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客栈

第五章

阴阳壶

此时正近端午时节,按照民间风俗,有两样东西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粽子和烧酒。这些天以来,母大虫每天很早便起床包粽子,选棕叶、择米、过浆、折转、包裹,分了甜粽子和咸香粽子,煮熟后放在大堂炭炉上的锅里暖着,过往的游客一闻到香味,大都停下匆忙的脚步,进屋点上几个特色粽子,吃饱喝足方才赶路。

吃粽子自然是纪念诗人屈原屈原投汨罗江后,百姓们怕江河里的鱼虾吃掉他的身体,就纷纷回家拿来米团投入江中,后来逐渐演变成了中国一个独特的习俗。

至于端午饮酒的佳话,更是从古而来,是一直绵延不绝的风俗。五月俗称恶月,诸多禁忌,而在端午节这天饮雄黄酒,据说就可以辟邪、驱虫。这民间风俗说到底,其实寄予着老百姓平安过日子的美好愿望。

这一年的五月初五端午节,因赵钱孙李四大家族要在麒麟山上的大佛寺举行千人斋宴,还没到日子,宴客都陆陆续续登上山来,一时之间,财神客栈人满为患。在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当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来自京城的乔宇乔老爷,一行十人盛装而来,气派非凡。这乔老爷原是江南苏州人氏,适逢清明时节,告假回乡拜山,闻说岭南麒麟山有大佛寺,心中不胜向往,于是便在清明过后,偕同宫中密友徐秀才一同前来。

乔老爷是个好酒之人,餐餐无酒不欢,他虽外出游行,却也随身自带了不少酒坛,必要喝个酒意酣然方才罢休。

五月初四,亥时,大堂客人寥落,他和徐秀才在推杯换盏,喝至中途,聊着聊着,好似想起些什么,命书童到房间里拿点东西出来。

书童应声而去,出来时手中捧着一个样式古朴的酒壶。这酒壶身形俊秀,施釉润泽,光可鉴人,实是一个上等的好壶。但壶身半边黑黝黝,半边晶莹如雪,两边的材质似是不一样,十分稀奇古怪。

正巧这时铁算盘抬头,正看见书童手中的酒壶,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没事般拨弄着算盘。

书童来到桌前,提起酒壶,把酒轻轻倒在酒杯中,顿时香气扑鼻,酒香弥漫整个客栈,闻之欲醉。

铁算盘远远地就闻到酒香,忍不住又抬头望向这边,不禁低声赞道:“好酒,好酒!”

“哦?”乔老爷听见了,朝他笑了笑,“原来掌柜也是好酒之人,不如一起品尝一下这酒,如何?”

铁算盘眉开眼笑:“好,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咯。”他毫不客气地搬了张凳子,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书童为他斟上一杯酒,退了下去。

铁算盘低下头,用力嗅着杯中袅袅飘出的酒香,说道:“果然是好酒!”

乔老爷笑道:“掌柜你还没有品尝,怎知此酒好坏?”

铁算盘摇头晃脑地说道:“好酒自醉人!这酒只须闻一闻酒气,就知道是世上难得的好酒!”

乔老爷拊掌大笑,叫道:“妙极,妙极!看来掌柜也是同道中人,好,好!来,喝酒!”

铁算盘举杯喝了半杯,细细品了一口,闭目半晌,睁开眼来,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三十四年,不对,是十七年……”

乔老爷双目凝视铁算盘的脸色,喜道:“掌柜,你喝出来了?”

徐秀才奇怪,问道:“什么三十四年?十七年?”

铁算盘说道:“此酒当是百花酒,是故酒气清香,既厚且醇,令人如沐百花,未饮先醉。乔老爷将它雪藏在壶中,应是曾封与深海之中,所以清香中又有一股海水的清凉之意,沁人心脾。但此酒最为醉人之处,当在于其陈中有新,新中有陈,另有一番滋味!好酒,好酒!”他拿起酒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徐秀才也学着铁算盘那样细细喝了一口,问道:“怎样‘陈中有新,新中有陈’?我怎么喝不出来?”

铁算盘道:“难道你喝不出来吗?这酒的年份好像是三十四年,又好像是十七年,三十四年是陈,十七年是新,你可知道是什么缘故?”

徐秀才心想:你胡吹什么?三十四年与十七年相差两倍,怎可相提并论?莫非你只喝了一杯,就醉糊涂了。嘴里却说着:“我不知道。”

铁算盘又喝了一小杯酒,摇头晃脑,神态洋洋,说道:“你当然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百花酒当应是乔老爷采摘百花,在七十年前所酿,三十年后放置于海底,酒味陈中有新,新中有陈,秘诀便在于此。对不,乔老爷?”他道出了这“百花酒”的制作来历,得意非凡,双目闪动着喜悦的光芒,望着乔老爷,期待着他的肯定。

不料乔老爷摇摇头道:“掌柜的只说对了一半。”

铁算盘听了这话,顿时失了先前的自信之气,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身子一颤,连连道:“不可能,不可能!”

