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人

第47章 墨菲定律

分明都已经很累了, 可男人在这件事情上头就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

到后半夜偃旗息鼓,许妍整个人跟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上浸透了汗水, 头发一丝一缕的贴在脸颊和胸口上。

毫不夸张的说, 她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再反观路从,他坐在一旁抽烟,精气神大好,就跟卖力气的不是他一样。

许妍看着就气。

“你以后能不能……”

路从自烟雾中转过头来看她,被烟熏得半眯着眼问:“嗯?”

许妍咬了咬嘴唇,神情别扭着说:“能不能控制一点。”

路从要笑, 却被自己口水呛到猛地咳嗽了几声,带笑的脸上憋得通红, “咳咳……我……”

“这事儿你得理解一下, 咱俩如果换一下身份, 你是我, 你也控制不了。”

许妍就不理解了,“那你之前怎么忍得住?”

“之前那不是因为……”

路从手掌着额头,看起来笑的有几分无奈, “……没尝试过么。”

试过一次才知道,这事情会让人上瘾。

以至于每到夜里, 他都像是毒/瘾发作了一般, 想无止境的和她纠缠下去。

……

等鸡雏都进回来后,夫妻俩就没什么清闲日子可以过了。

路从决定在这之前带许妍出去散散心, 去趟市里,溜达一圈。

许妍原本不想去, 是因为心里计算着本来做买卖就要用钱, 手里头还缺钱, 这个节骨眼上还出去瞎转什么,路从好说歹说才拉着她出门。

去兰市溜达一小天,路从要带她去看电影,这回许妍死活不肯去,她有她的理由,“咱家不是有DVD么,想看什么电影,租几张碟片回去看,比去电影院便宜多了,浪费那个钱干嘛。”

其实路从本身对这些东西不敢兴趣,他就是觉着两人挺长时间没出来溜达过,而且一旦鸡雏进回来,就基本没有空闲时间再出门,他倒是还好,毕竟打工的时候,在城市里头,也算是走过看过,就是委屈许妍,年纪轻轻,整天捆绑在家里。

他不明说,许妍也明白他是为她,也难得用撒娇的口吻抱住路从的手臂说:“哎呀,我们不看电影了,去街上转转,都好久没出来了,我想走一走。”

她每次一说软话,路从就拿她一点办法没有,恨不得全都依着她,谁让她很少会提什么要求呢。

夫妻俩在街上溜达,许妍这结了婚反倒不如处对象的时候放得开,路从要牵她的手,她总红着脸抗拒,有时候被动的牵一会儿,要是碰上人多的地方,她又急慌慌的甩开了。

路从是一脸的无奈又好笑。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怎么让你搞得好像咱俩是出来**的,看给你紧张的。”

一听他说话没正经,许妍在他后背上轻捶了一下。

路从就哈哈哈笑的更欢。

要说结婚前跟结婚后有什么区别,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路从还和从前一样,出来逛街,见着什么好东西都想给许妍买,吃的、穿的、用的,倒是一丁点也没想过自己,更没想过自己腰包里的钱能不能支撑的住。

许妍一开始还拦着他,到最后反而就站在后头看热闹似的,要笑不笑的说:“你买吧,你都买下来,钱花没了,咱俩回去也不用养鸡做买卖了,日子也不用过下去了。”

这话给路从说的一激灵,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现如今的情况确实和处对象那会儿没法比。

那时候他手里存钱多,小地方东西的价格不高,许妍要的东西也少,他就是往撑死了买,也花不了几个钱。

可现在呢……

他想起自己兜里的那几个钱,忽然就一阵尴尬。

后半程,路从就不再张罗着买什么了,整个人也好像放过气的皮球,一身的低气压。

许妍看他神情恹恹的,对什么也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就在想是不是刚才自己的话说的太过了,伤到他的自尊心了?

