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御剑

第二十四章 试看鹿死谁手(36)

第二十四章 试看鹿死谁手(36)

正自沉吟不语,钟英仿似已失去耐性,目光迫视,说道:“展帮主是信不过在下,抑或别有想法?”语气咄咄逼人,丝毫没有转弯余地,眼神一如血誓时般坚定。

展仝干笑一声,方待说话,突然见群雄纷纷向两旁闪开,当中走出一人,身着蓝白缁衣,手执雪白拂尘,宝相庄严,正施施然而来,正是妙雨师太。心中大喜,暗忖救星到了。

在妙雨师太身后,跟随着十数个青衣妙龄少女,柳腰轻拧,楚楚动人。而最令人吃惊的是,在妙雨师太身后左侧,还有一名中年男子,鲜衣华服,双目如电,竟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唐门掌门——唐楚衣。行得近前,妙雨师太双手合什,说道:“贫尼妙雨,参见钟盟主。”

钟英急忙将乌蟒剑盘于腰间,一脸肃然,抱拳躬身说道:“钟英初为盟主,不知师太法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语言举止,谦恭有礼,与方才凛然之态判若两人。

妙雨师太微微点头,说道:“钟盟主过谦了。贫尼素喜清静,不愿太多过问江湖中事,况且盟主已然选出,中原武林一切事务,当由盟主主持。然而事关重大,关乎中原武林及大宋江山命运,这次贫尼却是非说不可。”言毕轻咳两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片惨红。

钟英大吃一惊,问道:“师太受了重伤?”见妙雨师太点头,复又问道:“是谁把师太打伤?关乎中原武林及大宋江山命运,所指的又是何事?”

妙雨师太微微一笑,说道:“多谢盟主挂牵,一点内伤,相信贫尼还能承受得了,其中缘由,不妨听展帮主细说。”言毕双手合什,对四周作一环拜,说道:“请各位英雄暂且退回原地,真相很快便会大白。”

事情越来越复杂,大家均想知道是谁吃了豹子胆,居然敢在金顶上将妙雨师太打成重伤,以及他们所说的关乎中武林武林及大宋江山命运究竟所指何事,便纷纷退回原来站立之处。

黄戟越听越是心惊,忖道:“天佐年轻气盛,昨日妙雨师太曾向他出手,想必是心中不忿,夜深之时将妙雨师太打成重伤,若是如此,纵有天大理由亦保他不住了。天佐啊天佐,你怎能如此意气用事?”心中想着,见马天佐一脸冷笑,眼中尽是不屑,更觉自己猜想不错,只好带着应天教众人退下。

少倾,两人用木板抬着一具尸体上来。展仝眼中尽是悲伤,指着那具尸体说道:“这位便是新峨眉观的掌门,天鸿道长。”

群雄尽皆哗然。只听展仝又说道:“这次中原武林大赛,旨在挑选武林盟主,率领大家协助朝廷抗击契丹,料不到其中却有奸人混入,不但打伤妙雨师太夺走纯阳剑谱,还杀了天鸿道长。”

正所谓财宝不可露眼,大家心里已隐隐猜到几分,昨日妙雨师太当众拿出纯阳剑谱,所发生的一切,必然是因这本剑谱而起,但究竟是谁能有这种能力,将两大掌门打成一死一伤?

人群中闪出一人,须发花白,仙风道骨,沉痛说道:“展帮主所言非虚,贫道乃纯阳宫第七代守护人,道号熙阳子,与天鸿师弟份属同出一门,昨夜遇袭之时,我与师弟曾在一起,奈何对方武功太高,合我师兄弟之力,仍是无法抵挡。”

马天佐被展仝扣住脉门,始终无法挣脱,见那熙阳子正是方才以契丹语呼唤自己名字之人,心中又惊又怒,冷笑道:“这么多个掌门守不住一本破烂剑谱,说出去岂不笑掉大牙?既然对方武功这么高,要你的剑谱何用?”

展仝沉哼一声,说道:“师太曾经说过,只要练过纯阳诀或功力足够深厚,拥有纯阳剑谱,便可练成百步之内幻剑杀人的天遁剑法,你说这本剑谱有用吗?”

马天佐笑道:“既然你们没有纯阳诀,功力又不行,与其放着纯阳剑谱无用,不如让有识之士练习,岂不更妙?”

展仝脸色一沉,说道:“把他绑起来。”话音方落,便有四五个大汉上前,手执绳索,把马天佐五花大绑起来。绳索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坚韧无比,任凭马天佐如何运功,始终无法挣断,心中大怒,说道:“抢剑谱和杀人的又不是我,为什么把我绑住?”

