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侬

第六十八章 不归路

农历二月十五,韦山牛刚刚离开南坡镇的第二天,一部风靡全国的电影——《金镖黄天霸》开始在各乡镇火爆上映。

不管是不是赶圩日,无论白天黑夜。从早上八点到深夜十二点,一场接着一场,没有断更,全乡镇男女老少在电影院门口排起了长队……

夜场十点半,最后一场即将开场。

忙碌了一天,周建寅和黄文德交接完便回家睡觉。

黄文德买完票,放进了一百来号人,连坐带站,算是吧电影院哥哥角落占满了。

买不到的票的,要么趴在门口,透着门缝往里面瞄。要么在门口徘徊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六毛钱一人、六毛钱一人,最后一场,错过回家梦里才能看”,黄文德看开场了几分钟,时间差不多了,便开了一道门缝,探出头吆喝着六毛钱一个站票。

那还了得,在门外买不到票的群众一听到居然有这种好消息,一拥而上往门口挤,掏钱进场。

电影院一开场本来已经超员放进去很多人,这样以来,后面即使交了钱的,还是挤不进去,眼看着电影院音箱里传来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声,群众们再也等不住,一拥而上,往电影院里面冲……

“轰隆!啪啦!……”,随着一声声巨响,一阵阵惨叫,电影院的大门瞬间坍塌。

黄文德看形势不妙,赶紧努力的维持秩序,但喊破了嗓子,哪里有用。

电影院里面不明事理的群众,赶紧一个劲的往外冲,一些来不及撤退的老人小孩倒在地上,相互挤压,相互踩踏,现场乱作一团……

“老表,快起来,出事了,电影院出事了……”,周建寅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刚躺下不到半个时辰,忽然听见街上传来阵阵叫声,门口传来吴春光大力的拍门声。

周建寅赶紧起床,开门一看,吴春光慌慌张张的站在门口。

“大晚上,你妈死了还是怎么样,那么慌张”,周建寅对着吴春光气愤的说道。

“比我妈死了还要紧,电影院塌了,估计要死人……”,吴春光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道。