徐秀才也是不解:“乔大将军,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哪有对错各占一半的道理呢?”

乔老爷眼望着窗外的漆黑夜空,仿佛想起了一些往事,半晌才道:“我三十四年前率兵到蒙古和元朝余孽打仗,有个朋友送了我三坛以新疆奇花酿成的美酒,我们刚刚喝的就是其中一坛。我们把酒埋在山林地底,相互约定,十七年后再挖出来喝个痛快。不料我那朋友在战争中不幸被人所害,十七年前我重游旧地,把三坛花酒带了回来,将其中的一坛酒倒出来,封存在这个黑白壶中,深埋在海底。那酿酒的新疆奇花乃开在火山附近,浸入美酒,虽然清醇,却也会略带**味,但经过这十七年的海水浸泡,清香中又有一股清凉之意,当真美不可言……”

乔老爷叹了口气,又道:“可惜我那朋友终究是喝不到了……”

铁算盘和徐秀才想不到这壶美酒还隐藏着这样一个故事,一时怔怔无言。过了一会儿,铁算盘才道:“乔老爷,既然如此,那我哪里说错了?”

乔老爷笑了笑道:“掌柜说这酒是‘百花酒’,那是错的,这不是百花酒!”

此言一出,便连徐秀才也糊涂了:“乔大将军,你不是刚刚还说这酒是以‘新疆奇花’酿成的美酒吗?”

乔老爷点头道:“不错,这酒是以‘新疆奇花’酿成,但不是以百花酿造,而是仅仅以一种花而酿!”

铁算盘摇头道:“乔老爷在哄我不成?我饮尽天下美酒,当真还不知道有人能以一种花,就能酿出如此令人回味无穷的好酒……难道那酿酒之人的功力如此的不同凡响?”

乔老爷笑道:“新疆有一种奇花,十分罕见,喜欢生长在火山地带。此花平常不开花,但每逢火山即将爆发时,才粲然开放,一株上共开出七朵鲜花,朵朵颜色不同,分为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而且七朵鲜花色泽清纯,绝无杂色,形状朵朵不同,各有各的妙处,用来酿酒,味道也就回味百转,仿佛百花混杂而放,新疆人将这花叫做‘七仙女’。”

徐秀才怔怔地听着,道:“天下竟有这种奇花!我从未听过。”

铁算盘突道:“照这么说来,那么以这‘七仙女’酿成的酒岂不更是少之又少。想那‘七仙女’开花之时,乃在火山爆发之际,非得有非凡之士方才敢于上山采摘,否则那熔岩喷涌,恐怕性命都不保。”

乔老爷点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所以这酒也算是世上少有的好酒!”

铁算盘又细细品尝了一口这“七仙女”酒,大声道:“今天当真大开眼界,好!好!好花!好酒!”顿了顿,却暗暗皱眉,突地说,“乔老爷,今番相饮,豪兴不少,但略有美中不足之处……”

乔老爷不明所以,问道:“哦?掌柜有话不妨直说。”

铁算盘指着桌上的几个陶瓷酒杯:“乔老爷虽有好酒,却无好的喝酒杯具,须知喝什么酒,便该用什么酒杯。古人有云:‘葡萄美酒夜光杯’,就说了喝葡萄酒就该用夜光杯;‘玉碗盛来琥珀光’,就说用玉碗喝酒,能使酒水的色泽有如琥珀,更加诱人”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乔老爷大悦,拍掌笑道,“那么掌柜,今天我们喝这七仙女酒,应该用怎么样的酒杯呢?”

铁算盘望着桌上那个古怪的黑白酒壶,淡淡说道:“我以为,要饮这黑白壶中的酒,当用与之相配的黑白双杯。”

“哦?”乔老爷也大感兴趣,“还真有与这个黑白壶相配衬的酒杯?掌柜你快快给我拿来,好让我也见识见识。”

铁算盘嘴角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唤来小仙,要她到厨房,叫母大虫从厨房的灶底里拿出那对珍藏已久的黑白酒杯。

小仙来到厨房,跟母大虫说明了来意。母大虫微微一讶,说了句:“这黑白壶终于出现了?”

小仙奇道:“干娘,听你这么说,莫非这个酒壶有什么特别么?”

