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五章+审判
十天后的上午，圣教裁判所的特别法庭提审了漠桑。
“漠桑，由于你年幼无知，走上了一条邪恶的道路。但光明神是仁慈的，容许世人犯错之后，拥有改正的权利。现在，我，作为月潜城圣教裁判所的法官，代表神圣的光明教廷，郑重地问你，愿意放弃邪恶的信仰，向光明神祈求宽恕和救赎吗？”身穿猩红色法衣的希斯祭司，在两名祭司的陪伴下，坐在特别法庭高高的法官席上，向戴着封魔项链和沉重镣铐的漠桑高声问道。
漠桑觉得自己要被沉重的镣铐压散架了。他费力地抬起头，看着盛气凌人的希斯祭司，微微一笑，反问道：“如果我选择向光明神祈求宽恕和救赎，你们将会怎么对待我？如果我说不，你们又会怎么处置我呢？”
希斯祭司一怔。他审判过无数异端，绝大多数人要么痛哭流涕，被恐惧吓破了胆，立刻表示悔罪；要么大呼冤枉，辩称自己不是异端；只有少数死硬分子，宁死不肯屈服。像台下这个断了左臂的年轻魔法师，在关押了十天之后，居然还能笑得这么从容不迫，倒是第一次见到。可笑的是，他似乎在盘算哪一种选择更有利，活像一个讨价还价的商贩。
“漠桑，小心你的态度，它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希斯祭司警告道，他很讨厌有人无视他的威严。不过，内心深处也有一种兴奋和期待，很久没有见到这种特别的异端了。他沉吟片刻，严厉地说道：“如果你选择放弃邪恶的道路，真心悔罪，并且交待清楚传授你邪恶法术的罪人及同伙的名字和住处，仁慈的光明神将宽恕你过去的罪恶。神圣教廷会为你清除附在身上的邪恶法术和灵魂中罪恶的思想，那时，你将获得新生，成为光明神无数信徒中最受尊敬的一员。而如果执迷不悟，哼！等待你的，只能是严厉的惩罚，你将在光与火的煎熬下痛苦地死去！”
“请问，清除附在我身上的邪恶法术是什么意思？”漠桑追问道。
希斯祭司简直哭笑不得，可是异端所问并无忤逆之处。他耐着性子答道：“也就是说，你将发誓永远不得再学习、使用暗黑魔法和亡灵魔法。我们也会永久性消除或者封印你已有的黑暗能量。我们可以安排老师教你学习圣教教义，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教你修习光明魔法和生命魔法。”
“是这样啊！听起来很诱人……唔，我可不可以考虑几天再作决定？”漠桑露出严肃的、沉思的表情。
“你……也罢，念你年纪尚小，就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吧！三天后，你必须做出选择！”希斯祭司很想发怒，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异端并非真心，他的表情显得做作，老是左顾右盼，语调和眼神都太夸张……但希斯祭司找不到可以发怒的理由。他的脸色很难看，却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显得宽宏大量和通情达理。
“哦，另外再问一下，清除或者封印我原来的魔法时，会不会很痛啊？”漠桑又是一副诚恳、天真的表情。
希斯祭司啼笑皆非。真是年少无知！他想。索性吓他一吓好了，他恶狠狠地说：“也许会很痛，甚至有生命危险！但是为了证明你悔过的诚意和决心，这也算是一种考验！怎么，怕了吗？”对希斯祭司来说，烧死一个异端比劝说一个异端悔罪更有趣。他喜欢看着火焰吞没异端时，他们发出的惨叫声。这个时候，围观的人们脸上的表情和向他投来的眼神，让他感到一种特别的快意和满足。如果不是圣教规定，成功劝说一个异端悔过，比烧死一个异端的嘉奖更大，希斯祭司一定会把每一个异端都投到火堆里去。
“啊？那我还是认真考虑一下吧……把已经学了七年的东西完会丢掉，真是舍不得！不过，还是活下来更重要啊！”漠桑愁眉苦脸地说。
“看守，把异端带下去吧，再给他一本《光明神典》。这三天不要打扰他，让他好好地阅读和思考！”希斯祭司吩咐道。他漠桑最后的那句话很满意，毕竟不怕死的人还是极少数。
两名看守把漠桑又送回到地下牢房。
