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纯属意外
第二个学期和暑假都结束得很快，也许是因为生活变得丰富和学习变得轻松。以致于，当新的一个学年开始，辅导员在班上进行例行讲话的时候，我有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新公布的成绩令我很意外。
我从未想过，在我划出了许多时间交朋友和游玩、同班们又比第一个学期努力的情况下，我的名次还可以保持。
不仅是保持，两个学期的平均分数81分，居然高居第三，与永远位列第一的易秀兰差距不小，但和名列第二的李如茵只不过差了0.5分而已！
这个差距，主要来源于分数偏低的英语和两科考试的发挥失误。
英语补考的人很多，几乎就要达到总人数的1/3了。呵呵，我的71分，居然混了个中上游！这个成绩，远比总分和平均分让我骄傲。
爸爸妈妈一定会很开心！
正在神游中，系书记走了进来。正是当时我去申请英语免修时见的王老师。
一看见他，就想起自己当时的狼狈，偷偷的瞄着他，希望他早已经忘记了我……
王老师温和地微笑着扫视全场，在辅导员的殷勤相让下，接替了刚才辅导员的位置，跟大家讲话。
“今年经贸班的成绩，还是不错的！是这几年来，总体水平最高的一个班！我刚好路过，本来只是想来看看你们，现在就借这个机会跟大家讲几句话——（下课铃声响起）不会耽误大家下课，就是简单的两句：希望大家继续努力，能够争取更好的成绩！底子本来就薄的同学也不要泄气，”王老师看了我一眼：“只要自己用心读书，一定是可以跟上来的……像你们中的有些同学，本来还想申请免修，现在不是一样做得很好？好了，下课！”
没有想到，王老师不但记得我是谁，甚至还查出了我的名字，在一年之后的今天，还记着有个学生曾经申请过免修。他也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我的学习进展，不然不可能知道我现在的情况。
谁说我们“三流学校”的老师不负责的？在我看来，大多数的老师都尽职尽责、非常敬业。怀着感激，我站在路边，等王老师经过。
他看到了我，远远地就笑了，走过来第一句话就问：“现在不哭鼻子了？”
原来……虽然我当时跑得快，还是被他看到了。
红着脸深深地鞠了个躬，我用最诚恳的声音对王老师说：“谢谢您！”
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表达，也没有必要用别的方法表达，只是想让他知道我的心意。
“你不用谢我，我又没做什么。要继续努力！知道吗？”
我郑重地点头。
“好了，快去吃饭吧！呆会儿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王老师挥了挥手，很欣慰地笑着走了。
这就是为人师长，别无所图。
其实，我真的到了一所好学校。
之后的几天，总在教室里听到关于奖学金的议论。
这才知道，我们学校也会有奖学金的……我一直以为，只有非自费的学校，才会往外掏钱。
议论纷纷里，听到了奖学金首先会照顾班干的传闻；还有评“三好生”，更加是要求好成绩再加上好关系，上头没人，想都不用想。
用一句话总结听到的所有：学校就是个小社会，没有关系，办什么都别想！成绩好不是最主要的，要懂得搞关系才可以。
我不是班干，我也不认识谁。而且我是来读书的，不是来走关系的。所以虽然怀着小小的希望，却被自己压了下去。我决定，直接当作不知道这些事。
奖学金的事很快揭晓。在全院大会上，院长亲自颁发了一等奖学金的奖状，报了所有拿到奖学金的同学名字。
当我的名字出现的时候，有一种既似意外又似意料之中的感觉。根本没有申请，也拿了个二等奖学金，全系的一等奖学金，也就一个罢了。
奖学金就不说了，最让我想不到的是，居然还拿到了一个三好生的奖状。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荣誉。
不时有同学带着各异的表情走过来说“恭喜！”，我却在发呆。
没有在任何人的眼中看到不满，有位同学说：“看到你拿奖学金，我的心里还是比较平衡的——每次自习都看到你，最早几个到，最后才走。你这么努力读书，你不拿还该谁拿？倒是这个‘三好生’，你是怎么弄到的？”
怎么弄到的？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我只好说：“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回到宿舍，宿舍里气氛也十分热烈。穆雪和柯可，都拿了三等奖学金。如果这也算中奖的一种，那么我们宿舍的中奖概率实在是太高了。