“这个黑白壶一边是深海玄铁,一边是天山雪玉,半黑半白,乾坤对分,一阴一阳,唤作‘阴阳壶’,是魏晋时期的一位酒仙制造,据说是一个被诅咒了的不祥之物,曾被埋在沙漠的一个死城里面,也不知道怎么的竟落到了这个乔老爷手里。”母大虫打开灶底的瓦门,伸手到里面掏出一个满是灶灰的生锈铁盒,她轻轻吹走上面的灶灰,打开铁盒,拿出一黑一白两个酒杯,递给小仙,“阴阳壶被施了诅咒,只要将阴阳杯扣在它的壶口,就可压制住里面的邪灵,不让它出来作祟。你干爹叫你来拿这对酒杯,想是已经认出这个壶了,你还是赶紧拿给他吧”

小仙哦了一声,便欲离开。母大虫突然唤了一声,叫住她:“仙儿,端午节近了,你戴上这个”将一个小饰物佩在她的腰间。

小仙低头一看,只见这是一个以彩纸剪裁成虎,粘以艾叶,再用彩线穿贯而成的可爱小饰物,她知道这个东西叫做艾虎,是端午节驱邪辟祟之物。中国古代视虎为神兽,认为它可以镇祟辟邪、保佑安宁。每逢端午节,孩子们都会佩饰艾虎这样的饰物,有的爹娘还用雄黄为小儿在额头画上一个“王”字,其意也是在于借虎辟邪。

“端午邪鬼滋生,戴上这个**,定能辟邪,亦能噬食鬼魅,不过切记晚上不要到处乱走”小仙见她说得慎重,只好不断点头,一迭声地答应着,临出门时,母大虫还特意叮嘱她不要过多接触那个黑白阴阳壶,以免招惹来不祥之物。

“干爹,是这一对杯子么?”小仙将酒杯给了铁算盘。铁算盘点点头,将酒杯放在温水里洗了洗。

小仙偷偷的瞥了一眼桌上那个黑白壶,心中乍起一阵寒意,想道:“这个酒壶当真是被诅咒了?难道有鬼灵住在壶里面?”好奇心大起,对铁算盘笑了笑,“干爹,我来吧。”抢着打开黑白壶口的木塞,在黑白杯斟了两杯,递到乔老爷前面,微微一笑,“乔老爷,请慢用!”

铁算盘骂道:“小丫头抢着做事,准没好事!去去去,门口来了客人,赶紧招呼客人去”

小仙往门口望去,空荡荡的哪里有人?正想回骂铁算盘,突然眼睛一花,只见客栈门前的大榕树下,闪现着诡异的光芒,依稀有一团白影在缓缓走近。仔细一看,似乎是一个穿着白衣的老婆婆。她形单影只地出现在这荒山野岭,显得特别的孤零而诡秘。

老婆婆脸上皱纹满布,也看不出她有多大的年纪,怀抱着一个琵琶,寒颤颤地向着客栈慢慢走近。小仙这才发现她的脚下跟着六只颜色不一的猫,那些诡异的光芒原来是来自猫的眼睛。

“婆婆,你好。”小仙见那老婆婆怀抱琵琶,老态龙钟,走路似是很不方便,就上前打了声招呼,领着她进门。突然一只黄毛猫从老婆婆身后蹿了出来,竖起了尾巴,发出可怕的叫声,一双碧绿的眼睛望定了小仙。

小仙吃了一惊,她觉得猫的眼神充满了诡异,像极了人类的眼神。就在这时,铁算盘悄无声息地飘到了她身旁,拉了她一把,瞪眼向那黄毛猫喝了一声。那猫一害怕,躲到老婆婆身后去了。

铁算盘看她怀抱琵琶,便问道:“你会弹琵琶?”

老婆婆点点头。

“那你给我们唱几个小曲,以助酒兴。”

老婆婆在椅子上坐好,低着头随手拨动琴弦弹了起来。曲调听上去满是幽怨,每一弦都像是在叹息,每一声又像是在沉思。那六只猫静静地趴在地上,卷起毛发,似也在倾耳聆听乐曲。

她弹了一会儿,低声悠悠地唱了起来:“痛填心兮不能语,寸断肠兮诉何处。春生万物妾不生,更恨香魂不相遇……”

她唱的竟不是一般歌女平常演唱的曲目,而是一曲唐代的《叙幽冤》。此曲怨恨缠绵,较之平常曲子更是幽怨十分,此时经她唱出,更是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乔老爷正和铁算盘在品酒,蓦地听到这歌,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落地上,抬头呆呆望着老婆婆。

“好端端唱这样难听的曲!”徐秀才忍不住骂了一句,“扰了乔大将军的兴!”

“别!”乔老爷醉醺醺地站起来,走到老婆婆面前,定定地盯着她,“你是谁?你是谁?”

“回大老爷的话,我只不过是一个流浪天涯的人。”

“不,你像是我认识的某一个人,”乔老爷苦苦回忆,头痛欲裂,“但是我就是记不起来你是谁!”

“恐怕是大老爷认错人了吧!”