傍晚时分，漠桑又被看守从牢笼里放出来，带到一间只有一个窗口的小屋里，窗口上安着粗大的铁栅栏。
“窗子那边的房间，是裁判所的会客室。听说有人来看你。”看守带漠桑来到窗口边，对他解释道。
几分钟后，希斯祭司的面孔出现在窗外。他显得很和蔼，对漠桑说：“你的妹妹来看望你了，你真幸运，她是光明神虔诚的信徒，希望你认真听取她的劝告，早日改邪归正吧！愿光明神保佑你！”说完，希斯祭司就离开了。
“妹妹？”漠桑呆住了。离开高地后，他再也没有回去过。他的确有好多兄弟姐妹，但野蛮人对亲情很淡漠，童年时他就经常独来独往，到现在，甚至连家人的相貌都模糊了。他确信不可能是自己的亲妹妹，那倒底会是谁呢？漠桑猜想多半是姬儿，但她什么时候变成光明神虔诚的信徒了的？以前她明明说过不信任何宗教的呀！
“漠桑哥哥！”希斯祭司一走出会客室，姬儿就冲了进来。
十几日未见，姬儿瘦了许多。她穿着初级牧师的灰色法衣，一看到漠桑就哭了起来。漠桑心里一暖，柔声问道：“姬儿，你怎么来了？为什么穿着这么怪的衣服？”
姬儿的手伸进窗口，一把抓住漠桑的肩膀，大声哭着说：“漠桑大哥，妈妈早就劝你不要学什么亡灵法术，你偏偏要这么任性！难道现在还没有醒悟过来吗？“漠桑觉得莫名其妙，正要说话，姬儿用指甲使劲掐了一下他的肩膀，挤了挤眼睛。想起背后还有一个看守，漠桑立刻明白过来。他装出心烦意乱的样子说：“姬儿，你别说了！我现在很矛盾，也有些后悔。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希斯祭司已经给了我三天的时间考虑，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姬儿激动地握住他的右手，用力地摇了摇，说：“哥哥，我知道你会悔过的，把那些傻念头统统丢掉吧！你一定要出来，全家人都等着你回来！”
姬儿的手松开的时候，漠桑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多了一样什么东西。他抬起手装着擦拭眼泪，把它迅速塞进口袋。
姬儿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鸡零狗碎的“家中”琐事，听得看守在一边直打呵欠。
终于，规定的时间到了，姬儿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带来两套崭新的换洗衣服和一些水果，准备递给漠桑。站在旁边的看守却劈手拿了过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又还给漠桑。
“我后天吃晚饭的时间会再来看你。那个时候比较不会太热，正好赶路，我来了这里有好几天了，也该回家了。”姬儿说完，又挤了挤眼睛，然后走了。
漠桑目送姬儿消失在会客室的门口，眼泪真的流了下来。他没有想到，姬儿会如此牵挂他。
回到地下牢房，等看守一离开，漠桑就迫不及待地拿出姬儿偷偷留在他手心的东西。
一把小钢锉刀。
漠桑大喜。这正是他需要的东西。上午去审讯室的路上，漠桑有意观察过裁判所的房屋格局。他发现裁判所其实很小，守卫也并不多。他故意装出考虑要不要悔罪的样子，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来准备逃跑。他相信只要能出地下牢笼，他就有把握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圣教裁判所的大门。
现在有了这把锉刀，一切更容易了。
姬儿的暗示是很明显的。每天吃晚饭的时间，裁判所外的人最少，防卫也会比较薄弱一点。听她的语气，只要能逃出去，就有人来接应。漠桑突然兴奋起来。他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富兰克林，希望他能一块逃走。
“哦，我不会逃走的。但是你可以试一试。”富兰克林拒绝了。
漠桑用了两个晚上的时间把镣铐的内扣锉断。他仍然感应不到暗黑能量的流动，更不用说召唤亡灵了。但是他决定竭尽全力逃出去。
第二天傍晚，漠桑大声叫来看守，他要求见希斯祭司，因为他终于想通了，决定向光明神悔罪自新。
