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忆之宫门赋

第十六回 昙花向晚

巨大的宫门在身后重重合上,隔绝了尺素所有的希冀和过往。她xian起轿帘向外望去,烫金的瓦砾、赤色的画栋似的巍峨的宫殿更加肃穆,宫殿的四角雕龙扬天长啸,皇家的贵胄之气摄人心魂。轿子行至一处院落停了下来,早就候在院外的宫女太监们忙跪地问安,尺素下了轿,霁湘忙上前扶住。尺素抬头看去,这院落有个很雅致的名字“缈烟宫”,单这名字倒是很合她意。

一个太监见尺素抬头望那宫名,忙解释道:“娘娘不知,这里原是叫‘玉锦宫’的,今儿一早皇上才赐了这个名儿。”尺素闻声开始打量跪在地上的人,三个丫头三个太监。嬷嬷一一做了介绍,说是皇上才拨来伺候新晋的年娘娘的。才说话的那个太监名叫“小福子”,另外两个是小桂子和小荣子。至于三个宫女,也是皇上早上才挑选赐名的,依次叫“琴箫”、“花痕”、“似水”。尺素暗道:“琴箫留痕花似水”。

霁湘随着尺素走了进去,那些迎亲的宫人们已经离开,才赐的这六个宫女太监忙随着主子进去。尺素望着这个单独的院落,依旧是焕彩流金的奢华殿宇,只是院中多了很多梅树,倒也成了一片小小的梅林。梅树边上还有一个玲珑的小池,那些陨落的花瓣便纷纷落入这翠色的池水中,倒也别有一番韵味。依旧是那个小福子适时地说这些梅树都是前几日才从别处移来的,还特意在梅树旁建了这池子。尺素自是知道煊炽的独到用心,只是没有丝毫的感激和欣慰。她撇了撇嘴便进了殿阁,这殿阁名为“流香阁”,想来也是煊炽新赐的名响吧。

殿内有雕刻精细的红木桌椅,也有刺绣别致的烟雨行云贵妃榻。正厅的一旁便是侧阁,阁里有整齐的书架和书桌,笔墨都已备齐,连同琴瑟女红都已摆列妥当。墙上挂着贵妃图和各色的丛花,如同那些彩陶瓶里cha着的花簇一般清新雅致。正厅的另一侧便是卧房,宽敞的白色轻纱雕花木床四周悬挂的是缀着流苏的轻纱帘子。龙凤图案的大铜镜摆放在华贵的梳妆台之上,龙颜香夹杂这瑞脑香气从桌上的四角香暖炉中溢出。尺素才坐定,皇上的赏赐便到了。一排排的宫人依次进入殿内,小福子和琴箫似水他们忙随着尺素谢恩,并娴熟地接过那些赐物。金银锭子、钗环脂粉、熏香酒茶和各色锦服衣料、绸缎补品珍奇古玩摆了一地。小福子他们都说年娘娘好福气,得了这么多赏赐。尺素没有答话,让他们将这些赏赐归置了便是。

当晚才用过晚饭,尺素闲来无事便抱着个银质花草图案的手炉倚在**和霁湘闲话。忽听小福子在房门外报“皇上驾到”,这才起身和霁湘来到正厅接驾。煊炽只带着德公公一人前来,见依旧一袭白纱裙的尺素忙扶起来对霁湘道:“年妃免礼!”尺素依旧低着头轻声道了声“谢过皇上”,便起身命霁湘取了暖炉来递给了煊炽。德公公带着其他人退下,房中便只剩下尺素和煊炽二人。煊炽坐在榻上,尺素则在桌前部着茶点送至煊炽面前道“皇上用茶!”

煊炽没有接过茶盅,只是目不转睛盯着尺素:“你对这缈烟宫可否满意?”尺素微微福了福说:“满意,谢过皇上。”

煊炽依旧没有接过茶盅,只是冷声道:“朕既已封你为年妃,一句‘臣妾’也是应该的吧!”尺素闻言缓缓抬头平静地说:“臣妾记下了。”眼前的煊炽身着金色九龙缎袍,在这一室光亮里面容清俊得恍若天神。他接过尺素手中的茶水说:“年尺素,朕要你记着,在这皇宫里,没有了朕的宠爱,你便什么也不是。”尺素但笑不语,煊炽看不出她的喜忧便恼怒了起来,他将尺素拉进自己怀中捏着她的下巴,他的气息抚上她的面颊虽说温热却是那么陌生。尺素闭上了眼睛别过头去,煊炽伸出手来想要掰过她的脸来,可是伸在空中却又颓然落下。他冷冷对尺素耳语:“你不是放心不下朕的皇弟吗?你想不想看他兵临城下呢?”说完便丢下尺素径自离去了。