没有拿奖学金的人，叮当和秦霞都很无所谓。方丽倒是羡慕的，可是让她去死啃书本，打死她她也做不到。所以她只是很兴奋地说：“请客请客！拿了奖学金的一定要请客！”
于是约定了周末一起出去游玩兼大吃大喝，大头的钱由中大奖的出，小头的钱由中小奖的出……也就是我们宿舍，从来钱财分明，第一个考虑到的就是如何分配才比较公平的问题。
晚上没有去上自习，自己呆在宿舍里看书。正在奖学金事件的高峰期，去班上除了答记者问，还能做什么呢？干脆自己躲起来，乐得清静。反正大家都出去了，宿舍反而是学习的好地方。
看书看到一半，柯可夹着书回来了，带着喜气洋洋的笑，特意走到我的床前跟我聊天。
“张珊，恭喜你，你是我们宿舍的骄傲！我们大家都为你感到高兴，因为你的成绩，是自己的努力换来的……别人知不知道我不敢说，你这一年来的学习，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以一种公开表扬的姿态和言词，再加上殷切的笑脸、绝对肯定的语气，就算我明知她说的是官方语言，还是觉得心里一爽，差点儿飘了起来——如果不是知道柯可从来只曲意结交有用的人、这番话只是看在我得奖的份上、同时她自己也得奖很高兴的话。
果然，出来混，是要有实力的。柯可能够与那么多“有用”的人做朋友，自然有她的取胜之道。如果我也是她眼中有用的人，只怕会被她迷得连自己是谁都给忘了。
自嘲地一笑，我坦然望着她：“被你这一夸，我都晕了。我只是读死书罢了，其实很多东西并没有真的学会弄懂。像我这样，离开学校之后，还不知是否能适应社会呢！学校只不过呆两年罢了！怎及得上你，现在就已经在为以后做着准备。”
“每个人的长项不一样嘛！你的勤奋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同时也是对我们的鞭策！我说的都是真话，不是在夸你，这是你应得的！”柯可坚定地、绝对地、无比认真地继续着官方发言。
承蒙她看得起，肯为我费上一些唇舌。自从与方丽交恶之后，柯可多是等到快熄灯才回，基本上都呆在108与易秀兰等人为伍。如今突然纡尊降贵地这般正视我，令我感动之余也不习惯得寒毛直竖，直觉自己越级享受了一回易秀兰的待遇……那份受宠若惊的感觉，自己都不好意思说。
幸好柯可很快转移了兴致，回到自己的铺位给她青梅竹马的“兵哥”写信报喜去了——柯可来上学，“兵哥”去参军。柯可晚上临睡前都会给她的心上人写几句话，周末统一寄出。很难想象，像她这样自命“真小人”以追逐实利为目的者，也会有这么浪漫的jing神之恋。
当关于奖学金的话题平息之后，生活回复了平静。
我的心里却始终有着一些疑惑。我总怀疑，那个“三好生”，是系主任王老师为了表示对我的鼓励，所以特别送给我的。不然，我又不是班干，又没有任何建树，跟辅导员也不熟，凭什么从据说专门去跑过关系的竞争者手中抢到全系也没几个的名额？（还是据说：在学校得过奖的学生，找工作会比较容易，所以不少有远见的人都将此当成今后就业的一种筹码来争取。）
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有去跟人家抢过。
奖学金、三好生，又能代表什么呢？我根本就不是同学们中的jing英。我得奖，是因为我比人家笨，除了死赶，没有别的出路。
所以在我的心里，沉重大于兴奋。
然而我还是以欢喜的表情和声音，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向他们报喜。
——我并不觉得这是在自我夸耀，因为我知道，我拿到了奖状，他们一定会比我自己更高兴。每逢得到夸奖，我以为适当的，都说给爸爸和妈妈听，我知道这会让他们开心。
只要能让他们开心，就是夸耀一下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除了好好的表现自己给他们看，我还能为他们做什么呢？
隔着电话听到爸爸妈妈抢着话筒争相表达欢喜，我突然热泪满眶，心里一片温暖。
分数无聊又怎样？学习无趣又怎样？
就算我做着再无聊无趣的事，只要这能换到这样的欢笑，就是值得的。
这一瞬间，我明白了，世上最充实的活法，是为了爱你的人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