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为卿热

第六十七章 香消玉损

当启明星还在天边眨着眼的时候,江澎浪终于找到了飘雪。

阴郁的晨光中,周围的积雪稍显暗淡,青色的石凳也有些朦胧,可是,在它的上面睡着的女孩子却是相当的清楚而眩目。

她秀发高绾,面白似玉。双眼微合,又长又卷的睫毛像两把展开的小折扇子倒贴在眼帘的下方。秀鼻下,淡雅的小嘴儿紧紧地闭着,嘴角挂着微微的笑意。圆润而素净的耳朵下,凝脂般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隐着流光异彩的蓝色钻石项链。白色的貂皮大衣只盖住了半边身体,淡紫色丝巾被风吹开露出了精美的晚礼服,在礼服的左胸口上,有一只银灰色的玫瑰凄楚地绽放着。一只毫无生机的小手,弱弱地依偎在玫瑰的花茎上。

“天哪——!”江澎浪的一声惨叫惊动了在附近寻找的人,脚步声“咚……”地聚了过来。

江澎浪一个跟头接着一个跟头滚爬到了石凳边,抱住凳上的人他凄惨地叫着“飘雪——”

人们都蒙了,只有一个小伙子挥舞着双手歇斯底里地喊:“一二零,快打一二零。谁带手机了?……”

立即有好几个人打开手机拨打一二零。

江澎浪崩溃了,他悲痛地哭着,一口一个为什么地问着。

所有的人都站不住脚了,有几个女孩子竟失声痛哭起来。

五分钟没到,市医院的救护车鸣叫着停在了饮马河的桥头上。

飘雪被放到了车上,快疯掉的江澎浪也被塞进了车里。其他人纷纷上了个自的车子,尾随在救护车后边向市医院而去。

芳菲学的是脑科,实际应用起来才发现大学里学的东西还远远的不够,于是,业余时间她猛给自己“补课”。由此,她不仅冷落了新婚丈夫,也疏远了许多相交多年的朋友。市场经济,个忙个的,长时间不见面她也没觉得有问题。但是,当飞扬突然住进内科以后,她猛然震慑,接着惊愕,然后醒悟后悔了。

也许不久于人世,也许芳菲值得信任,飞扬见到她很高兴,他很健谈也很坦诚,毫不顾及地告诉了她他始终不渝的爱情。

芳菲震惊又意外,还多多少少地有些嫉妒——原来他不是无情,而是热情似火且钟情不移,只是对象不是她罢了。看着被往事陶醉的飞扬,她忧伤地想:“若能被这个人爱过,死也甘心!飘雪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

病危的飞扬引发了芳菲的初恋情怀,她抛下一切,一趟趟地往内科跑。脑科来了患者还得派人去叫,幸亏她妈妈是个头头,否则她可有麻烦了。

昨晚芳菲值班,前半宿她一直呆在飞扬的病室里。将近十一点,脑科来了位急患她被叫了回去,一直忙到凌晨五点才完。然而她刚刚坐下,同事白果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她说:“快,快去,你的同学不行了。”

芳菲立刻就冲了出去,白果在后面“唧唧喳喳”地说着什么她一概没听,痛苦的心在一遍遍地祈求:“飞扬,你要等我,你要等我呀!……”

“不是十六号,在急救室呢。”被远远甩在后边的白果直着嗓子喊道。

芳菲越过十六号,转弯奔向急救室。蓦地,她站住了,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急救室门外有一群人,齐刷刷地站着,一个个地都面无人色。其中有一个人被两个人架着,那脸色那神情,就像刚刚从鬼门关里逃回来的似的。

白果赶上来,气喘吁吁地拦着芳菲:“你等在这儿,我先进去看看。”说完进了急救室。

芳菲呆呆地巡视着一张张熟悉而又悲伤的面孔,一阵感慨,一阵心酸——没想到飞扬的人缘这么好!挪动两条簌簌抖

动的腿,她艰难地走过去,缓缓推开了急救室的门。

急救室内,一帮大夫和护士正焦头烂额地救治**的人。

洗胃机、心电图仪、脑电波仪、血压计、氧气罩……所有的仪器都在工作,所有的治疗方式都已试过,可是,**的人仍然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在场的人都傻了。

芳菲像个幽灵似的挤开床边的人,只看了一眼她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孔笑走出急救室的门,几十个人呼啦一下包围住他。

“怎么样了,大夫?”

“大夫,我们可以进去吗?”

“我们看一眼就走,让我们进去吧?”

“……”

孔笑呆呆地看了众人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泽西抓住孔笑的衣服喊。

“不可能,你说谎?你说谎!”风雷指着孔笑大叫。

“我多么希望自己是在说谎啊!”孔笑黯然地说。

“不——不——!”江澎浪大力甩开搀扶他的人,跌跌撞撞过去,大力撞开急救室的门蹿了进去。

“天哪——!”红霞嚎叫着冲进急救室。

香罗、思念、彩云哭着叫着挤进急救室。

所有的人都要进急救室,但急救室空间有限,只有一半的人进去了,余下的人就拥在门口,抻头跷脚焦急悲伤地朝里面望着。

里里外外的人都在哭泣,有人抽泣,有人呜咽,有人大放悲声。

风雷冲出急救室,疯了似的用头撞击着墙壁,悲恸地喊:“老天!你为什么这么残忍哪?”