乔老爷叹道:“也许是吧。”

铁算盘呵呵大笑:“今日相饮,想必乔老爷已经醉意不少。不如就此散了吧。”

徐秀才于是给了那老婆婆一些赏钱,叫来书童带走黑白酒壶,便扶着乔老爷回房睡觉。铁算盘吩咐小仙为老婆婆准备一间住房,转身就和哑奴张罗着关门。

月朗星稀,不觉已是五更天。小仙这一觉睡得并不舒畅,半夜时入了梦乡,梦见自己去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看见穿着不同战袍的军队在呐喊厮杀,无数的人死状惨烈地躺在地上,老老小小、男男女女,血流成河,染得整个大地都红了……如此被梦魇折磨了大半夜,醒来时只见得天光已然微亮,丝丝凉风自半开的窗门吹了进来。

蓦然间,一声惨叫声响起,声音虽不是很大,只是在这静寂的晨夜里,显得特别的清脆。小仙吃了一惊,认得那声音是来自清心小筑的乔老爷!随即自**弹起,匆匆穿上鞋袜衣服,跑到外面去。刚打开房门,猛地被吓了一跳,只见一团白影轻飘飘的自眼前飘过,正是昨夜那个弹唱老婆婆。

老婆婆转过身来看着她,眼中发出幽幽蓝光,嘿嘿冷笑起来,滚到地上,翻了个圈,四肢着地,只一瞬间已面目全非,变成了一只全身红毛的大猫,喉咙发出“呼呼”的沉闷声音。

“啊!”小仙吓得大叫,差点儿翻滚在地。

老婆婆现身原形,舔舔爪子,躬身翘足,颈毛直竖,瞪着眼睛盯住小仙,说道:“竟叫你撞见此事,我就送你一程吧。”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便要向她扑过来!

“你是素儿?你是素儿!”乔老爷突然自对面的清心小筑奔了出来,大声叫道。他的胸口插了一把刀,鲜血染红了大半个身子。

大猫听到这话,猛地顿住身形,转身回头望了一眼乔老爷:“乔宇,你这个负心汉,终于记起来了?”

乔老爷却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只隐隐约约知道,你的样子似乎和一个叫素儿的人很像,但是我实在记不起素儿是谁了?”

“喵”大猫似是被这话激怒了,眼睛杀机毕现,“你如今享尽荣华富贵,就忘了往昔的种种!我要杀了你这个负心人!”说着,大猫如电飞起,朝着乔老爷猛扑而去。

乔老爷原是朝中大将军,身手矫健勇猛,赤手屠龙搏虎,自是不在话下。但他此时竟不做任何反抗,任由那大猫扑倒在地,手足被它压住,无法动弹。大猫虎尾一晃,扫落了桌上的阴阳壶,怒吼张口,露出獠牙利齿,凉森森地向着乔老爷的脖颈猛然咬下。

小仙大惊,顾不得害怕,大叫着跑上前去:“你这大妖猫!快快住手!”脚下踉跄,踩到了掉到地上的阴阳壶,她暗叫不好,突地听得“噗嗤”一声,一道彩光自壶口射了出来,在空中放出鲜艳夺目的光彩,烟雾弥漫,如涟漪荡漾。小仙眼前一花,呼吸骤停,“啊”的一声,身子急速扭曲变形,蓦地就被吸入了阴阳壶中!

炫光漫舞,涡流急转,小仙身不由己,仿佛是卷溺进一个巨大的旋涡里面,目不能视,纵横旋飞。耳边听到万千声音炸响,脑中轰然,意识逐渐溃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醒了过来,睁眼就看见了蓝天白云。残阳如血,她的身子飘荡在一座城墙上,苍茫的沙漠无边无际,劲冽的干风吹得脸上刀割般刺疼。

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铠甲、气宇轩昂的将军,他的身旁是一个容颜绝伦的白衣女子,两人并肩站着,眺望远方的一座城堡。

小仙走上前去,向他们问声好,不料他们恍若未闻。小仙心中迷茫不已:“他们似乎无法看到我,这是什么地方呢?我怎么会在这里?”隐约记起自己似乎是被阴阳壶吸了进来,“莫非这是阴阳壶里面的世界?”

良久,只听得那个白衣女子轻轻问道:“乔郎,你说我军何时才能攻破对方的狼牙城凯旋呢?”

将军此时脸上多少有些忧伤疲惫,他低叹一声:“素儿,本来两军对垒,粮草先行。岂料一个月前,我军出了叛徒,引那敌军入城,将我军粮草全部烧毁。如今断了粮食,朝廷的支援又没到,面对敌军越来越猛的攻势,我军已无力抵挡,谣言四起,军心涣散,大家都说不如投降算了。如此下去,这城池怕是守不住了,素儿,我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那女子安慰他道:“乔郎莫忧。待素儿和城中的妇孺再到处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可吃的树根、菜根。”

将军摇头道:“菜根树根早被挖光了。城中能吃的我们都已经吃了,就连坟墓里的死尸,我们都已经挖了出来,剁成肉饼,分给各家吃了,现在哪里还有东西可吃?”

