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为卿热

第五十一章 香罗心事

霓裳的生意做大了,货源不断地扩展,销售网点不断地增加,大批量地进货销货,股东已经发展到了十几人,最小的股东都有几十万的身价了。财源滚滚,想不发财都不能。

就在这时,飞扬突然辞职,在众目惊诧之下悄然地走了。

惊醒的朋友们,左一个右一个电话打去李家,毛丽珊也就左一遍右一遍地说:“飞扬的舅舅出了事,他过去帮忙打理生意。舅舅没事就会回来。……”

这理由很充分,大家都信了,唯独飘雪不信——舅舅有事外甥理应帮忙,可是一声不吭就走了,这可不是他的做事原则呀?她怀疑着,乱想着,担忧着,虽然他离弃了她,她仍然管不住自己要去关心他想念他。疑神疑鬼,坐卧不宁,直到飞扬的信到了,她才稍稍安了一点儿心。

飞扬的信写得非常简单,他先报了平安,后说了抱歉!没写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谈生意如何,寥寥几笔就完事,惹得飘雪又哭了好久。

飞扬走了,他的业务全归了飘雪,她更加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了,整个脑子装的全是霓裳,没了娱乐、没了朋友、没了自我。两个月过去,霓裳的利润有增无减,股东们个个欢欣鼓舞,如此,又引发了她的另一个梦想。

美女无才,才女无貌,能二者兼于一身者少之又少,偏偏飘雪就是一个。她的才气不光体现在汲取知识方面,在商场上,她就是一个天才的商人。谈判桌上,不管多狡诈多苛吝的对手,在她的美貌与精明、智慧与果断面前都走不出三步,然后,他们会心悦诚服地签定她拟定的合同书。

市场经济,服装生意不好做,许多同行都转了产,然而,霓裳的生意却十分的红火,它成了名声远播的名店。

克蓝百货公司属于集体所有制企业,在多年的计划经济的运转中严重亏损,已经频临倒闭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百货公司的组织机构有问题。领导班子涣散,三个经理三十个心眼,私欲一个比一个重,贪欲一个胜似一个。近一年没有发放职工工资了,领导们照样吃喝玩乐,照样大把地花钱,职工怨声载道,当官的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官逼min反,愤怒的职工联名向市委告了“御状”。

市领导高度重视,责令市纪委彻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大跳。拥资千万的百货公司负债竟然超过了三千万,光招待费平均每年就高达三四百万?触目惊心啊!痛了职工的心,恼了市领导,拍响了“惊堂木”,该撤的撤,该罚的罚,该蹲的蹲。

清产核资后竟然资不抵债!百货公司三百职工痛心疾首,眼睁睁看着多年的心血被拍卖,有的人忍不住痛哭失声。

消息传开,商人们的心**了,有意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偏偏没有人敢小试牛刀的!就在众人互相观望猜疑之际,霓裳买断了百货公司。

贷款两个亿,重新装修,设备一律更新,商品统统自选。价格合理,保质保量,信誉至上,服务一流。

原公司的三百职工都有了说法——愿意入股的欢迎,不愿意的发足生活费走人。公司适时地参加了社会养老保险,使每个职工都了了后顾之忧。群情振奋,各尽所能,开业的头一个月,销售额就超过了计划的百分之二十!破了百货公司有史以来的月记录。

飘雪成了风云人物,报纸、电视、电台、杂志频频报道,有个电视剧编剧,千里迢迢地从影城赶到霓裳百大,非要编出个四十集电视剧不可!

风雷的才能显露出来了,从计划到销售,每一步都做得都无懈可击,飘雪放心的同时便不露痕迹地把自己肩上的担子一点点地移交给了他。

红霞

、彩云、香罗、丹桂个个不让须眉,每个人手底下几十号人,人人从服务态度和业务素质做起,让人无可挑剔。

事业成功,爱情也略有所成。

首先是董事长,在“才子”的浓情蜜意感召下,脆弱的微笑常常挂在了嘴角。

风雷和丹桂好得如漆似胶,就差一张结婚证书了。

红霞,这个爱闹爱笑的大主任,现在也闹不起来了,市政府一位很“带劲”的小伙子天天光顾成衣部,那双热情似火的眼睛,“盯”得红霞常常满脸红霞。

彩云也有意中人,小伙子长相平平,可却是个高级工程师了,眼下正在为第三座饮马河大桥设计高速公路。

仿佛人人都春风得意,然而,有一个人却日渐消沉,她就是香罗。

百忙中的飘雪忽然愧疚不已,曾几何时,她十分的注意着香罗,结果,她还是把她给遗忘了!

这半年来,由霓裳到霓裳百大,一件事赶着一件事,忙得她快成机器了。五千万的贷款,和一大堆朋友的全部家当,万一经营不善,她只有去跳饮马河了,而且做了鬼还得下十八层地狱。

香罗是个很美的女孩子,她的美,既不属于让人一见眼前一亮的那种,也不是看了使人心跳加快血液沸腾的那种。她的美,是肤如玉尖,脸似朝花,眼像半月,娥眉细腰,我见犹怜的古代仕女的美。在一群女孩子当中,你第一眼就能看见她,那么的与众不同,又那么的让人难懂!由小小的卖衣女孩到独当一面的大主任,她似乎没怎么改变,永远的不苟言笑,永远的冷若冰霜。

琼瑶风从海峡那边席卷过来,克蓝这块儿在世界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也未能“幸免”,成群的少男少女拜倒在琼瑶女士的笔下,霓裳百大的成员中当然也有琼瑶迷了,为读一本她的书,他们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娱乐可以不要,还得搭上许多的眼泪。

