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为卿热

第二十六章 冬季重逢

两个人拖拖拉拉进了门。

“你怎么回事?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良辰把飘雪按坐在炕沿上。

飘雪有点不好意思:“真难为情!你大老远跑来——快坐下。”拍拍炕沿。

良辰坐下,歪着头端详飘雪:“你真没事?你的脸像外面的雪呀!”

飘雪摇摇头:“可能感冒了。”回身去倒水。

“喂,你别忙活了。”良辰抢下飘雪手里的水杯。“以前我们虽然不是朋友,起码也是同学吧?你干吗弄得这么生疏,我可不习惯哪。”

飘雪悄悄吸口气,想起了芳菲——她可能真的生气了,要么怎么好久不来信了呢?

“你初次登门,若是连口水都没喝,我太不落忍了!”

“不就是喝水嘛?”良辰转身给自己倒了半杯水,实实在在地喝了一大口。

飘雪摇头,笑:“你可真逗!”拍拍炕,“快上去,否则一会儿你就变成了冰棍儿了。”

良辰也不客气,放下杯子上了炕。

飘雪也上了炕:“哎,你怎么知道我家,我记得我并没有告诉过你呀?”

“有人告诉我的。”良辰神秘地眨着眼。

“谁呀?”飘雪困惑地问。

良辰转转眼:“天机不可泄露。”

飘雪莞尔。

“喂,你怎么不问问我干什么来了?”良辰眯着眼问。

飘雪很自然地答:“干吗要问?即使不是朋友还是同学吧,来看看我还要问原因吗?”

良辰大摇其头:“在校期间为什么就没有交交你这个朋友呢?真是个错误。看来我今天是来对了。”

飘雪苦笑:“难道你今天是来改正这个错误的?”

“正是正是。自从在医院见到你我就放不下了,左思右想一定要来了了这个心愿。”

“我不适合做人家的朋友,你选错了对象。”

“我可不这么想。如果我们没遇上,也许我今天就不会来。可是,我们偏偏碰上了,所以,我们一定要成为朋友。”

飘雪扑闪几下长长的睫毛:“得我一头雾水。”

“以后你就明白了。”

飘雪微笑着看着良辰,心中的疑团不断增大。

——她跟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彼此之间都没有想过要做朋友。现在她居然跑来嚷嚷着要做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沉思的模样迷人极了,连我都快受不了了。”良辰笑嘻嘻地说。

“你就打趣我吧。”飘雪扭过头去,假装不理良辰。

“不打趣,说你在想什么?”良辰把飘雪的脸转对着自己。

“我在想,你毕业以后都干了些什么。”

“不必想了,只有彼此坦诚,彼此信任,最后才能成为好朋友。我统统都告诉你。”良辰拍拍飘雪的脸说。

“振振有词,你不是总是这样追在别人后边交朋友的吧?”

良辰不满地嚷嚷:“喂,可别弄错了,我交朋友可是非常挑剔的!”

飘雪点点头:“想来想去,我们也没有要交往的理由,不是吗?”

良辰略略沉思:“你有啊,而且理由充足。”摆手制止飘雪插话。“别问,问也白问,这叫个人隐私。”诡笑。

飘雪叹口气:“你这一笑我好有一比,想听吗?”身子歪在一边的被子上,用手撑着额头。

“不想。我还是给你说说我都干了些什么吧。”赶紧转开话题,若再一味地纠缠“朋友”这个问题,万一失了口,可要坏事。

飘雪靠在墙上:“请说吧,我洗耳恭听。”

长话短说。高考我没参加,在家呆了两个多月,闲得浑身不对劲儿就去看人家做买卖。没想到我就心痒痒了,回家管老妈要了一万块,卖起了服装。看看,这衣服,”拽起上衣给飘雪看。“质量、款式、做工都怎么样?我进的货,不赖吧?”很得意。

飘雪摸摸她的衣服,迎合:“当然。你一向很会穿戴。”

“咦?你曾注意过我吗?”

“六班的时装模特儿,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啊?”

“太意外了!冷美人的眼睛可是长在头顶上的。”咯咯笑。

飘雪轻轻推她一下:“你再耍我,就别想交我这个朋友了。”

良辰举手投降:“保证不说第二次。”

飘雪笑了:“信你一次吧。”

良辰耸耸肩:“一年以后,我把一万块还给了老妈,我手里还剩下两千多,和价值五千的货。你说我是不是做对了?”

“也许是吧。”飘雪不起劲地答。

“什么叫也许呀?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摸棱两可的,这是你的性格吗?”

“大小姐,我暂时只能这么说。”

“毫无诚意。”撅起嘴假装不悦。

飘雪浅笑。

良辰望眼室内:“你就不想改变你的生活吗?”

“我现在很好。”

良辰指指室内:“这也叫好?”

“请不要用你的眼光来看待我的生活。”

“不是我的眼光,是时代的眼光啊!大小姐,你落伍了。你知道我一个月赚多少吗,是你全年工资都不止呀?你是兰家的长女,难道你就没有责任改善你的家吗?”

“咱们现在换个话题吧。”

良辰摊下手——改变一个人的观念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今天的成绩不小,回去可以邀功领赏了。

“好吧。我肚子饿了,什么时候做饭哪?”

飘雪不相信似的看良辰问:“你想在这儿吃饭?”

良辰瞪起眼:“怎么,不舍得?”

