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在上

第75章 残花溅泪

严烨步履匆忙,一路从东安门疾行至永和宫。他紧抿着薄唇,披风在晨间的微风中猎猎响。有宫人过来给他行礼,他也只视而不见,大步转过去进了寝殿。

里头围了一屋的人,他按捺下心头的焦躁,板起脸朝牙床走过去。只见陆妍笙闭着眼躺在上头,唇色和面容一样苍白。心中一颤,眸子却又瞄见她的前胸正缓慢地起伏,鼻息虽微弱却规律,绷紧了的弦这才稍稍松懈下几分。

玢儿同音素守在床榻边上,一旁还立侍着两个太医院的医士,几人不约而同地朝他见礼,口里说:“督主。”

眼下当着几个外人,再心急火燎也不能表露出分毫。他负手而立,阔袖下的十指紧紧握拳,面上却只作心不在焉地嗯一声,侧目看一眼那两个年轻太医,语气冰冷道,“娘娘可有性命之忧?”

两人面面相觑,眼神间一番来往,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过来给他揖手,回道,“禀督主,依微臣二人所见,娘娘所中之毒毒性并不烈,并不危及性命。”

闻言,他面色稍稍缓和,神色仍旧森然,又问:“平白无故,娘娘怎么会中毒?”

太医应他,“督主,娘娘早膳时用过一碗莲子羹,其后便昏迷不醒。微臣们怀疑羹中有毒,已拿银针验过。”说完将验过毒的银针呈到他眼前,“督主请过目。”

严烨半眯起眼看过去,日光透过窗扉照进来,映在太医手中的针上。那根针的上半截反光,下半截却暗黑一片,乍看过去甚至让人以为在墨汁里头滚过一遭。

胸中的怒火似乎压都压不住了,严烨震怒,抬眼扫过立着两个丫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这碗羹是谁送来的?”

他的目光森寒彻骨,打在人身上教人寒毛都倒数。她们早吓坏了,抹着眼泪跪下来,玢儿抽噎着断断续续道,“督主,娘娘的吃食奴婢从不敢让旁人经手,一贯都是奴婢和音素姑姑亲自在小厨房做好了送来,路上从不假手,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来……”

音素不住地颔首,亦道,“督主,玢儿所言句句属实,羹中怎么会有毒,奴婢确实不知啊。”

他唇角挑起个冷笑,“既从不假手,那下毒的人必是你们其中一个。”

听了这话,两人皆吓得浑身一震,涕泪交错地不住叩头,口里嚎啕着大呼冤枉。那几道嗓门儿喊得撕心裂肺,仿佛恨不得将心挖出来以示清白。

严烨却毫无所动,他唇角的笑意森冷诡异,漫不经心地伸手抚过腕上的佛串,徐徐道,“不招也不妨事,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们说实话。”说完抬起眼漠然地看窗外,沉声道,“小桂子,将永和宫的人全都押回东厂地牢去。”

东厂的地牢?那可是活脱脱的人间炼狱哪!竖着进去的人出来保管是横着的!两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吓懵了,回过神后瑟缩成一团不住地抖,哭得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似的。

任谁也没想到,一碗莲子羹竟会闹出这样的大祸来!

桂嵘在一旁瞧着有些不忍。东厂的地牢是个什么地方他清楚得很,十大酷刑教人闻风丧胆,便是铁打的汉子也吃不住其中一道,遑论两个弱女子了。可督主发了话,谁也不敢置喙,桂嵘再不忍心也没辙,只能应个是,略上前几步朝两人说,“姑姑,玢儿,跟我走吧。”

玢儿仍旧不死心,赤红着眼朝严烨道,“督主,奴婢对娘娘一片赤诚天地可鉴,贱命一条也死不足惜!可如今娘娘还没醒过来,奴婢怎么也放不下心,不能就这么走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小桂子在一旁唉声叹气。

他师父一贯教导他们,人是天底下最复杂的东西,而人心更是比鬼神还可怕,隔着一副肚皮,谁也看不透谁,这两个丫头平日对陆妍笙倒确是忠心耿耿。可由她们送来的东西里投了毒,便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而严烨恰恰就是那种宁肯错杀一千,绝不能放过一个的人。

严烨微微皱眉,神色显出几分不耐。就算知道了已经没了性命之虞,可她躺在**,面色苍白不声不响,足以令他忧心不已。正要说话却听见外头传来一个声音,高昂尖锐的,吊着嗓子通传,呼曰:“皇后娘娘驾到——”

接着便听见一个温婉却含怒的女声传进来,“翻了天了,真是一天都不让本宫安生!”

话音刚落,众人便见敦贤扶了碧清的手匆匆地走进来,眉间萦着化不开的忧色同怒意。进了寝殿,一眼便瞧见那抹挺拔如玉的颀长身影,敦贤一滞,显然没料到掌印来得竟然比她还快。

一众宫人连忙给她行大礼,严烨也揖手,神色恭谨道,“臣恭请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神色间尽是一片疲态,这段日子发生的事令她心力交瘁,连带着皱纹都多起来。她随意地拂手,皱着眉看严烨,口里说:“厂公不必拘礼。”说完探眼朝牙**的人望一眼,眉头皱得更紧,“听说贵妃不好,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皇后跟前,更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有所表现。严烨朝她微弓着身给她揖手,面容是平静无波的,就连嗓音都四平八稳,拿捏着那个度,回道,“回皇后,有人在贵妃的吃食中投了毒。”

敦贤听后很是讶然,惊瞪着双眸呼道,“投了毒?反了么,宫中竟有这样的事!那贵妃目下如何?”