“啊?”素儿惊叫一声,只觉胸口几欲作呕,“原来这些天以来,我们吃的肉饼竟是死尸的烂肉?”

“是啊,我们怕引起恐慌,所以没有对城中老百姓明说,此时城中实已吃无可吃。”将军低下头来吻了吻她,低声道,“素儿,你可爱我?”

素儿紧紧握住将军双手,深情凝视着情郎,柔声说道:“我本是那烟花楼的风尘女子,只因一曲《叙幽冤》才与大将军相识。你不嫌我出身低贱,竟然愿意与我相守到白头。素儿此生有情郎如此,早已满足,何以不爱将军呢?只恨素儿不是男儿身,不能与将军一同上阵杀敌、攻城破州。”

“素儿,”将军眼中陡现一丝杀机,“既是如此,你可肯被我杀死,以你的肉身来喂养城中士兵,好让他们有力气去攻打狼牙城?”

素儿身子一震,睁大惊恐的双眼,颤声道:“你要杀我,以我肉身去饲喂一众士兵?”

“正是!”将军神情黯淡,不敢正视她,“今夜我们会派出三十名最勇猛的士兵,突击狼牙城……但粮草早绝,将士们没了力气和斗志”

“乔郎,你不必再说,素儿明白了……”素儿凄然一笑,“但在离别之前,请允许我再为你献歌一曲,但愿能够再听一听我的歌声……”

说罢,她便脱手而去,在城墙上翩然起舞。万千霞光照在她的脸上,合着那悲喜交织的眼波、欲坠未坠的泪珠,竟是那般的凄美绝艳。

她嫣然而笑,低声唱道:“踏雪寻梅,遍遍寒。晓春处,花自开,水长流。鸳鸯梦,欲双飞,中有浮云。问天涯,何处是尽头?蝶儿双双飞,流水流不尽,落英缤纷。一夜春风,吹得妾心许,从此长相思。”

一曲唱罢,将军心中刺痛难忍,张开双臂上前紧紧抱住她。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他的眼泪却是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素儿,我答应你,破城之日,我当自刎,随你而去!”

素儿跪在地上,缓缓闭上眼睛。将军狠下心来,猛地拔出长剑,刺进她的胸口。小仙在旁看得大惊失色,啊啊惊叫,想不到这将军当真如此心狠手辣,竟亲手杀死了自己心爱之人。

“乔郎,祝你早日破城……素儿在黄泉路上等……等你……”素儿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将军拔出长剑,抱起血淋淋的尸身,转身走下城墙。小仙尾随而去。

将军回到帐篷,命人架起一口大铁锅,点了灶火,亲自砍了素儿的骨肉,扔到那锅里蒸煮。众士兵尽皆吓得跪倒在地,一动不动。将军召来那三十名勇士,一一分了肉汤,就着烈酒,大吃痛饮了一番。众人心中悲痛莫名,却没人敢说话。夜幕降临,有人低声唱起了岳武穆的《满江红》,众人和之,声音悲壮雄烈,响彻天宇。唱罢,将军亲自率队,与三十勇士潜出城去,借着夜色潜入了敌军的狼牙城。

小仙跟在他们身边,看见他们悄悄摸进了敌军首领的府第,像是疯子一般见人即杀,将整座府第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全部杀了个精光。小仙吃了一惊,见这场面依稀熟悉,蓦地记起:这不就是自己梦中的情景么?

将军冲进敌首的房间,二话不说,将其从**抡起,割下了对方首级。他厉声大笑,顺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倾倒而饮,凄然笑道:“素儿,你等我,我就要下去陪你了!”就要横剑自刎,不料酒壶射出光芒,狂风般将他扫卷,蓦地将他吸了进去!

小仙眼前一花,面前景象又起变化,犹如涟漪般荡漾……但闻得阵阵花香,听见清脆的鸟鸣声,睁眼看去,只见面前是好大的一个百花园,蝴蝶纷飞,鸟儿轻鸣,一个发须皆白的矮胖老人坐在一棵大树下惬意地自斟自酌,看见了她,放下酒杯,哈哈大笑:“终于又有人来陪我喝酒了!”

小仙一怔,上前问道:“请问老人家如何称呼?这里又是哪里呢?”