黄戟闪身而出,说道:“天佐年少,说话不知轻重,但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请展帮主先把他放了。”

展仝冷笑一声,并不理会。直至此时,连武林盟主亦皱起了眉头,静观不语。唐楚衣则是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神情冷峻,没人猜得透他在想什么,亦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

秋日高照,金风流转,云海飘渺,与天相接,远处群峰,姿态婀娜,若隐若现,一眼望去,说不尽的峨眉仙境。而金顶上面,肃杀之气却越来越浓,浓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十数个黄河帮帮众,身着青衣,用木板抬着十数具尸体鱼贯而来。有些木板上躺着一人,亦有两人或三人并排躺在一起,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些均是死人。

展仝仰天长叹一声,神情越来越沉重,说道:“这十数具尸体,均是中原武林人士,在上山参加武林大赛之时被人杀死,弃尸于密林之中。目前已找到的尸体只有这么多,至未还有多少人被杀,尚未得知。”

群雄看着那十数具尸体,尽皆色变,连钟英亦不禁耸然动容。如此看来,这次武林大赛之中,确实存在了一个很大的阴谋,绝非寻常仇杀那般简单。展仝环视四周,复又说道:“这十数条人命,以及天鸿道长之死,均出自一人手笔。”

能在短短时间内杀这么多人,那人武功之高,出手之狠辣,纵观武林,委实罕见。众人目光情不自禁落在马天佐身上,盼望展仝快些说出真相。

展仝目光闪动,脸上尽是悲愤之色,突然提高声调说道:“不单如此,当日剑阁之上黄河帮十条人命,以及后来湘阴活尸、汲庭燎之死,亦是他一手所为,唐掌门为此曾深受其害,投入天牢,百口莫辩。”

唐楚衣冷冷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展帮主所说句句属实,只是那人武功委实太强,我与展帮主、妙雨师太、吴坛主、魏大侠等人联手,亦无法将其留下,一时大意,反而被他伤了天鸿道长。”

在这么多高手围攻之下居然能够伤人逃脱,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摆在面前的十多具尸体,却又令人不得不相信。马天佐不再作声,已隐隐猜出那人是谁。

展仝目光如电,射落马天佐脸上,一字字说道:“此人便是契丹兰陵郡王——肖挞凛。”

此言一出,包括应天教所有人在内,无不耸然动容。肖挞凛的大名,中原武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止因为他当年生擒宋朝大将杨业,更因为他那一本令所有天下习武人士梦寐以求的镔铁神功。以他那深厚的内功,亦不难解释为何要夺取纯阳剑谱了。

妙雨师太低喧一声佛号,说道:“肖挞凛潜入中原,旨在破坏武林大赛,挑起各门各派之间的仇杀,阻止我武林人士与契丹为敌。如今他事情败露,相信不敢再于中原逗留,各门各派更要齐心协力追随盟主,他日在战场上将他诛灭,为天鸿道长及死去的各位武林人士报仇。”

一番话顿时令得群情汹涌,“驱逐契丹,还我幽云十六州,誓杀肖挞凛”的呐喊声响彻群山,惊天动地。

呐喊声中,黄戟趁机上前,对展仝拱手说道:“既然真相已然大白,展帮主为何还不放了天佐?”

展仝嘿嘿冷笑,待呐喊声平息,目光如电,凝视马天佐片刻,沉声说道:“你现在明白为何我要把你捉起来吗?”

马天佐目光微转,见上官芝兰正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顿觉心中一暖,傲然说道:“你说了半天,却又与我何关?”

展仝冷笑一声,说道:“马少侠装得倒像,当日剑阁之上,那黑衣蒙面人活捉玄王,力战黄河帮三大堂主,当时我曾大惑不解,中原武林哪来这等高手?后来我才得知,那人原来是赫赫有名契丹猛将肖挞凛,修习镔铁神功多年,刀枪不入,百毒不侵,连百毒之王玄王亦敢活捉。”

马天佐神情自若,淡淡说道:“肖大王神功盖世,佩服。”

展仝冷笑道:“马少侠却是忘了,他临走前曾叫你一声‘师弟’,如今老夫终于想明白,你本来就是契丹派来的奸细,打着复仇名义,愚弄应天教诸人,想把中原武林各派赶尽杀绝,为契丹入主中原清扫障碍。”

黄戟登时怔住,想起马天佐确实有一位武功盖世、神秘莫测的师兄,莫非那人竟是肖挞凛?群雄情绪愈加激动,开始议论纷纷。“马天佐心狠手辣,与我武林为敌,原来竟是契丹派来的奸细。”“马天佑貎似忠实,看来亦是一丘之骆,若真死在剑衣盟手上,那叫活该。”“江湖曾有传言,说当年应天教有叛国之嫌,如今看来,传言非虚。”“嘿嘿,这父子三人都被契丹收买,幸亏被黄河帮慧眼识穿,否则中原武林永无安宁之日。”亦有人叹息道:“应天教其实亦有不少英雄,可惜一直被他们父子愚弄,糊里糊涂成了卖国贼。”

马天佐目中凶光渐露,若非被捆个结实,即时便要大开杀戒。别人如何说他对他,可以一概不理,但若侮辱父亲及兄长,这口气如何忍得下?但他聪明绝顶,身处逆境,很快便冷静下来,若无其事的说道:“巴盟主方才说展帮主最擅长捏造事实,含血喷人,如今看来,他说的真是不假。”

展仝已掌握大局,闻言亦不生气,说道:“当日剑阁之上肖挞凛称你为师弟,在场有不少英雄听见,你还想抵赖?”