漠桑的要求马上被批准了。希斯立刻在审判室接见了他。
漠桑依旧戴着镣铐，但随时可以丢掉。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这副镣铐动过手脚。
“漠桑，我很高兴你能提前做出正确的决定。”希斯祭司两个小时前得到消息，光明圣宫的红衣主教、玛奥大祭司一个多月前从圣都动身来哈贝王国各教区巡察，今天可能会到月潜城。如果在红衣主教法驾光临之前，能够成功地劝说一个异端皈依，那可是大功一件！希斯祭司在月潜城的圣教裁判所呆了十七年了，他一直想回到王都，那是他的故乡。也许这是一个相当好的机会。
“希斯祭司大人，非常感激您的宽容和指点。这两天，我一直在思考您说过的话。我想通了，决定向您悔罪，请您告诉我，下一步我该怎么做呢？”漠桑一见到希斯祭司，就匍匐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说道。
希斯祭司对漠桑的表现很满意，他微笑着说：“下面，你就要用实际行动来表示你的诚意。你必须写出你的老师和同伴的姓名、地址，然后接受光明的洗礼，你会脱胎换骨，得到新生。你非常幸运，尊敬的红衣主教大人将来到月潜城，届时我会给你安排一次觐见的机会，如果你能亲聆红衣主教大人的教诲，一定会更加坚定你的信念。”
“是吗？我可等不及了！”漠桑忽然大笑起来，他的身体拔地而起，右臂一振，镣铐哗啦啦掉落到地上！
希斯祭司大惊，连忙喊道：“快来人！”门口的看守已被惊动，拔刀扑了过来。
漠桑的右手还抓着铁镣一端，他奋力一抡，看守的刀还没有砍到，漠桑抡起的铁镣就已经重重地砸在他的头上，只听惨叫一声，看守的脑袋已开了花。
希斯祭司一边往门口跑，一边大声喊叫。
漠桑丢下铁镣，双足蹬地一跃，抢在希斯祭司的面前，挥掌打在他的脸上，希斯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漠桑跳出审判室的门，以最快的速度朝裁判所的大门冲过去。
个祭司和三个警卫从前面和旁边同时扑过来。身后还有几个祭司，正喃喃地念着咒语。
漠桑左拐右拐，身形不住变换，越过重重阻碍，冲到大门前。
已经晚了，裁判所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漠桑心一凉，正要上前撞开关门的僧侣，忽然发现身后白光闪烁，他下意地朝左边一跳，已经来不及了，两颗光明魔法弹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后背上。
光明属性的魔法弹是初级的攻击类魔法，虽然威力不大，但发射速度相当快。漠桑身体晃了一晃，心知后背已然受伤。他一咬牙，准备强行打开大门，突然感觉到体内一股魔力的强烈波动，继而大喜，知道已经跑出魔法被封印的区域。
他迅速调动暗黑之能，凝成几颗暗黑属性的魔法弹，甩手朝后面打去。身后传来几声痛呼。这时，守门的两名护卫拔出刀剑，从两边合围过来。漠桑马上冲到人少的方位，边跑边念咒语。一具具骷髅和僵尸陆续出现在院子里，缠住了乱成一团的祭司和护卫。
在镇定下来的希斯祭司的指挥下，裁判所的祭司和护卫们开始井然有序地包围了漠桑和几只不死生物。
“净化！”希斯祭司厉声喝道。四名祭司立即念起了长长的咒语。不一会儿，骷髅和僵尸开始被一团团白色的神圣光芒消融、净化，直到不留半点痕迹。
漠桑见状，心知要糟。他赶紧念动一个新的咒语，这时，又一颗魔法弹打中了他的大腿，他感觉有烧灼般的疼痛。
他忍着痛，念完了咒语。院子里的看守忽然看见自己面前闪起一道妖异的红色。
“死亡波浪！”希斯祭司惊叫道。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五脏六腑像是被碾碎了一样疼痛难忍，有几个人口角已经渗出血来。
“让开！”漠桑对拦在面前的一个护卫吼道。后者正按着胸口，疼得腰都弯了下去。
漠桑一脚将他踢开，右手一用劲，拉开了宗教裁判所沉重的大门。
看着门外，漠桑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