“什么,走”,周建寅此时只穿了一条秋裤,但也管不了那么多,和吴春光往电影院跑。

周建寅到了电影院门口一看,电影院门口早已经乱糟糟一片,受伤的哭喊声、要求退票的叫骂声夹杂在一起,惨不忍睹。

周建寅也管不得那么多,赶紧招呼家人亲戚维持秩序来……

周建寅忙碌了一个晚上总算把事情处理个大概,清点下来,吓了一大跳。

重伤两人,一人手指骨折,一人脚踝崴了。

轻伤十六人,也就是挂点彩。

还有八个人,看见别人吊针,贪便宜,自己直接往病**躺硬要吊针。

七七八八的算下来,医药费估计要五百元左右。

退票一百六十多人,差不多一百元。

装钱的箱子也在混乱中被人拿走,里面大概有三百元左右。

加上坍塌的大门,七七八八加起来差不多九百元,相当于白干了两个月左右。

更要命的是因为出了这单事,被县文化局勒令停业整顿十五天,《金镖黄天霸》自然也错过了最好的放映时间,这笔损失自然无法估算。当然,这是后话了。

眼看着纸抱不住火了,黄文德面对合伙人周建寅和吴春光的逼问,只能扑通跪在地上老实交代起来……

周建寅跟着李勇跑江湖,走南闯北,对梅花党这种骗人的小伎俩,早已经是司空见惯,没想到自己的姐夫平日里看起来比猴子还精的人,居然也上这种当,真是又气又笑。

毕竟是亲戚,不看僧层面看佛面,要是直接切了姐夫,也不好向姐姐交代。

周建寅和吴春光商量了半天,最后做出了三个决定。

首先,所有的损失算在黄文德头上,加上上次的八百元,和这次的八百元,一共一千六百元,半年不能分红。

其次,黄文德以后不能再管钱,只负责看场,不负责卖票。

最后,周建寅作为一街之长,决定报案,揭发韦山牛为首的梅花党人罪行,为南坡镇人民主持公道。

黄文德心里纵然有一百个不愿意,特别是在揭发韦山牛事情上,自己还对韦山牛抱有幻想,但至于自此,自己也理亏,只能认栽了。

主意已定,周建寅便带着黄文德去派出所报了案。

派出所的陶所长见韦山牛等人,风光回到南坡镇,天天大鱼大肉,却没有叫过自己,心里本来就一肚子气,现在有人报案,还是自己的好朋友受骗,赶紧带着家伙,往韦家奔……

陶所长带着人火急火燎赶到韦家,韦山牛早没了踪影,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

两个寡妇,杨美丽和杨爱花。

两个小孩,韦若钱、韦夜露。

外加一个阉人韦根贫和一个残疾人韦革命。

再看看韦家,除开一口锅和几个破碗,还真找不出值钱的东西。

看着韦家这落魄样,周建寅气不打一处,拿着铁锅跑到门口咣当往地上一砸,算是解了气。

陶所长实在没办法,只能把韦根贫和韦革命两个废人带到派出所随便审问了两天就放了出来。

特别是韦革命,在家本来就吃不饱,一到派出所倒好了,派出所饭还没煮好,自己已经找好碗了,不放不行啊。

不过陶所长也不是没捞到什么好,至少在杨美丽去送饭时过了一把手瘾。

周建寅砸了韦家的铁锅觉得不够解气,加上这几天不用放电影,闲来无事,便带着吴春光、黄文德、李勇,四人满县城的找韦山牛,希望直接把人截下来,弄不好那三千元还是自己的。

可他们哪里知道韦山牛早已经离开靖西县了。

再说,另一个主人公韦山牛,离开南坡镇后,先坐车到了靖西县城,怕耽误事,饭也没来得及吃,便赶紧转车往富宁县赶。

到了富宁县,下了车,为了剩下革命的经费,九十三岁的韦山牛硬是一路小跑到了孙复山家。

“书记,开门啊,开门啊,我是韦山牛”, 韦山牛到了孙复山家口见大门禁闭,便拍起门来。

“你是谁啊”,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一个没见过的小姑娘站在门后面。

“孙书记呢,阿业呢,快通报”,韦山牛说着便往里走。

“哥,快来啊,有人来家里闹”,小姑娘见韦山牛往里闯,赶紧叫唤起来。

随着小姑娘的一声叫唤,一个彪悍的青年男子从屋里跑了出来。

“你找谁,敢跑到我家来捣乱,也不去街上打听打听”,彪悍的青年男子冲着韦山牛。

韦山牛赶紧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但得到的答案却让他大跌眼镜。

人家说自己只是这里的租户,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孙复山、韦建业,听都没听说过,孙家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似乎这个世界没有这些人。

事情基本清楚后,彪悍的青年男子直接将韦山牛推到大门外,咣当一声,把大门关上。

韦山牛以为自己搞错了,又在街上认真核对了几次门牌,确认无误后,便在门口蹲着,希望奇迹的出现。

天渐渐的黑下来,孙复山等人始终没有出现。

韦山牛只能到处打听,终于在公园附近一个摆地摊买药的打探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

原来孙复山原名孙大壮,是南宁附近一个小村庄的,根本不是什么孙中山后代,三年前在附近摆摊卖假药。后来不知道哪里发了一笔财,在县城租了一套大房子,深居简出。

孙惠秀和韦建业也不是孙复山的女儿女婿,只是徒弟而已,至于那个小孩,好像是从哪里拐卖来的,听说两个月前已经卖到广东去了。

韦山牛听到这里,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事实。

孙复山那气质,还有那龙游戏凤的古玉镯,在文山州时那些对他们毕恭毕敬的士兵,韦山牛这些怎么可能装得出来。

韦山牛决定还是去文山州的军供招待所看个究竟,才死心,弄不好还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韦山牛出来时本来带钱也不多,扣了车费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块钱了,在富宁县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就在车站里将就了一个晚上。

等天一亮,韦山牛也顾不上洗脸、吃早餐,随便到厕所里灌了几口凉水,肚子有点圆,就坐上第一趟车去了文山州。

韦山牛下了车,怕钱不够,也不敢做人力三轮车,只能沿街打听,边走边看……

文山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加上韦山牛那夹壮的塑料普通话,从太阳刚升起一直到太阳将要落山,才摸到了军供招待所的大门。

文山州军供招待所看上去还是那么富丽堂皇和威严,两个站在门口站岗的士兵威风凛凛。

“敬礼”,韦山牛赶紧上前,还没开口,两个站岗的士兵就冲着韦山牛敬了标准的军礼。

“请问孙复山书记在哪里啊”,韦山牛一看见士兵冲自己敬礼,一想人家肯定是还认得自己,赶紧兴奋的问起来。

“孙复山,没听说,请去前台咨询”,韦山牛等来的却是失望的答案。

韦山牛赶紧走到前台,打听了半天,连扫地工人都问了一个遍,根本没人认识孙复山、孙惠秀和那天杀孙子韦建业。

韦山牛只到现在这终于相信自己上了当,顿时瘫坐在地上嚎嚎大哭,顿时引来了一些房客的围观……

“起来!起来!给我滚出去”,看着韦山牛坐在地上大哭,影响不好,刚才还彬彬有礼的士兵忽然冲过来冲着一阵叱喝,并不断的驱赶韦山牛。

韦山牛看着凶悍的士兵,只能不情愿的离开军供招待所,在街上漫无目的走……

随着天渐渐的黑下来,一场更大的噩梦正在等着韦山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