毕竟路从是个男人,男人在某些方面非常要面子,而且他自小的日子过得和她不同,她穷惯了,也节省惯了,倒不觉得没钱是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可是路从却不是这样。

越是这样想,心里越慌,她还从没见过,路从脸上出现这种丧气的表情呢。

许妍难得主动的把自己的手放在路从的掌心里,和他十指紧扣,低声慢语的问:“是不是我说话难听了?你别往心里去,我没别的意思。”

路从在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看见许妍脸上满是愧疚的表情,心顿时一揪,温柔地捏了捏她的手指,“我没生气,就是刚刚在想点事。”

“想什么事?”

他挠挠头,“本来想带你过好日子的,但是现在生活又变得拮据了,就是害怕往后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偏离我的初衷。”

“你的初衷是什么?”

路从张口要答,却在看向许妍时,摇了摇头,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到底是太理想化、太不成熟了。

“你是觉得我们现在过得不幸福么?”许妍偏头问他。

路从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和你在一块儿,我过得每一天都很幸福。”

许妍莞尔一笑,“那你觉得什么样才算好日子?”

对于这个,路从想都没想的回答,“吃穿不愁,你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买什么,不会被钱困住手脚。”

“那是你认为的好日子,我虽然不否认那样的生活确实不错,但好日子并不是只有一种。”

路从不解的看着她,期待她说下去。

许妍的手又往他的掌心里贴近一分,甚至还拉着他前后晃了晃,恍惚间有一种少女时期的天真烂漫。

“我认为的好日子,是和你在一起,你爱我,对我好,我爱你,也对你好,一起同甘共苦,永远不分开。”

“我爱你”

“你爱我”

“永远不分开”

这是多么令人动容的语言。

任何的甜言蜜语,任何的誓言,都敌不过这三句话,简简单单几个字的重量。

路从第一次有种被爱的感觉,胸腔里涌动着一股热意,汹涌澎湃,以至于久久无法从这种冲击中回过神来。

直到许妍晃了晃他的手,笑着问:“怎么不说话?傻了?”

路从直勾勾的看着她,目光满含深情,“许妍……”

“嗯?”

他的手捧着她的脸,粗糙的手指细细摩挲着掌心下娇嫩的皮肤,“我想亲你。”

许妍吓傻了,手掌慌乱的拍打着他的手,“你别闹,在街上呢,好多人看着。”

路从盯着她看了半晌,“噗嗤”笑了,“逗你的。”

转而牵住她的手,两人肩挨着肩,一高一低的身影向前走,“我才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和我媳妇亲热呢,回家关起门来再说。”

许妍臊的用指甲抠他掌心。

惹得路从低低的笑出声来。

……

这天从兰市回去后,路从就联系卖鸡雏的人往鸡舍送鸡雏和鸡料来,夫妻俩忙碌的生活也就正式开始了。

和自家养几只鸡不同,任何事情只要是加大量的去做,都不容易,难度也就随之增加。

夫妻俩基本是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许妍负责给鸡添水送料,路从就负责清扫鸡粪。

每天的早饭都是忙完后才能去做,等吃完收拾好,又要去鸡舍看看水料缺不缺。

养肉鸡要想让它快点长大,就不能缺水断料,鸡小的时候食量大,基本一整天都在进食。

许妍和路从一天中要去看个五六次。

就这么一天天的忙碌,养鸡事业,也正式步入正轨。

九月末的时候,路从二姑家的大姐生二胎,是个小子,家里要办喜宴,叫他们过去喝喜酒。

路大生当天有事情去不上,叫路从代他去一趟。

这天,路从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才回来。

到家忙换身衣裳去鸡舍干活。

许妍笑着问他,“看到小孩儿了吗?”

“看到了,我还抱了一下呢,小家伙挺亲人,谁抱都不哭。”

许妍听着就笑了笑。

干活时,路从想起什么来,跟许妍说:“二姐和二姐夫原来也养鸡,这不因为二姐生孩子,打算把鸡淘出去后就不干了,但是还剩了不少鸡饲料,今天我去的时候,二姐问我最近在家干啥呢,我就说了,她就问我,想不想要他们家剩下的那些饲料,要是想要,能便宜卖给我们,正好咱家这批鸡料快吃完了,要是想要,咱就把那个留下,还能省不少钱。”

“能便宜多少?”