白发老人说道:“我乃酒仙易子牙,这里是阴阳壶中的奇幻世界。千百年来,只有区区三个人来到这里,你是其中的一个。你能来到这里,可见是有缘人。”

小仙连忙解释:“不,不,我不想来这里的,我是被酒壶吸引进来的。还请酒仙指我一条明路,好让我回去我的世界。”

易子牙哈哈大笑:“这只能进,不能出。况且这里只有长生,没有死亡,是一个独立于三界外的世界,你为什么不愿留下来呢?”

“不,不,我不喜欢这里,你还是让我回去吧。”

“你要回到你的世界也可以,只不过要留下一个魂魄,让我用来泡酒,嘿嘿……”

小仙蓦地脱口而出:“莫非是像乔宇乔老爷一样么?”她这时已经隐隐约约觉得,那个将军就是乔老爷的年轻之时,他之所以认不出那个叫素儿的老婆婆,肯定是被吸进这阴阳壶后,经历了某些事情才失忆的。此时听到易子牙这样说,这话就冲口而出。

“哦?你怎么知道呢?”易子牙恍然,“对了,你刚才看见了他魂魄里的那些记忆。”

小仙摇摇头:“我不要像他那样连自己最爱的人都忘记了,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易子牙嘿嘿冷笑:“小姑娘,既然你不想留下一个魂魄,那你只有留在这里了……”

便在这时,突听得一个声音淡淡说道:“这壶中世界也不是那么神奇,我说进来就进来了。”

易子牙吃了一惊,转头就见到树旁跳出一只白色的兔子,它眯着细小的眼睛,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竟似人类一般走路,歪歪扭扭,说不出的顽皮可爱。

小仙大喜,依稀认得这只兔子就是腊八那天夜晚救了自己的兔子,忍不住叫道:“是你?”

白兔向她摆摆手:“小姑娘,你莫要害怕,我来带你出去!”

易子牙惊得连眼珠都快要掉下来了,心中不禁大气,怒骂道:“哪来的兔子精,竟敢在此大言不惭?”

“哟!”白兔扭了扭屁股,伸伸小爪,“想爷爷我当年纵横三界之时,你还只是一个在酒林里酿酒的小屁孩童。今天爷爷心情大好,来这阴阳壶一游,说来也是你的福气。你也不用谢我,把乔宇的魂魄给我,让我把它带回去就可以了!若敢说个不字,我叫你粉身碎骨、永不超生!”

“放肆!”易子牙大怒,长袖挥舞,右手一扬,酒杯里的酒水呼的升起,凝在其手中,幻化成一把水剑,旋舞流转,直射而去。

“雕虫小技,竟也敢在爷爷面前显摆!”白兔身形一晃,草地上鼓荡起一股强风,大喝一声,一双小爪迅猛地破开光晕,骨节中发出微微响声,凌厉地抓住水剑,猛地将其扭转,向旁挥洒。轰的一声,水花飞天,只听得咔啦啦的响声不绝,水浪所及之处,断了几十根树枝。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白兔弹跳起来,双目阴气森森,竟似化做地狱厉鬼,张开庞然巨口,狰狞异常地将易子牙突地吞进肚子里。

小仙只看得目瞪口呆,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白兔又将易子牙吐了出来,喝道:“你交不交?”

易子牙在白兔的肚子里游历一圈,早已吓得半死,连滚带爬地从树根处挖出一个小酒壶,恭敬地递到白兔面前:“上仙,这就是乔宇的魂魄。”

白兔接过,右爪又幻化出一对黑白酒杯,向着易子牙扔去。易子牙大惊,边逃边大呼上仙饶命,走不多远,两只酒杯化作巍巍群山,将其压住。

“你怎么会有阴阳杯?”小仙联系先前种种事情,蓦地醒悟过来,“对了,你就是干爹?!”

白兔嘻嘻笑着,化作人类之身,一身白色儒服利落干净,脸容似笑非笑,正是铁算盘。他执须笑道:“你身在财神客栈,难道不知道它的主人就是兔儿神?”

小仙说道:“我早就在书房里看过客栈的《财神笔记》,我就知道干爹干娘你们不是普通的人,不过还真想不到你们就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妖界之王兔儿神和虎面神……”

“好啦,少来这一套。”铁算盘打断她,“易子牙被我封印了,这个阴阳壶世界没了主人,很快就会灰飞烟灭。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小仙问道:“对了干爹,那你把这阴阳壶酒仙怎样了?”

“壶中无日月,杯中有乾坤。这阴阳壶是那酒仙易子牙所制,那对黑白杯自然就是他的妻子之物。当年这易子牙因酒误事,导致全家除妻子外一十八口死于非命。其妻大怒之下,就制造了一对黑白杯。阴阳颠倒,黑白乾坤,那黑白杯正是阴阳壶的克星。他现在被压在黑白杯之下,也是因果循环,理所当然。”

话刚说完,天空乌云密布,雷鸣电闪,大地轰隆隆的响了起来,地面寸寸爆裂。铁算盘扯下挂在小仙腰间的艾虎,吹一口仙气,放到地上,只听得一声虎啸,那艾虎竟变成了一只活脱脱的吊睛白虎,长有一双翅膀,昂首吼叫,凛凛生威。铁算盘拉上小仙坐上去,大喝一声,艾虎飞升而起,朝着那壶口奔射而去!

