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侬

第二十四章 土地庙

话说,周庆将看见被人抄家,特别是那些前一阵子还得到过自己帮助的人也在参与抄家的行列,顿时心如刀绞。

好歹也当过几年兵,总比这些混混沌沌的山民机灵,周庆将乘着大家不注意,自己解了绳子,拽着婆娘、抱起女儿,连滚带爬往门外冲。

虽然现场有不少人看见周家一家三口开溜,但大伙忙着抢东西,哪管得那么多。

出了南坡镇,周庆将一家三口也不管东南西北一口气奔了三里地。

见到路边一棵大榕树,树干根部有一个大的树洞,可容下五六个大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躲了进去,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女儿周思将哪见过这个阵势,早于吓得面无血色,嘴唇发紫,两片小牙不断打颤,见到父母停下来,这才敢放声大声嗷嚎哭起来。

周庆将把女儿抱在怀里捂了有半袋烟的功夫,女儿身子渐渐暖了起来,等着女儿慢慢的睡过去,自己这才开始认真梳理今晚发生的事情……

休息了片刻,天将蒙蒙亮,周庆将一个人先从树洞钻出,仔细端详大榕树,才发现榕树高可参天,树干之粗是十几个大人不能合拢,树枝茂盛,像一扇大的锅盖,足于遮天蔽日。

周庆将绕着大榕树附近转了一圈,发现大树旁边有一个破烂的小瓦房,里面似乎有微弱亮光。

周庆将瑟瑟发抖的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土地庙,里面还有几支没有烧尽的香火。

再三确认四下无人之后,周庆将这才拉着妻子,抱起女儿出了树洞。

一家三口坐在土地庙门口不知所措。

周庆将忽然想起这几天自己睡觉之前右眼一直再跳,又联系到昨夜的遭遇,赶紧捡起几根未烧尽的香火点上,领着家人朝土地庙,拜了三拜。

“呼!呼!沙!沙、沙!”,忽然,周庆将感觉背后阴风阵阵,一阵大风刮来,树上传来擦擦的声音。

那么大的树,天又未明,也不知道是何种飞禽走兽在飞奔,一家三口顿时慌忙抱住一团。

“滴答!滴答……”,随着榕树枝叶的摇摆,这时只见豆大东西从天而降,像下起了冰雹。

周庆将赶紧拉着妻女躲进了土地庙,等“冰雹”停了,这才战战兢兢的走出来,好奇的捡起一粒,仔细一看原来是榕树果。

榕树果虽然个小,但却个个饱满圆润,红里透着黑,格外诱人。

一夜没有进食,加上担惊受怕跑了一夜,肚皮早已贴后背,也管不得那么多,周庆将用衣服擦一下,往女儿嘴里送。

自己和妻子也吃了起来,入口时觉得甜中带香,平时掉得满地不起眼的榕树果现在却格外的可口。

吃了几十个榕树果后,一家三口总算混了个半饱,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一扫阴霾,浑身有了力气。

周庆将朝土地庙和大榕树拜了一拜便背起女儿,一家三口避开大路,往县城方向赶……

周庆将一家三口,饿了就摘点路边的野果,渴了就喝点山泉,紧赶慢赶,行走了一天,接近天黑时,终于赶到了顺州城。

周庆将顾不上疲惫和饥饿,赶紧往民权街老相识何老六家奔。

话说何老六,原本和周庆将一起在百色府当差,两人因为同是顺州人,关系还不错。

后面抗日战争爆发,部队要开拔往前线,何老六便使了点钱,调到了顺州城的驻边部队,躲过了这场民族战争。

周庆将沿着小巷,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何老六家。

此时,何老六正在家里吃晚饭,听见有人敲门,赶紧出来开门。

何老六开门一看,竟然是老战友周庆将,仅仅两年没见,老战友居然变得如此落魄,顿时惊讶不已,但还是客气的请周庆将一家三口进了家。

问明了情况后,何老六倒还不认生,拍胸脯说,毕竟是在一个战壕经历过“生死之交”的老战友了,自己一帮助周庆将报仇雪恨。

顿了又顿,何老六说目前的情况比较复杂,部队里人事变动很大,要拿点钱走动一下才行。

周庆将两年前拿着两百块袁大头回来招兵的事,部队里很多人都知道,何老六肯定是以为自己的钱没花完,打起了这笔钱的主意。

周庆将看出了何老六的心思,但现在自己身上是一个叮当响的东西都没有,如何叫人帮办事,陷入了绝望。

何老六似乎看出了周庆将的心思,一下子把脸拉得比驴还长。

豁出去了,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周庆将谎称说那招兵的袁大头自己拿来修坝、铺街是花了不少,但也置办了几十亩的良田,这两年租地给人还是攒了不少家底。

虽然现在家产被落魄户给共产了,但自己还有二十几块袁大头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加上还有那么多田产,只要自己能“复辟”,好处肯定少不了何老六。

何老六一听到“袁大头”三个字,顿时喜上眉梢,假惺惺的安慰起来。

吃过晚饭,安顿了陆莉莉和周思将后,两人见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各家各户都关了门,便悄悄的出了门,往驻军参谋长家赶……

太阳渐渐的升起,但南坡镇今日清晨却不像往日一样平静。

虽然昨晚镇里的人折腾了一夜,早已人困马乏,但一大早,韦山牛等人还是早早都集中到镇子中央,等着分享革命的果实。

街道中间站着的是那群弹棉花的贝侬和韦山牛家父子、陆世仁等革命骨干,旁边地上堆着部分抢来的东西,再往外展开则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大家放着地里的活不去干,心里都有各自的小九九。

一个弹棉花的贝侬在不断的大声宣传则他的“革命道理”,气氛即热闹也喜庆,人群中也不时传出喝彩声,像过年似地,虽然大家都不知道“革命”为何物。

但到后面渐渐的变味了,喝彩声慢慢的变少了,接着鸦雀无声,再后来人群中明显**了起来。

原来弹棉花的贝侬又开始讲“抢来的公务上交”、“一切革命成果都属于人民”之类的鸟话。

这回镇里的人算是听明白了什么是“革命”了,感情大伙忙了一个晚上,出工出力不说,干那些缺德的事都白搭了。

刚开始韦山牛父子、陆世仁等人也在一旁狐假虎威的帮腔,但作为“革命骨干”的这些人现在也不干了,因为他们是最先冲进周家的人,也是抢得东西最多的人,要交公“损失”自然也是最大。

山雨欲来风满楼,现场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继续革命!”,人群中忽然有一人大喊一声,不知道谁推了弹棉花的贝侬一把。

弹棉花的贝侬踉跄一下,倒在一个花瓶上,“咣当”一声,花瓶碎了,几块袁大头洒落一地。

看见袁大头,大伙赶紧扑在地上抢,现场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