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忆之宫门赋

第一百二十二回

念归一听尺素如是说,便来了兴致,她点头道:“我也这样觉着!田先生说这曲儿是从一个故人那里学来的。”尺素抚了抚琴道:“这位故人倒是很有些本事儿。对了,赶快敷药吧!田先生说越早越好!往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凤仪殿。”说完便带着霁湘走了。

尺素不说话,霁湘也不敢问,不过她明白,尺素心里的疑惑不比自己少。可惜,还有什么用处?

尺素回到凤仪殿的时候,煊炽已经醒来了,霁湘才要喂他吃药,尺素接过药说道:“放着我来吧!”霁湘将药碗递于尺素便退下了。尺素坐下来对着**的煊炽道:“皇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这还不到半个时辰呢,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煊炽配合地喝着药:“尺素去哪儿了?”

尺素停下来手中的动作:“皇上有所不知,这一次多亏了念归这孩子,若不是她想办法请来了那个有些古怪的郎中,臣妾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了。”煊炽点头:“是该好好赏赐念归。”

尺素放下药碗,她出神地望着煊炽:“皇上,当年你接臣妾入宫便说好,舯尧没做的,你都要做好,如今你要养好身子,你是天下百姓的天子,却也是尺素的天….”煊炽搂紧了尺素,尺素闻着熟悉的龙颜香的味道,无比宽慰。

煊炽放开她道:“尺素,随朕去.一个地方!”尺素询问地看着煊炽,却见煊炽对着殿外的德公公喊道:“德公公,带两个人跟着朕和娘娘出宫一趟。”尺素没再发问,扶煊炽下床更衣。

马车出了鼎城便一路朝着京城.外的小道去了,尺素坐在煊炽身旁不时看看他,煊炽点了点尺素的鼻尖:“放心吧,不碍事儿。”尺素便kao在煊炽肩头不语。

终于,马车停下来了。煊炽下了.马车便扶尺素下来,尺素望着一望无际的山野以及近处的几间茅舍不解地问道:“这里是…”

煊炽放开了尺素的手:“进去吧。朕等着你。”

尺素朝着小院走去,当推开那扇简陋的院门时,她.愣在了原地。这院子,和当日舯尧为她建的那山野小屋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那个埋头在院中劈柴的人转过来的脸庞,曾经是那样熟悉。

“舯尧!”尺素失声喊了一句。尽管那个人穿着粗布衣.服,尽管繁重的劳作使得他看上去有些苍老,却还是那般让人心疼。舯尧手中的斧头跌落,他立在原地望着门口立着的人儿。还是素净的白衣,和当初一般清婉,这岁月好似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尺素望着舯尧依然平和的笑意,当初便是这笑.容让她一步步艰难地在那些后宫的是是非非之中行走,更曾让她以为这世界只要有了他便失了什么都值了。她一步步走向舯尧,想到的却是当初在梅园他款款走来的样子。如今,真的是什么都失了味道啊!

还没行至舯尧.面前,便听得屋里有人边走出来边笑着问:“相公,可是巧妹儿又来讨米酒喝了?”尺素看向走出来的人,看着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是的,那个喊着舯尧“相公”的女子,正是胡灵,那个殉情而亡的灵夫人!

尺素摇了摇头,她转身朝外走,却被拉住了。只是,那只拉着她的手是那么犹豫。她转身对着神色复杂的舯尧道:“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么舯尧?”舯尧松了手,他看了看胡灵又对着尺素说道:“既是来了,就坐坐吧!尝尝灵儿刚酿的米酒!”尺素踟蹰了一番还是跟着舯尧进屋了。

屋里的陈设再简单不过了,却被胡灵收拾得干净整洁,桌上还放着没缝完的衣裳。胡灵连忙收拾了桌上的东西道:“相公,你先陪娘娘坐着,我去将米酒热一热,再弄些下酒菜!”说着便出去了。

尺素望着屋子里的一切对舯尧道:“当日的期许都实现了。舯尧幸福么?”

舯尧望着桌上的烛灯轻声说:“炽哥哥的好舯尧今生怕是还不了了。离了那皇城,我也算是醒了,黄粱美梦终须成空,幸好还有人陪着我在这不为人知的小村落终老。”尺素不语,她望着舯尧磨了茧子的手掌,曾经那握着剑抚着琴的手,到底还是抵不过生计的艰难!

胡灵端了米酒进来,她递到尺素面前笑道:“今日才酿好的,娘娘尝一尝,夫君说味道没有往年的好,您不要嫌弃。”尺素端起米酒喝了口:“舯尧真是挑剔,尺素还没喝过这么好的酒呢!”胡灵听了便满意地笑了:“我去弄些菜来,娘娘稍候!”说完便又出去了。

尺素端着米酒细细品着,舯尧突然放下了酒轻声问:“炽哥哥带你来的,是么?”尺素点头,却不看他。舯尧放在桌上的手握紧了,他顿了顿问:“他,还好么?”