幻象迷离,小仙再次掉进那个七彩旋涡里,无数光影在眼前层层闪过,只一瞬间,幻象消失,她大叫一声,已回到清心小筑的房间里。只见烛影闪烁,那只大猫不知为何的已被母大虫用一条捆仙索绑住,乖乖地伏在地上;乔老爷失魂落魄地瘫在一边,神色黯然地看着众人。那个阴阳壶裂为两半,两只黑白杯环环相扣粘在一起

小仙一阵恍惚,自己真的回到了人间?

铁算盘见她神色古怪,拍拍她的肩膀,她方才回过神来。就在这时,似是眼前一花,又像是灵光乍现一般,在那烛火后面,缓缓地升起一个黑影,一个一身黑麻布衣的人优地飘浮在半空之上,那面目神态,却是貌不惊人的徐秀才。

铁算盘走上前,将装有乔宇魂魄的酒壶递给他。徐秀才跪下接过,抱拳行礼:“感谢兔儿神为小神寻回乔宇掉失的魂,黑无常在此谢过。”身子僵直飘移,向着乔老爷飘去。只见他的嘴唇张开,一种古怪而低沉的声音自他体内传出,仿佛是在吟唱魔法咒语一般:“死去的人啊,请你接受我的召唤,随我前往转生的彼岸!”

他的左手掌心“扑哧“一声,出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小球,发出诡异的红光,照在乔老爷身上。他喃喃念道:“魂归魂,魄归魄”随即他的右手逸出一道绿光,将那壶中的魂吸了出来,猛地拍向乔老爷头顶。

乔老爷吐出一口黑气,仿如惊醒一般,脸色变幻不定,迷茫地望着众人。大猫怪叫一声,化作女儿身,凄凉地向着乔老爷,泪眼婆娑,轻轻唤道:“乔郎,你可记得我?”

乔老爷目光清明,突然间回光返照,心中犹如明镜照耀,数十年间的往事历历,全都于瞬间浮现脑中,叫道:“素儿,素儿!你是素儿!”挣扎着爬了过去,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黑无常对铁算盘说道:“兔儿神,乔宇其实在三十年前攻打狼牙城的时候已经死了,我一直寻不到他掉失的魂,所以没办法将他带到鬼界报到。而素儿姑娘被乔宇杀死后,魂魄游荡在黄泉路上,她遍寻乔宇不着,怨恨情郎变心,这才化身为猫,来到财神客栈寻仇。”

“黑无常大人,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在离别前,为素儿弹奏一曲……”乔老爷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颤抖着举起右手,气喘吁吁地指着床头挂着的琴,“拿,拿,拿我的独弦……独弦琴……”

铁算盘扶起乔老爷,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鲜血染透了他的整个衣袍。小仙走到床边,将琴拿下,递了给他。

乔老爷盘膝而坐,把琴置于膝上,弹出中指弹了一响,琴声幽咽,和润致,转头向猫婆婆道:“素儿,我曾说过要为你弹奏一曲的,现在便为你弹奏吧……”

猫婆婆低吟一声,泪水汹涌而出:“乔郎,你好好地弹,素儿在听,素儿在听……”

小仙在旁看着,心中也是一阵悲痛,低头瞧向那琴,只见那琴琴身玄透,便如一片薄薄的雪片,似是透明一般。琴身上绘有一龙一凤,龙凤腾舞,齐翼双飞。琴上只有一弦,弦色火红,便如情人般的心那般热烈奔放。此琴名为“独弦”,当真只有一弦,但不知以一弦如何奏琴。

乔老爷调弦转律,十指飞弹,缓缓奏出一曲。这一曲回肠百转缠绵欢悦,初时如潺潺溪水,轻柔甜美,绵绵不尽如细水长流。尔后如朵朵祥云,飘飘洒洒如万里苍穹,悠远辽阔;又若变幻的雾霭、清澈的湖水、双双齐飞的彩蝶,极尽变幻,悠扬动听,情致缠绵。

奏了良久,琴韵渐缓,低沉委婉,似止未止,若有若无。忽地琴声上扬,悠然又起,展现出新的乐律。琴声绵绵,清越悠悠,如细雨落地,叮咚有致;呜呜咽咽,又如美人在泣。乔老爷忆念往昔与素儿相爱的日子,面带微笑轻声吟道:“行路远,行路远,万水千山,怎不念君悠悠?天遥地远,天遥地远,此情难老,梦里徘徊不休……”歌声凄伤悲切,隐含丝丝哀怨,唱的正是他为素儿所作的曲子。