林涛泽西狠狠地打击着墙壁,脸上的泪水刷刷地流着。

良辰穿过人群,看见着了魔似的风雷等人,她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半天也没有爬起来。

所有的仪器都撤去了,躺在**的人就跟睡着了一样,依然是那么的美丽端庄,那么的飘逸绝伦。

床的左边,红霞、思念、彩云等一群女孩子哭得死去活来,一声声呼叫,一回回悲啼好似一根根无形的针扎在在场的人的心上,使得每个人都在抹眼睛。

床的右边,有几个男人跪在地上痛哭,其中有一个人没哭,但他已经“疯”了。他握着**人的手,摸着她的脸,说着一些不连贯的话语,使人直想流泪。

王海平急冲进来,大力分开床边的人,抓起**人的手她哆哆嗦嗦地试她的脉搏,然后又去试她的脖子上的大动脉。试着试着,她像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扑在了**,哭叫:“傻孩子,什么事这么想不开呀?你可疼死阿姨了!”哭得浑身乱颤。

一个男人咆哮着闯了进来,蛮横地推开床边的人,霸道地从王海平手里抢下**人的手,他也试她的脉搏,接着试她的颈动脉,半分钟过去,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他蓦地昏了过去。

王海平抓住倒下人,大叫:“高老师,高老师,快来人……”

有人立即过来把高剑架了出去,可是五分钟没到,他又跌跌撞撞地回来哭倒在床边。

人越来越多,急救室里挤满了人,走廊里也有百十号人。

院长木发,会同公安局副局长常昆及其手下走进急救室。

“铁钊,你在哪人儿?快点儿把人疏散了。”常昆黑着脸指挥。

午铁钊充耳不闻,两眼发直地看着**的人,心却在肝肠寸断地哭喊:“飘雪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做?飘雪妹妹,你可疼死哥哥了!……”

“常局长,光说没用,还是动硬了吧。”木发焦急地建

议。

“小石,小宁,赶快动手。铁钊,你发什么愣啊,还不工作?……”常局长指手画脚地大叫。

室内的人一个个地被强行“搀”了出去,可有一个人却怎么也“搀”不出去。他双眼直勾勾盯着**的人,嘴里呼唤着**人的名字,双手死死地抓住床头,任你拉任你拽任你劝他就是不放手。

常局长走到江澎浪身边,先拍拍他,然后冲小石小宁歪了下头。

小石一掌把江澎浪打晕,小宁及时接手,两个人立即把他抬了出去。

午铁钊突然像只发了疯的狮子,又推又搡地把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包括常局长。然后便凶神恶煞一般守在门口,室内只留下女法医和**的睡美人。

法医例行完公事,小心翼翼地给**的人穿好衣服,然后就长时间地凝视她完美的脸庞,不无惋惜地小声问:“富有而又美丽,你为什么偏偏要走上这条不归路呢?”

飘雪被送往太平间,香罗、彩云、红霞、思念拽住灵床哀哭,高剑、风雷、林涛、泽西等拦住灵床恸哭。

一时间,整条走廊里哭声不断,一片哀鸣。

十六号病房内,被过量镇静济麻醉的飞扬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竖起耳朵细听那断断续续的“兰姐呀,你可不能走哇!……”的哭喊声。眨眨眼,他转看着室内——妈妈、爸爸、姐姐姐夫、常叔叔、华叔叔、苗阿姨……怎么这么多人?我不行了么?下意识地他摸摸隐隐作痛的腹部,用目光询问坐在床边的母亲。

“常叔叔他们来办事,顺便看看你。华叔叔和苗阿姨正好休息,听良辰说你好多了,就来——”毛丽珊说。

飞扬闭下眼睛皱皱眉毛:“好象有人死了,谁死了?”他不耐烦地问,声音不大却很执拗,逼得对方不回答都难。

毛丽珊微微慌了下,然后趴在飞扬的耳边轻声低语。

飞扬默默出了会儿神,一转眼便看见躲躲闪闪的良辰,他蓦然就发起了脾气:“你为什么要告诉她?别想抵赖,我知道是你干的,出尔反尔,可恶!我做了鬼也不原谅你!”

良辰的脸像燃烧完的灰烬,身体像突然倾倒的河床,瘫在苗佰的怀里。

苗佰不满地看着毛丽珊,毛丽珊却深深地低下了头。

“死者姓兰,对吗姐姐?”飞扬问李丹阳。

毛丽珊慌张地看着李丹阳。

李丹阳呆了下,飞快地睃了她妈一眼,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好象是——”

“你姐姐刚来不太清楚。是姓赖。”毛丽珊抢着说。

飞扬翻过身背对着大家:“让大家都回去吧,我今天死不了了。”

“你瞎说什么呀你?”李丹阳拍拍飞扬。

毛丽珊失神地看着飞扬的背。

一直小声和李兴亚谈话的常昆站了起来。

“局长,好好陪孩子吧,局里的事我会安排,你就放心好了。”

李兴亚点点头,又悄悄叹了口气。

“嫂子,飞扬想吃什么你就打电话让老许做。他可最爱吃老许做的东西了。”常昆说。

“不用了。医院的伙食很好。”毛丽珊有气无力地说。

大家都出去送常昆等人,病室内只剩下护士杜相和飞扬。

“杜姐,刚刚死的那个人到底姓什么?”看着杜相,飞扬眼中满是渴望。

“你干吗非要知道她姓什么呢?你又不认识她。”一个非要知道,一个偏要隐瞒,这一家人到底想什么呢。

“不瞒你说,我有个同学也姓兰,可千万别是她呀?”叹口气,飞扬故做安稳模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