“她说自家人,不多要,给原先一半的价钱就行。”

能低价买回饲料倒是好事,可许妍心里头不知道为啥,总有点打鼓似的,就说:“咱家现在用这个饲料,我看挺好的,这些鸡长的多快啊,我怕中途换饲料,鸡吃不惯再闹毛病。”

路从倒没想那么多,“那倒是不会,都是饲料,怎么可能吃坏,二姐家的鸡不也好好的么。”

“你去看过了?”

路从一愣,笑了,“我去吃喜宴,还能中途跑她家看鸡去,况且都是自己家亲戚,她还能坑我不成。”

许妍不知道在想些啥,闷着声没说话。

“我就想着回来跟你商量商量,你要觉着行,我就打一个电话,让她给咱们留着了。”

许妍抿着唇,看看鸡舍里这些小鸡,半晌才犹犹豫豫的说:“可是我总觉得便宜没好事,要不咱们别贪这个便宜了?”

路从觉得她就是太紧张,他从小到大没少吃两个姑姑家的饭,也是跟着姑姑家的哥哥姐姐们在一块长大的,跟自己亲姐姐没啥区别,难不成姐姐还能坑他害他。

而且这事儿他也没法拒绝,毕竟是姐姐张的口,拒绝了就是明摆着不信人家。

他这么跟许妍说,许妍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他俩才结婚没多久,那又是路从自己的亲人,她心里没底,怀疑不要紧,但要说出来,也得有凭有据,不然好像离间人家亲戚关系似的。

就这么,许妍琢磨琢磨还是说:“反正要是我说,我不想换,但你要是觉着没问题,那你就留下,我不拦着你。”

最终路从还是把鸡饲料留下了,两天后,路从的二姐夫开着自己家的三轮车把那些鸡饲料送到了路从家里。

毕竟是亲戚登门,不好直接就让人家走了,中午让人留下吃了顿饭。

自从这便宜饲料送回来,许妍心里总是闷得慌,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总提醒吊胆的。

她琢磨着,可能是因为她不太喜欢路从二姐和二姐夫这对夫妻。

她和路从结婚时,二姐和二姐夫都来了,那也是许妍第一次见到他们,可这两口子说话聊天,待人接物时给许妍的感觉就很精明市侩,她自认从小到大看人方面就没看走过眼,也始终相信自己心里的直觉,所以这回鸡饲料的事情,才没办法完全信任他们。

她也希望这是自己的偏见,是她想多了,也或许正像路从说的那样,毕竟是他二姐,总不能明着坑他吧。

可有时候这事情就是如此,你越是怀疑,越是心里没底的事情,就越不要轻易去尝试。

否则老天爷总得给你来点教训。

就像是现如今大家口中所说的“墨菲定律”一般,越是害怕的事情,就越是会发生。

自从换下了原来的鸡饲料后,小鸡是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蔫吧,不但不长了,还有点像是缩水似的。

有天,许妍和路从早起去鸡舍看,有两只鸡没精打采的在角落里趴着,也不吃饲料,一看就是病了。

许妍觉得就是那饲料的事儿,她和路从说,路从说她想多了,还说养这么多鸡,有两个生病的很正常,“咱们正常家里养牲口,不也经常闹毛病么,一个饲料还能喂坏它们,你别着急,我去趟镇上,买点药回来。”

路从把药买回来,就都掺在了水里喂给鸡喝。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许妍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琢磨鸡的事,把所有坏的结果都想了一遍,越想越害怕。

盖这个鸡舍,进设备,买鸡雏和饲料,总共算下来花费了两万三千多。

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干这个买卖,对许妍来说已经是她二十年的人生中,做过最冒险的事情了,她和路从每天忙进忙出,起早贪黑的干,累不累倒是不提,是真的怕最后干赔了。

那一阵子,许妍白天也琢磨,晚上也琢磨,吃不好,也睡不好的。

路从就很生气。

“你说说你,没发生的事,你自己瞎琢磨什么,这不是自己吓唬自己么?”