飘雪皱了皱眉:“你不嫌我家的饭难吃?”

“什么话?我又不是公主。明白地告诉你,以后我会常常来蹭饭,直到你成为我的生死知交为止。”

“好好好!我马上就去做饭,包你吃了这顿不想下顿。”说完她掀被下炕。

良辰也要下炕:“这话你还言之过早。”

飘雪阻住良辰:“你要干什么?”

“亮亮手艺。你只管做饭,菜由我来做。借花献佛,认识一下英俊的弟弟和可爱的妹妹。”

“英俊,还可爱?你见过他们?”飘雪不解地问。

良辰眯着眼笑:“第六感嘛!姐姐都这么漂亮,弟弟妹妹能丑到哪里去呀?”推开门,捡起扔在地上装着菜的塑料袋。

“喂,大老远跑来,你还买菜?”

良辰推推飘雪:“你省省吧你,顶多是顺手捎来的。做饭做饭,想饿死人吗?”

飘雪被她气笑。

自此,良辰常常跑来。每次来都不空手,嘴也不闲着,绕来绕去就是做买卖的事。两个人渐渐亲近,几天不见,似乎就少点什么。

深冬,一个寒流追着一个寒流,流感不断,病人不断。

咳嗽一直没好的月亮,突然在一天夜里发起了高烧,骇得飘雪一宿没睡,第二天一早就把她带到了医院。

医生的诊断书上清楚地写着——急性肺炎,住院。

月亮住了十天院,痊愈后,高剑给的五个月的生活费只剩下十几块了。

月亮正常上学了,飘雪开始思考良辰不厌其烦的建议。

鸿一周一次来“看望”重霄,每次来手里拎的不是补品就是补药。进了门,不是扫雪就是劈柴,拉都拉不住,弄得飘雪不安到了极点——兰家本来就欠他的情,现在可好,情上加情,除非以身相许,否则,凭她现在的条件,拿什么报答人家?

展鸿是个非常洁净的人,衬衫永远没有污渍,领带永远棱棱角角,裤线永远像两条铁轨。然而,近些时日他太忙了,每天都有手术,有时一个手术要做上七八个小时。走出手术室,两条腿就似两根木桩一样。回到宿舍将将躺下,英明的电话准到。接完电话,睡意全消,于是开始想灿烂、想飘雪、想辙儿……

房间乱了,他也看不见了,裤线皱了他也能将就了,女孩子们诧异的目光他也无所谓了。可是,忽然有一天,他的房间整洁了,脱下来的衣服也干净了,床头柜上还放着一盒可口的盒饭?他茫然,望着床尾墙上贴着的林清霞剧照,禁不住幻想:是不是她下来做了一切?打断臆念,慌慌然去问舍邻。左邻支支吾吾,右舍一问三不知,气得他回到宿舍呆看着天棚。

一天,有个患脑瘤的老头,原定的手术是由展鸿主刀。当老头得知给他手术的竟然是个进修的白面小子时,他横竖不同意,激烈要求更换主刀医生。院方多次做工作,老头顽固得像块石头,最后院方只能妥协。

展鸿一点儿也没介意,悠闲地在办公室里看起了书。书看了没几行,他忽然想到一件事,立刻扔下书,白大褂也没脱就急步出了办公室。

飘雪抱着刚刚拆下来的被单,看着慢慢走进来的展鸿,脸呼地红了。

展鸿什么话也不说,眼神忧伤地看着飘雪,然后轻轻接去她怀里的被单。

展鸿的进修期满了,飘雪请他吃饭,算是送行吧。

晚七点左右,展鸿在重霄的陪伴下,走进了兰家的大门。

美酒佳肴,矜持的笑脸,温柔而又疏远的话语,令展鸿惆怅和悲苦倍增——他是个失败者,自始至终的失败者。

送走展鸿已近十一点,飘雪和重霄边往家走边小声地说着话。刚刚拐过墙角,飘雪却蓦地站住了。

“怎么啦?看到——”重霄的话只说了一半儿就闭上了嘴,阴沉起脸来。

对面,萧石林满脸喜悦地看着飘雪,挥手赶着身后的陆老太太:“婶儿,你进去吧,我碰到个熟人。”

陆老太立刻好奇地追问:“你认识重霄还是飘雪,怎么认识的?”

“陆阿姨,我曾经在萧厂长那儿上过班。”飘雪不能不解释,否则,不出三天,整个西康路的人,可能都会知道萧一新老头子的侄子的对象就住在他的隔壁。

“噢!是这么回事呀。你们聊吧,我可进去了,这天还真冷。”陆老太太进了自家的大门。

“小兰,真没想到,你竟然和我叔叔是邻居?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哪!”萧石林异常高兴。

重霄怒目圆睁,攥起了双拳。

飘雪紧紧拉着重霄:“萧厂长,有事改天再说吧。您看天这么晚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好好好!我只问一个问题,刚才的那位可是你的男朋友?”

飘雪禁不住一阵厌烦——这个多情的大厂长,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光应付他自己都快成神经病了。如果真有个男朋友该有多好!

“你问这干什么?”飘雪淡淡地问。

“没什么,随便问问。行了,快进屋吧,这天还真冷!可别冻着。”还满体贴的。

飘雪忽然苦恼地想——即使真有个男朋友也不管用,那双环眼已经出现了“冲锋”的前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