有很多人耳闻目睹,证据确凿,自然是无法抵赖。马天佐眼珠微转,突然哈哈笑道:“乖儿子,快来给老子松绑。”

展仝一怔,目光四顾,不见有人出来,便问道:“你在叫谁?”

马天佐笑道:“当然是在叫你,我当着天下英雄面前叫你‘乖儿子’,难道你敢不承认?”

群雄中不少人窃窃而笑,莲花大声说道:“马兄弟,你儿子很威风啊,居然要大义灭亲。”她本非中原人士,亦无甚么门户之见或爱国叛国观念,行事全凭个人喜恶。展仝定性再好,亦被激得暴跳如雷,指着马天佐厉声说道:“方才熙阳道长用契丹语叫你,你即时回头,还敢说自己不是契丹奸细吗?”

马天佐神色不变,斜睨了一眼熙阳子,笑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方才我听到身后有人讲鸟语,叽哩咕噜的听不明白,便回头去看,想不到这个看似道骨仙风的道长竟然是契丹人,失敬失敬,看来你是肖挞凛的师弟吧。”

熙阳道长唯有苦笑,伶牙俐齿,非他所长。展仝阴沉着脸,说道:“你一再狡辩,企图为自己开脱罪名。我问你,你师父是谁,这些年一直藏在哪里?”

马天佐不屑地反问:“展帮主觉得当年杀得不够,想要赶尽杀绝吗?若非隐藏得好,我兄弟两人焉有命活到现在?”

这番话触到展仝痛处,气焰登时低了下来,目光转向群雄,说道:“众所周知,纯阳诀在五十年前被人盗走,至今下落不明。昨夜肖挞凛为夺取纯阳剑谱,孤身闯入凌云塔,却被熙阳道长无意间试出,其所用的内功与纯阳诀上记载的内功同出一辙。之前大家均觉奇怪,以契丹一个蛮族,怎能创出象镔铁神功这种绝世武功?如今终于真相大白,其实镔铁神功便是纯阳诀,只不过是怕被人认出,将其改头换面罢了。”

冷冷看了一眼马天佐,说道:“马少侠练过镔铁神功,这其中的道理,总该明白吧?”

马天佐冷笑道:“你没有练过都已经明白,我岂能不知?镔铁神功便是镔铁神功,至于纯阳诀,我一没听过,二没看过,三没练过,不敢妄自断定它便是镔铁神功。”

面对如此镇定之人,即便是他这个名满天下,在中原武林可以呼风唤雨的黄河帮帮主,亦觉棘手,沉吟片刻,语气变得和缓,说道:“是非黑白,总有水落石出之日。马少侠既然练过镔铁神功,应该知道里面提及到天遁剑法,若是如此,镔铁神功便是纯阳诀。”

马天佐仰面望天,冷笑不语。他数次偷看上官芝兰,见她均是一脸关切,心中喜不自禁,身处险境,丝毫不惧,反而希望展仝盛怒之下痛打他三十大板,只要能够得到上官芝兰那怜爱的目光,就已足够。当日在绵山被母亲紧紧搂在怀中,即便面对杨鸿等一群凶神恶煞之人,他岂非亦是不惧?

展仝已沉不住气,厉声说道:“难道你忍心看着我大宋子民被外族用天遁剑法诛杀?今日若不交出镔铁神功,恐怕天下英雄亦难以容你。”

人群中即时有人大叫:“杀了他,杀了契丹奸细,绝不允许契丹狗贼用中原武功残杀大宋子民。”群情汹涌,势不可挡,十数个性情刚烈之人,已手执武器跳了出来,向马天佐飞扑而去。

忽闻一声冷笑,一把冷冰冰的声音飘了过来:“要镔铁神功吗,怎么不来找老夫?”声音仍在飘荡,一道身影似兀鹰般盘旋于金顶上空,随着手掌虚空而劈,指尖处发出两道白云,宛若飞瀑,滚滚而下,其间挟带震耳欲聋的劈劈啪啪之声,比雷鸣尚要强上百倍,直震得满山松柏落叶纷纷,颤抖不已。

只蓬的一声,最先冲向马天佐的一名汉子突然血肉横飞,连他身处的地上,亦是石裂沙飞,无端端多出一个洞来。汉子倒下,白云仍在飞泻,当中现出一把长剑,若隐若现,似一缕轻烟般钻入破开的洞中,旋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