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侬

第三十九章 神水

话说,马有才出了饭堂刚走到半路,忽然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

还好倒在的是街上,又恰逢中午,街上人也不少,乡邻们看见了赶紧去通知马有才家人。

收到消息的马家人急急赶来,将马有才抬回了家,赶紧派人去镇卫生所请卫生员。

不出一伙,卫生员背着药箱赶到马家,先听了众人描述,本以为是羊癫疯。

但卫生员仔细一看马有才既没有口吐白沫,也没有手脚抽搐,应该不是羊癫疯。再两支手指往额头一探,额头发烫,嘴唇发黑,又像发烧又好像不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

马蓝(注解),中国历史以来最万能的药物,关键时刻又显示其功效了。

卫生员实在没办法了,便从药箱里拿出一大袋板马蓝根,随便应付了,观察个一两天再说。

“停”,正当卫生员正要撕开一包马蓝根一道口,给马有才冲水喝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句叱喝。

大伙寻找声音望去,原来是新上任的生产队大队长韦建业。

“卫生员,这个药不能报销哦,生产队刚改朝换代了哦”,面对大家疑惑的眼神,韦建业酸溜溜的说道。

卫生员这时候才想起,今早南坡镇选举的事情,原来有了结果,差点害了自己得罪新生产队长,一下子不知所措。

毕竟是乡邻,韦建业也不至于绝到这种地步。

“我没说不叫你给药,救人要紧,只是提醒你不要记在我们生产队头上就行了,回头找我换工分可不行”,韦建业继续说道。

马家人心里有气,但现在人命关天,没时间吵架了,赶紧翻箱倒柜,拿出两张布票,卫生员这才随便冲了一杯马蓝给马有才喝下,便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韦建业见马有才喝下了马蓝,也识趣的离开了。

“迪!迪!”,韦建业离了马家也没有回自己家,而是跑到饭堂练习起哨子来,生怕等下吃饭的时候吹得不够威风。

没到开饭时间,怎么会吹哨。南坡镇的老百姓虽然疑惑,但一听到哨声,还是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往饭堂跑。

大伙到了饭堂才发现,原来是韦建业在练习吹哨,但还是不愿意离开,万一等下来真的,那还了得。

太阳渐渐的偏西,饭堂里的大锅也开始冒烟,大伙赶紧拿好碗筷绷紧神经,就等韦建业了。

“东方红,太阳升,东边出了个毛……”,韦建业看时间差不多了,先组织大家唱起歌来。

歌声一停,韦建业“噌”的一声,跳到桌子上,把哨子放在嘴里,卯足了劲吹了起来。

“迪!迪!”,随着哨子一响,大伙便哄抢着往锅边跑,争先恐后的往碗里捞……

“噗!噗!”,大伙吃到一半,忽然感觉不对劲,平时热火朝天的饭堂,今天忽然有些安静,再看旁边韦根红、韦根亮已经相继倒下。

众人赶紧过来扶起,但不远处周建勋等人跟着倒下了……

短短的一天,南坡镇居然有八个人先后倒下,入夜后又开始发现有人头晕空呕吐。

这下可把镇里人吓坏了,卫生员也不知所措,只能胡乱的给人喂一些马蓝、药片什么的,但也没有控制住病情的蔓延。

眼看着小镇将面临灭顶之灾,韦建业、陆凌云、张大贵等生产队骨干分子也乱了手脚,不管自己得没得病,先胡乱服了几颗药,等待县里面派人来。

小镇顿时笼罩在惶恐之中,犹如久违的魔长鬼出世……

话说,周建寅将弟弟周建勋抱回了家,便火急火燎等往卫生所去求救。

周建寅跑到卫生院,正好看见韦建业在给儿子韦根亮喂药。

仇人见面是分外眼红,但这个时候有天大的仇恨也只能打断牙往肚里咽,周建寅低着头小声跟卫生员讨药。

一下子,镇里面病了那么多人,加上没生病的也过来讨要,药早已用得差不多。

卫生员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了半片破碎的药片,正要递过来。

“就是喂狗也不能给次类分子一颗药”,忽然一旁的韦建业先把药抢了过去,直接往嘴里一送,大声骂道。

周建寅是怒火中烧,但看着卫生室里的民兵,个个手里拿着烧火棍,再想想家里的弟弟还在等着药,也只好作罢。

“噗通!”,男儿漆下有黄金,管不了那么多了,周建寅直接跪在韦建业面前求了起来……

“噗噗!噗噗!啊!啊!……”,还没等周建寅开口,换来的却是几个枪托。

韦建业此时也是反寸大乱,见打得差不多,便叫民兵停手,各自忙去了。

周建寅忍着眼泪和伤痛,两手空空回到了家,刚一走进家门便看见母亲庞丽萍倒在地上,赶紧上去扶到**,喂了半碗凉水,摇了半天,只见母亲嘴唇收紧,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周建寅感觉到了人生的末路,用热水帮母亲和弟弟擦了脸,再盖好被子,眼泪直飚,朝父亲的坟墓奔去。

周建寅到了父亲坟前,跪倒在地大声的哭了起来……

“看来天要亡周家啊!”,周建寅擦干眼泪,默默的在草丛中找了两棵藤蔓,打了个结,在树上绑好,脚上垫两块石头,想在人头果树上了解生命,永远陪着父亲。

“呼!沙沙!沙沙!”,正把周建寅把头伸进结里,忽然一阵凉风吹来,人头果树在微风下沙沙直响,让人格外醒神,好像父亲在耳边喃喃之语。

周建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胡乱从树上摘采了一大捆树叶,绑好后便大步流星的往家里跑。

一到家,周建寅便煮开了一锅水,将树叶放在里面煮。

不出半天,锅里泛起了阵阵白沫,闻起来一阵恶臭。

周建寅用木瓢捞起泡沫,吹凉了,掰开弟弟和母亲的嘴巴往里灌……

“哗啦!哗啦!”,母亲和弟弟喝了几口,忽然翻了个身,趴在床头吐得稀里哗啦……

看着母亲和弟弟在奈何桥上走了一圈又回来了,周建寅赶紧上去抱住弟弟和母亲大声的哭起来。

入夜后,周建寅忽然感觉身边传来阵阵呼吸声,赶紧坐起来,点了煤油灯一照,弟弟正在大声的打呼,一摸额头,居然凉了,再摸摸身边的母亲也一样,赶紧跳起来,拿着树叶往姐夫家跑。

……

黄文德也不管家人有没有得病,预防再说,用同样的方法煮了树叶水,全家每人喝了三大碗,把苦胆都吐了出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周建寅见人头果树叶居然是良药,赶紧抱起树叶出门,拿去给其他亲戚煮了喝。

“等天一亮,你的药也瞒不下去了,生产队会逼你说出来,到时候你是好心死在墙角跟啊,但如果我们往里面加点……”,黄文德见周建寅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追出去一把拉住,贴着周建寅耳边悄悄说道。

周建寅听了姐夫的吩咐,便出了门,乘着蒙蒙的夜色,悄悄的往山上走去……

注解:马蓝,即板蓝,南北称呼不同,南方人称板蓝根为马蓝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