终于走了,尺素终于松了一口气。煊炽刚入宫便封她做了正三品贵嫔,按理来说三品宫人便要侍寝了。转念一想,选秀才刚刚结束,又有才多的秀女留在了宫里,这让尺素很是欣喜。美女如云,自己就能被他忽略了。纵然她不想违逆他,可还是不能做到对他笑脸相迎,只好祈祷新入宫的秀女能够得宠,这样她便能被忽略。她最不希望得到的就是那个人的宠爱,只要有舯尧的那份想念和爱慕陪伴着,她便满足了。

说道舯尧,煊炽刚才问尺素想不想看他兵临城下。看来他是知道舯尧的愤怒和不满的,他不是当舯尧是自家兄弟吗?难道真的要为这份思念祸及她最爱的人吗?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要舯尧好好活着。这样想来,她便释然了许多。如果能换来舯尧的死心和放弃,牺牲自己又何妨呢?

皇上走了不久,小福子便进来了。他说明日一早长公主要召见新选中的贵人和妃嫔们。尺素凄然一笑,她轻声叹:“明天一定很热闹吧!”

第二天一早,尺素便带着霁湘和小福子前往长公主居住的朝凤殿。果然,这一路上十分热闹,刚册封的宫人们都带着自己的丫头太监们三五成群地赶往朝凤殿。她们都穿着华丽的衣衫,精致的容妆自是少不了。遇着比自己品阶高的,就施礼问好,若是没有自己金贵,虽说也是笑脸相迎却面lou鄙夷,仿佛要把对方踩在脚下。没人认得尺素,倒也落得清净。她只是看着这些倩丽的佳人和她们的孤傲嚣张。无意和她们争宠,何来嫉妒和不满呢?或许也只是为她们不值罢了。

到了朝凤殿,佳丽们都聚在一起闲话,看似一派祥和,姐姐妹妹叫得不亦乐乎。依据品阶不同,每个人的座次自是不同。新皇还未大婚,位列二品的也只有胡妃一人,这是尺素早就从小福子处听来的,这胡妃听说很受宠,为人也较为孤傲。至于三品,除了尺素也便只有河清宫的白贵妃,这白贵妃依小福子所言倒是个温顺娇婉的可人儿,进宫数月便升了三品。从三品王婕妤、正四品锦容华以及从四品黄婉仪、朱婉仪和冯苏仪,从五品蒋小媛、正六品从贵人、倾贵人、从六品蓉才人和纤美人以及一些尺素还叫不出名号的宫人们也依次落座。尺素才坐定,坐在二品席上的胡妃便朝她看来,她淡笑道:“妹妹想来便是皇上新册封的年妃了,啧啧,若我是男子,也要为妹妹夺了魂魄去。妹妹真是比那画像里的仙子更加出尘呢!”坐在她身旁的白妃也附和道:“胡姐姐真真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年姐姐一来,咱们恐怕就入不得皇上的眼了!”说完二人便掩帕笑了起来。尺素细细看去,这胡妃笼烟蹙眉、鼻梁高挺、双唇殷红,头上满是价值连城的钗簪流饰,身着赭色挑金线坠玉裙,倒是很有几分国母的味道。而这白妃,约摸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白皙的面容像春水一样安逸秀美,带着几分柔弱,我见犹怜,倒是让尺素舒服一些。见二人夸赞自己,尺素笑着摇头道:“哪里哪里,我刚入宫,如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还要向胡妃姐姐和白妃妹妹请教呢!”

胡妃忙拉着尺素的手道:“妹妹客气了,本是自家姐妹,定是要相互扶持呢!咱这大煊朝还没有国母呢,姐姐不才,蒙皇上错爱暂行东宫权益,妹妹若还需要什么只管和姐姐说来便是!”尺素心下明白这胡妃是在给自己示威,便笑着颔首说:“那就多劳姐姐了!”才一说完,德公公便在殿上通报:“皇上驾到!长公主驾到!”

各位佳丽顿时噤声,光洁如玉的青石方砖倒映着她们纤长姿丽的身影和色彩斑斓的衣饰。才待皇上和长公主在殿上坐定,大家便齐齐起身施礼,衣角裙边和满头珠翠首饰发出轻微的唏娑碰撞,衬托着大殿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