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

第二十七章 儿女之伤

这是怎样的一双手?满是烧伤后的痕迹。那样子非常恐怖。林默语如今好像没有了知觉一样,在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下缓缓地带上了手套。继而又为李熙盖上了被子,说道:“好好休息吧,至于我是谁,你日后自然会知道。”是的,是林默语和太子合谋害死李诚的,林默语没有想过辩解也无法辩解,如果李熙知道真相后要杀了他,他也不会反抗。

这夜,司徒忠带着几个亲信下了山,去打听点情况。这里离长安并不远,所以消息也不算闭塞。

睿王从李昭然处得知了所有,他的气息越来越凌乱,李昭然知道一时间李熙是难以承受这么多真相的。在李熙心里,他的父皇李诚一直都是一个慈父。李诚给了李熙所有的关爱和呵护,让李熙自小没有过什么不如意。李诚死了,这对于李熙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他闭着眼睛,迟迟没有开口。

睿王在听到了清琳名字的一瞬间突然睁开了双眸,他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清琳竟然是林默语的女儿?李熙心里乱的一片狼藉。

“清琳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在李文邕手里,她现在过得一定不好。”李熙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但一想到清琳,他始终难以平静。“大哥死在了她的面前,她一定都快疯了。”李熙一想到清琳哭着的模样就被自己心疼的感觉所吞噬。他如今这幅德行还能做什么?如果晚了一步,清琳会不会……太多的胡思乱想充塞着李熙的大脑,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看着他如此激动,李昭然和林默语互视了一下,李昭然最先开口道:“熙儿,眼下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身体。不然你什么都做不了。听叔父一句吧,叔父不会害你的。”

李熙看着李昭然又转过去看了看林默语,林默语也在凝望着李熙。这时林突然开口问道:“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清琳的事情?她自小到大的事情。”林默语的眼中闪着渴望,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还活着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幸福,对于他来说人生只剩下清琳值得留念了。

林默语眼中那神情和李诚当年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李熙知道这是一个父亲对待自己心爱的儿女才会有的神情。李熙虽然很不想说话,但他实在不忍心拒绝这样的要求,一个父亲的要求。

丽山的夜晚好像特别宁静,偶尔一阵子野兽的鸣叫也不是那么恐怖,月光悠悠的洒在地上。晚风轻抚过窗纱,几许凉意就透了进来,不至于让人打颤,恰到好处的平添了诗意。

他慢悠悠的讲述,林默语则负手背对着李熙静静地听着。

曾经的清晨,又或者午后,丽日当头,却不是太热。她穿着轻薄的凉衫跑在最前面,淡蓝色的纱裙起起落落,她就像一只美丽的小蝴蝶翩翩飞着。她的身后跟着三个打闹着的男人,他们那时还是兄弟。一个不小心,她跌倒在地上,三个男人急忙跑了上去扶起了她。“永远那么不小心,要摔几次你才记得住疼啊?”文邕略带怒意的说道。李穆永远温和的笑着,为清琳查看了一下伤口,继而说道:“擦破了点皮儿,这丫头都习惯了呢。”最喜欢跑跑跳跳的清琳自然无惧这点伤口了。李熙没有说话,只是瞄了一眼她小腿上的红红的那片伤口,便别过眼睛假装没有看到。清琳后来也不跑了,赖着这三个人轮流背她。李穆无奈的笑了笑,弯下腰让她爬了上来。李熙则不屑的笑道:“我才不背。”文邕马上接道:“好啊,你那份就给我呗。”说罢,李熙举起右手就要打文邕,文邕一闪刚好避过,李熙等了他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都笑了。后来就是他们三个轮流背着清琳回了宫,一路上很多人都偷偷看着这四个的动作。她是清琳郡主,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她的人生在一片火光中开始,却烧成了无比幸福的十五年。她失去了是双亲的爱护但却拥有了三个男人最细腻的呵护。听着李熙说到:“我们叫她琳子,文邕比较喜欢叫她琳儿。大哥…最爱她,我想如果清琳选择的是他,他会不顾一切的带走清琳去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林默语深深地闭着双眼,他的女儿啊,还有那个死在他面前的穆儿。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恍然间回到那年,长安城城郊,落日湖湖畔。一座装饰淡雅的画舫随着湖水的流势缓缓而行,船的最前方,林默语身着水蓝色长衫目视前方。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云淡风轻。从他身后走出一个眉目俊秀的少年,只见这少年身着织锦的短打背着个手站在了林默语身侧。

林默语回忆起当日李穆所言:“好像幅画,在这深处应该会有人家,男人耕作女人织布,旁边会有个孩子。可能还在哭闹。”

他不住的流下了泪水。无论是清琳还是李穆,又或者李熙和那文邕,都是他们的孩子啊。可是他们这些做父母的究竟给了孩子们什么啊?是谁的罪责?现今已经无法算得清了。之前的路无法重来,之后的路也不可能都对,我们亦无力选择停滞不前,该来的悲伤容不得我们躲避。所以,从此刻,我们每做一个决定都要无比慎重。把伤害降到最低。因为我们再也经受不起一代又一代的悲剧了。

林默语回过头看着李熙,道:“文邕也爱清琳?”如今的李文邕比之当年的李诚真可谓有过之而不及,林默语不得不担心他的女儿是不是安好。

李熙比林默语更加担心,李熙真的很害怕文邕会强迫清琳。到了那时一切就真的无法挽救了,晚了一步也许就会错过一生。他承担不起这样的折磨。“他爱清琳,我怕他太爱了就会不由自主的做出不可原谅的事情。正如他为了阻止婚礼所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