严烨应她,“皇后娘娘放宽心,贵妃性命无虞了。”

两个太医在一旁听着,闻言连忙上前几步顺着接口,“回皇后,诚如督主所言,微臣二人已施过针,相信娘娘不时便能醒过来了。”

皇后这才稍稍释怀,垂下眸子蹙着眉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宫人,指着她们怒道,“娘娘的吃食中怎么会有毒?你们是怎么当差的?难道投毒的是你们?说!受何人指使!”

玢儿同音素忙不迭地朝她磕头,“皇后娘娘明察,奴婢冤枉,奴婢对主子一片忠心,怎么会想要谋害主子呢!”

碧清在一旁觑敦贤的面色,上前低声附耳道,“是不是她们投毒,单凭一张嘴说恐怕不行。这段日子娘娘太累了,您近来犯头风,太医前儿还让你好好歇着呢。奴婢看,这事儿您还是别过问了,全交给厂公来办吧。”

闻言,皇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扶额微微颔首,转过身朝严烨道,“厂公,此事非同小可,你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才是。”

严烨应是,“臣必定给娘娘一个交代。”说完声音略柔和下来几分,又道,“碧清姑姑说的是,这段日子娘娘太累了,好好休养,您的凤体才最紧要。”

敦贤却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楚,眼底有泪浸出来,叹息道,“本宫的身子有什么紧要,紧要的是万岁的龙躬才是。如今汉南又……叫我如何是好!”

说着愈发感到伤心,揩着鼻子抽泣起来。如今成了这副样子,皇帝一病不起,太后也撒手人寰,抛下她伶仃一个人,真不知怎么才能撑得下去!

皇后抹眼泪,严烨便说,“娘娘别伤心,无论如何,臣必然竭尽全力为娘娘尽忠。如今娘娘您是一宫之主,绝不能一蹶不振。圣上洪福齐天,指不定明日便能大好了。”

他这话的真假教人无从考据,可听到人耳朵里也能聊以慰藉。皇帝成了那副模样,到底还有没有痊愈的一日其实不言而喻,可皇后已经濒临崩溃,即便是谎话也成了目下她最需要的。

敦贤深深吸了一口气,咽下泪看向他,“有厂公在,本宫便能安心几分。”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迟疑道,“厂公,如今朝中无储君,总归不是个事。不如召集几位阁老,一同立一个新太子,也好安定民心。”

这话说出来,倒是令严烨微微惊讶,以敦贤的头脑绝不会提出这么桩事。他神色冷下去,前几日皇后的姐姐瑞王妃曾经入宫小聚,看来是在瑞王的授意下对这个皇后说了些什么。

景晟被废后,瑞王同沛国公都各自在物色新任储君。这两个老狐狸的心思他岂会不知,物色储君,拉拢太子,以为就能摆脱东厂的钳制么?未免太天真。

他勾起唇挑起个淡漠的笑来,朝敦贤道,“皇后娘娘的意思臣明白了。您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宫歇着,这里的事全权交给臣料理便是。”

皇后微微颔首,捏着眉心扶过碧清的手出去了,众人因在她身后道,“恭送皇后娘娘。”

严烨回身往牙床那头走,碍于两个太医杵在跟前儿,也不好有所表现,只略皱眉,问道,“不是已经无大碍么?怎么娘娘还不醒。”

两个医士颇为难的模样,正不知从何开口,床榻上的人却发出了些许细微的声响,像是嘤咛又像是轻咳。

严烨心头一动,撩了衣袍在床沿上坐下来,握紧了双手看她,眉头拧起一个结,试探着唤道:“娘娘?娘娘醒了么?”

昏沉沉的一个噩梦,像是永远醒不来似的。陆妍笙脑子里又痛又混沌,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墨色。她抬起手揉了揉额角,撑着坐起身来,严烨因伸手扶着她的背替她垫了软枕。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只见那紧闭着的眼皮一阵微微地颤动,总算是缓缓地睁了开。他总算长吁一口气,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回过身吩咐桂嵘,“端水来。”

桂嵘应个是,倒了一杯温水呈到他手中。

严烨将杯子朝她递过去,“娘娘,用些水吧。”

她的眼中却忽地盈满水雾,神色说不出的惊恐,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出一句话来:“宫里没有点灯么?怎么这样黑!”

他怔住了,下一刻又去细细地端详她的眼。那双曾经晶莹跃动的眸子不复存在了,她的眼睛晦暗木讷,再寻不出丝毫光彩。

像是一道重锤打在心坎儿上,严烨稳住心神,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朝她道,“娘娘,你能看见臣在哪儿么?”

这话问出来,教她一颗心沉到了谷底,顿觉整个人像是死过去了一般——他这么问,可见不是没有点灯,是她看不见了,那片黑是她眼睛里的!

她浑身都开始发抖,带着哭腔说:“我看不见你,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霸王票,求花花,求评论~!

希望大家能够体谅作者码字的辛苦,确实很累,死好多脑细胞的。

昨天有姑娘看到中毒梗这么大反应,我也是醉了。

确实,这个梗包括后来的失明梗都肯定不是我原创,不过既然都是烂大街的俗梗,就不要过多的纠结。

我喜欢四姐,四姐是我的女神,我从来都不避讳承认。

但是文中一切梗全都是剧情推进,剧情需要。

不喜欢就点叉叉,水货从来不强求。

其实咱们能因为一篇文有交集是美好的一件事,这是难得的缘分。

我不想再多做解释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