尺素放下了酒望向他:“《长相忆》是你教田先生的,对么?”煊炽诧异地看着尺素:“田先生?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尺素笑了:“皇上积劳成疾,差点儿就醒不过来了,是田先生救了皇上。”

舯尧的心悬了起来,自幼生在皇家又怎能不晓得“积劳成疾”是个什么意思!尺素接着道:“那日我听一个晚辈在宫里唱这曲子,也吓了一跳。说起这个晚辈,和你也是至亲。她是信弦公主和北夷哲昀大王的公主,在咱们宫里住些时日。”舯尧苦笑:“宫里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一些,只是听起来有些远了。说来,我也不是有意唱给田先生听的,他那个人太聪慧,那日来我这里讨酒喝,我酒后唱了两句便被他听了去。”

尺素看着胡灵端了菜上来又在衣袖上擦了擦手出去,便对舯尧笑问:“其实,娶了她之后,你便爱上了她,对么?”舯尧将碗筷放在尺素面前,沉默了一番才道:“世事难料,这‘情’字也这般让人费解。不过,能让她幸福,我便足矣!”话才说完,胡灵便又进来了,她放下手中的两个菜对尺素道:“娘娘尝一尝,山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菜,这蛋是今日才收的,菜也是方才摘的。”尺素望着胡灵真诚笑了,她拿起筷子尝了尝菜:“舯尧真是好口福,我若是男子,也要娶你为妻的!”胡灵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帮着舯尧盛了饭便坐下来了。

才吃了几口,院中有人吆喝道:“大嫂,新打的兔子,快快炖了给我和大哥下酒!”胡灵放下碗筷对舯尧道:“相公,田先生今日来得好早!”舯尧望了望尺素便快速出去了。尺素怎能不明白,他是怕尺素不愿被田先生认出来。

听着屋外舯尧和田先生周旋,胡灵笑问尺素:“娘娘今日来…”还没问完,尺素便正色道:“夫人放心,今日尺素来没别的意思。你们这般恩爱,尺素也算是了了心愿。只是,怎么没有看到你们的孩儿?”

胡灵的笑容瞬间添了些寂寥:“相公曾经一心想着守护娘娘您,他说自己立过誓,除了尺素,他谁都不娶。过去的事儿胡灵都已知晓,娘娘牵了我们的线,让胡灵有机会遇到相公,陪着他,便没什么好抱怨的了。相公不肯要孩儿,胡灵也没什么怨言!方才听相公说‘能让她幸福,我便足矣’。娘娘不知,这是相公第一次说这些。”

尺素看着一脸笑容的胡灵,心下也满是祝福。这段缘,因她起,也应由她来续…

舯尧送走了田先生便回身坐下,胡灵帮他夹了菜道:“明日田先生又要怨我了,说我糟蹋了他的兔子!”“我让他天色暗了再来,我唬他说有得了几壶好酒,就着月色才有味道,他这才发着牢骚走了。”舯尧饶有兴致地解释着。

尺素将二人的恩爱看在眼里,她放下碗筷站起了身:“舯尧,胡灵,我也该走了,马车还在外面等着呢!但愿,他日还有机会再见!”舯尧和胡灵也站起身来,他们知晓不便留尺素,便只能点头应了。舯尧送尺素出门,尺素望着不远处的马车对舯尧道:“舯尧,后会有期!”舯尧看不出喜忧,只是点头。

尺素疾步朝着马车走去。她没有回头,也不愿意再回头,她只想快步走上马车去看看她的夫君身体此刻是否已经吃不消了。

xian了帘子上了马车,尺素坐回到煊炽身旁。煊炽一直看着尺素,却等着她先说话。尺素原本板着脸,突然回过脸来调皮地笑了起来:“皇上不会吃醋吧?”煊炽握紧了她的手正色道:“你说呢?”尺素挽紧了煊炽的胳膊,她收起笑容伏在煊炽胸口道:“煊炽,尺素还是输了。原来,很早之前,尺素心里便容不下他人了。”

马车内一片沉默,只有马车前行发出的声响。良久,煊炽才放开尺素冷声道:“你若是愿意,朕还是可以让你们在一起!”尺素抬眼怒视着煊炽:“皇上为何不掏出尺素的心来看看?看看那上面刻着是谁的名字!”煊炽知道尺素是真的生气了,他吻了吻尺素的朱砂:“这么说来,尺素真的爱上了朕?”尺素别过脸道:“才不是皇上!”煊炽捏着尺素的下巴,迫使她面向自己:“那么是谁?朕非杀了他不可,偷了皇后的心去,这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