沈家的人很快告辞了,吴家的人在庙里也没呆多久就回去了。

晚上的时候欧阳氏就见了红,好歹请了太医把胎给保住了,只是这次要彻底的静养,连床都不能起了。

刘氏也有些暗暗埋怨老太太,实在没事找事,可这话她样的牢骚她又不能跟吴宪发,只得跟吴宪说另一件事:“戒嗔大师说咱们家九丫头日后贵不可言……指的是……”

“唉,你不必多想了,无非是知道九姑娘是你的老闺女,说些好听的,想多要些香油钱罢了

。”

“若是如此就好了,贵不可言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刘氏叹道。

“咱们又不指望借着裙带关系当外戚,谁也不能逼着咱们送闺女进宫,有什么好烦的。”吴宪说道,大齐朝外戚虽然不像前明那样只能被荣养,可也好不到哪里去,文官都不爱送女儿进宫。

“嗯。”刘氏却仍觉得心神不宁的。

吴怡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洗一洗就准备睡了,却见丫环们你推我我推你的像是要有话对她说似的。

“有什么事说吧。”

最后还是被丫环们称为红大胆的红袖站了出来,“回姑娘的话,如玉姐姐好像看见秀儿姐姐跟一个年轻的和尚躲在角落里说话了,秀儿姐姐还把一个包袱交给了那和尚。”

“什么?”这事可大可小,和尚也是男人,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若是真有什么……这事就大了,不光是秀儿,连吴柔也不见得扛得住。

“去年七姑娘说要去庙里住一阵,住的就是法华寺。”侍书说道。

“你们都知道了?”

“如玉看见了就告诉了侍琴一个,侍琴告诉了侍书,奴婢耳朵尖,在旁边听到的,奴婢们想着这事还得告诉姑娘一声儿。”

好么,四个人都知道了……要是再传两天估计全吴府的人都知道了,“我之前怎么跟你们说的?第一宗就是嘴要严……”

“奴婢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再说也没有外人……”年龄大些的丫环们都低下了头,只有红袖敢说话……

“好了,下次遇上这种事不要乱传,女孩子名节的事可是大事。”

“是。”四个人赶紧福了一福。

“如玉,你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有没有看见你?”

“回姑娘的话,奴婢觉得没有

。”

“侍书,你跟秀儿熟不熟?”

“还算熟。”姑娘们的一等大丫环就那几个,彼此之间相处的机会也多,吴柔失势之后秀儿又特别爱讨好吴怡的丫环们,侍书跟她也算是有一些交情。

“侍书,你明天诈她一诈,看看她怎么说。”

吴怡其实不是怕秀儿出事,她怕的是吴柔出事,吴柔这一年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像她了,吴怡总觉得秀儿这事不简单。

虽然本朝罢黜朱理学说,独尊王明阳的心学,但是上层女性受到的束缚却没有少多少,吴柔若是出事了,受连累的是一家子的女眷。

吴柔跪在佛前,一颗一颗的捡着佛豆,每捡一颗都要念一声佛谒,她穿着石青色的褂子跪在那里,竟真的像是心如死灰了一般。

“姑娘……”秀儿掩了佛堂的门,“姑娘,冬梅被我打发走了,寿嬷嬷也睡了。”

吴柔停了捡佛豆的动作,改跪为坐,“跟我说说,觉新师傅说什么了?”

“觉新师傅说替姑娘买的地已经买妥了,寄在一位居士名下,他只说是替自己买的,那个居士也就信了。”秀儿说道。

“地契呢?”

秀儿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地契,吴柔仔细看了之后揣进了怀里。

自从发现吴府的人厌弃了自己,姨娘不是自己的依靠,靠着吴家的施舍活着或者默默接受命运的安排不是吴柔的风格。

她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这个主意。

她先是说自己信了佛,以退为进淡出所有人的视线,等待自己的作为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变淡,等待刘氏对她卸下防心。

然后她又开始寻找在吴府之外的退路,没办法,如果刘氏始终防备着她,她也要防备刘氏把她乱配人,一想到寿嬷嬷讲的那些被嫡母乱配人的庶女的下场,吴柔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想着万一真的刘氏把她乱嫁到不好的人家,她不如逃出吴府一个人过活。

为了准备退路,她整理出一些首饰、不常穿的衣裳首饰,又以说要礼佛的名义得了老太太的准许住到了庙里,正巧庙里有一个年轻的和尚觉新是秀儿的表兄,吴柔通过她把手里的东西都换了银两,又把银两换成了土地。

“姑娘……”秀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奴婢今天跟觉新见完了面,好像看见五姑娘屋里的如玉了……”

“你说什么?”吴柔一把抓了秀儿的衣服。

“奴婢看的也不真切,只是看见了一个裙边,今个穿银红底遍地花裙子的只有如玉……”

“你后来又看见她了吗?她有什么不同?”

“没有,还是像平常一样。”

“你……你旁敲侧击的问一下她……看看她怎么说。”

“是姑娘。”

“你走吧,你在这里呆的时间也够久了。”

“是。”

她走之后,吴柔又跪回了原位,重新捡着佛豆,她原本只是为了演戏,后来却发现捡佛豆能让她心情平静,很多想不通的事,现在都想通了,很多想不出来的计策,也能想出来了。

她相信秀儿没有看错,如果真的是如玉,她是吴怡身边的人,是不会替自己保密的,而吴怡更不会替自己保密,如果刘氏知道了……

慢着,如玉看见的只是秀儿跟觉新……如果……

不行,秀儿现在是她跟觉新之间的唯一桥梁……

吴柔的心,开始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