“孤枕难眠愁上愁,断肠客,独自瘦,君何问,念君否?”终于一曲唱罢,琴声亦止。此曲《相思》,尽数寄托了他对素儿的无限深情、一生之爱,此刻在旁人听来,却有着无限的伤感。

霎时之间,房间里寂静无声。良久良久,众人才如梦初醒。

乔老爷抚弄琴上的龙凤图,双目迷离,似在忆念往昔,缓缓地道:“素……素儿,当年我自杀不遂,困在一个神奇的壶中世界。为了能够逃出生天,我向里面的酒仙献上了自己的一个魂魄,谁知道出来后,我就忘了一切……”

猫婆婆哭泣着说:“乔郎,我知道了,我现在都知道了,我一直以为你忘情薄幸,对不起……”又是难过又是痛苦,泪如泉涌。

乔老爷模糊中见到素儿一对眸子轻挂泪珠,如花凝晓露,娇美柔俏,迷茫失神中,张臂抱住她身子,柔声说道:“素儿,你为什么哭泣呢?我们又见面了,难道你不高兴吗?”轻轻捧起她的脸,在她淡红的朱唇上亲吻了一下,说道,“素儿,对不起,我不能陪伴你了……我很难过,因为我要离开你了。可是,我对你的心意,永远如这琴,独一无二、独一无二……”轻轻地抚摸独弦琴上的赤弦,无尽怜爱,那赤弦就像是他对素儿炽火般的爱可是世间上最热烈的爱,就不会熄灭了么?终于他头颈一软,脑袋垂下,就此气绝身亡。

猫婆婆放声大哭,一瞬间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塌陷了。她拼命地挣扎,捆仙索却越收越紧,只好向着铁算盘和母大虫不断磕头,呜呜而道:“兔儿神、虎面神,请你们放过我,让我跟随乔郎一起到鬼界。”

铁算盘骂道:“你在我财神客栈闹了事,岂能轻易放你离开?若传了出去,我堂堂妖界之王的颜面何存?”右手幻出噬魂剑,双目阴森森地盯着她。母大虫微微皱起眉头,轻轻架开长剑,开口说话:“穷汉子,她也是个可怜的人,你就成全她吧。况且此时天色还没亮,都没有惊动其他人,不会有人知道此事的。”

铁算盘气鼓鼓地收起剑:“也罢,既然你都为她求情了,我就放过她吧。”念一声法诀,松了捆仙索。猫婆婆跪着又拜了三拜:“苗灵素多谢两位大神不杀之恩。”

“请兔儿神放心,我会好好看着她,不让她胡来。”黑无常将乔老爷的魂魄收进纳魂袋,领着猫婆婆,向着墙角走去,呼的一声消失于空气中。

小仙叹一声说道:“只可惜了她这么一个老婆婆,还要到那阴冷寒湿的地狱里受罪。”

铁算盘吃了一惊,诧异道:“什么?你说她是一个老婆婆?”猛地一拍大腿,“哦!我终于明白了!这苗灵素不是人,是猫美人!”

这下轮到小仙和母大虫诧异了:“什么猫美人?”

“元朝年间有一异人,可与禽兽通话,曾驱使十万猛兽,与忽必烈的军队对战。晚年隐居南阳卧龙山,自号‘青龙阁主’,著有《异兽志》一书。《异兽志》里面有一章记载着像苗灵素这样的人:‘猫美人,生前被夫弃,化身为猫,蛊惑人夫,男见之为少女,女见之为老妪。’”

“干爹你是说,苗灵素就是书中记载的‘猫美人’?”

铁算盘点点头:“所以你和干娘见到的她,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婆子,而在我、乔老爷和黑无常的眼中,她却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

小仙讶道:“啊?原来竟是这样的啊!”

母大虫看了看天色,说道:“天就快亮了,大家去漱洗一下,要开门做生意了。”

那本来跟随着苗灵素的六只颜色不一的野猫,此时没了主人,茫然失措地在院子里团团转。铁算盘喝了一声:“去!一群肮脏的畜生!”群猫吓得全都爬上树,跃出围墙,瞬间便没了踪迹。

小仙说道:“干爹干娘,你们有没有发觉,这些猫的眼神特像人?”

母大虫点头道:“想必是一群好色之人,仰慕苗灵素的姿色,自愿化作猫精,跟随着她流浪天涯。唉,但偏偏苗灵素的心中就只有乔宇一人。我们常说人间有情,但情为何物,竟连我们也不曾知晓。”

铁算盘打个呵欠,哈哈大笑:“问世间情为何物?这句话也许真的要问上一问。”

墙外清风徐徐,遥遥传来几声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