香罗就是个铁杆琼瑶迷,这个寡言少语的女孩子把琼瑶看成了知己,她收集琼瑶的书,不问价格见到就买,整整一抽屉呀!业余时间她就看那些书,一本一本地看,每本至少看过了三遍以上,可每本书都跟刚刚从书店里买回来的似的,连一点儿翻过的痕迹都没有。她的书只有她自己能看,任何人都借不出来,即使是她的哥哥。

刚成立霓裳不久,有一天,一名新招聘来的女孩子趁香罗不在,把她未看完的《聚散两依依》拿去看。她发现后,脸气得煞白,手抖得像秋风中的树叶。待那个女孩子把书还给她时,她一个字未说,就当着那女孩子的面把那本书给撕了。这件事正好被红霞看到,于是,不久飘雪也知道了。

这天,飘雪买了两张电影票。

自从上了电视,飘雪就极少去公共场所,上下班早出晚归,休息时间也不出家门半步。可现在为了香罗她必须“抛头露面”了。

解决问题就要先弄清问题的所在,弄清问题就得找个适当的环境,和一个恰当的引子,正好香罗喜欢琼瑶的作品,又正好银都电影院上演窗外。

两个人到了电影院门前,香罗忽然站住,惊慌的眼神像原野上被老虎追赶的小鹿。

“兰姐,咱们要看电影吗?”

“对呀。”飘雪细看香罗忽然苍白起来的脸。“怎么啦?不喜欢看,还是你已经看过了?”再摸她的手——冰凉!她突然紧张。“我们回去吧,反正已经开演了,改天再看。”说着拖着香罗走。

“不,咱们现在看。”香罗回手扣住飘雪的手。“我一直想看这部电影,可我……兰姐,我们进去看。”硬拽着飘雪进了入口。

坐在座

位里,飘雪不安极了,银幕上演些什么她全然不知,一双眼睛只看香罗了。

电影已经演了三分之一,幽暗的放映厅内几乎没有杂音,只有微亮的光儿偶尔闪烁一下。

香罗像个忠诚的卫士,双眼死守着银幕,眼角的泪水,却如小溪一样顺着脸颊悄然地流着。

剧情在深入,香罗无声的饮泣也变成了轻声的啜泣。

飘雪彻底后悔,她连拖带拽把香罗弄出了电影院,叫了部出租车回了家——上班这么多年,中途回家这是第一次。

香罗哀哀地哭着,飘雪手足无措地哄着。

“对不起!好妹妹,以后无论什么事,兰姐保证先征询你的意见之后再做决定,决不再私做主张了。别哭了,你已经哭了半个多小时了,哭出病来可怎么办哪?唉!我这是都干了些什么呀,我怎么就没问问你呢?”

“不是,不,不是的。”搂着飘雪的脖子,香罗哭得一塌糊涂。

“香罗香罗,兰姐求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你把兰姐的心都给哭疼了。”诚惶诚恐地抱着香罗,飘雪焦急万分地哄着。

“兰姐,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可是,我又活该。我是,应该这样的,这是老天在,在惩罚我呀。”呜呜咽咽地哭,断断续续地咒骂着自己。那痛苦痛恨的声音,仿佛在强调只有咒骂是远远不够的,应该拿把刀子来把她千刀万剐才是。

飘雪的脑子轰地一下,心也好像突然跳到了嗓子眼儿里。

很久以来,飘雪不知怎么就产生了一个怪念头——总觉得香罗隐藏着一段“不幸”。她恨透了自己的这个臆念,每当这个臆念一冒出来,她就会立即去干点活儿来打断它,然而几年过去,那个臆念却如蚁附膻,她也为此越来越讨厌自己。现在,这个臆念又冒了出来,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都清晰。她想立刻去干点活儿,可是,香罗却还在怀里痛哭呢。

“别乱说,不许乱说,不许责骂自己。你这么美丽,又那么能干,不多言不多语,不惹是生非,是个好女孩儿,兰姐非常的喜欢你。认识你四五年了,我就没见你笑过?你这么美,笑容一定很美!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疏忽,是我对你关心不够,让你一个人孤单寂寞这么久,你恨我吧。”提心吊胆地说着,焦急地想着:“如果揭掉了伤痂而使血流不止的话,那么自己今天的行为就是另一种犯罪。可是,不揭掉伤痂就清除不了伤口里边的脓物,脓物不除,就难以根治这道伤。”

“兰姐,我,为什么,不早一点认识,你呀?谁都不理我,谁都看我,不顺眼。我,有苦没处诉,活着很没,意思。”捂着脸痛哭。

飘雪惶恐地听着,心一阵阵抽搐着——一个才二十岁的生命就厌倦了活下去,那么她一定有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了!

“好妹妹,是兰姐的错,兰姐早点跟你谈谈就好了。”一下下地给香罗擦泪。

“不关,你的事。是,是我自己的错。是我把自己给,给毁了,什么都晚了!”

飘雪大大震动一下——是什么事把一个妙龄少女给毁了呢?老天!你可千万不要太残忍?

“你胡说什么呀?你才二十岁,怎么叫晚?”

“不,你不知道,”香罗用力地摇着头,突然停住哭声,恶狠狠地说下去,“你不知道,我把自己的生活给葬送了!我已经没有生活了,我是肮脏的、可耻的、可鄙的、残缺的……”

“不,不要这么说自己。”飘雪忍不住尖叫起来,长吸了口气,心慌慌地说,“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即使再大的错你也不该这么说自己,知道吗?”愕然地看着抽噎的香罗,她的心开始不规则跳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