许妍看出他情绪不对,知道是被自己影响的,她没接话,是不想因为这件事和他吵起来。

那些鸡喂了几天的药,最终也没见好,前头打蔫儿的两只,第二天早晨,许妍去看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路从拿出去丢掉的时候,许妍差点掉眼泪。

她很心疼,不止心疼钱,也心疼他们废的这些力气。

晚上吃饭的时候,许妍再三思虑,决定还是再跟路从说一说这事儿,她怕路从反感,还特地软了语气。

“你说咱们之前喂那个饲料时,这些鸡都好好的,活蹦乱跳一点毛病没有,怎么就这么赶巧,刚一换料,就死了两只呢,要不咱们别心疼那个钱了,还是用回之前的吧。”

路从放下碗筷,看着她叹了口气,“我都不明白,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说这鸡料要是没问题,咱们白白扔了,再换之前的,那这钱不白瞎了?”

“可是……”

许妍想跟他辩论几句,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毕竟那鸡是因为什么死的,谁也不敢肯定。

她想来想去,又多说一句,“那万一呢,万一真是那鸡饲料有问题,咱们怎么办?你想过后果没有?”

路从被她说的心里也打鼓,可他始终觉得那是他二姐卖给他的,虽说姑姑家的姐姐不是亲姐姐,但这些年的感情在这呢,难不成人家还真能坑他?

他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可能。

可是许妍最近一直因为这事烦心,搞得他也被影响的整天都很烦躁。

想起这些事儿,路从头都大了,也是结婚到现在,第一次跟许妍说话带了点气,“既然你心里没底,就按你说的办行吧,我明天就把那些饲料都扔出去,省得你整天心烦。”

许妍一听他这么说,她也来火了,把碗筷就搁在桌子上,冷眼看着路从,“什么叫我整天心烦,你看着那鸡无缘无故就死了,你不害怕不担心是么?你就那么相信你姐姐?那你就信吧,这饲料你爱换不换。”

晚饭吃了一半,许妍就回屋去了。

留路从自己坐在厨房心烦意乱的。

他知道自己脾气急躁了,有心想哄哄许妍,道个歉,认个错,可每次人一凑过去,许妍就用后背对着他。

就这样,夫妻俩冷战了一晚上,路从也一晚上没睡觉,绞尽脑汁的想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可没成想的是,第二天早起去鸡舍一看,好些鸡都无精打采的,他这心直接凉了一半。

这段时间两口子养鸡,路大生见他们忙成这样,就说他在家里做饭,让他们都去那吃,这今早左等右等,没见夫妻俩过去,他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出啥事了,就赶紧把家门锁了,过来瞧,结果还真让他猜准了。

路大生来的时候,许妍正站在鸡舍门前掉眼泪,路从靠在墙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烟头落了一地。

“这是咋了?”

路大生喊一嗓子,“路从,你是不是欺负许妍了?”

路从没答话,抬头朝着许妍看过去,昨晚他一夜没睡,今早起来又受到这么大的打击,看着眼睛都红了,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憔悴的不行,“你别哭了,也别着急上火,这事儿怨我,你这气要是没处撒,你就打我一顿,骂我几句。”

许妍抹了一把眼泪,哑着嗓子质问他,“我打你骂你有用么?早就说不要贪便宜换鸡料,你非说是我想多了,现在倒是好,这么多的鸡,可怎么办?那都是钱啊路从!”

路大生左听一句右听一句,总算听出个矛头。

他没说话,抬步直接进了鸡舍,到里头一瞧,这状况还真挺糟糕。

可他毕竟岁数在这摆着呢,活到现在,什么风浪没见过,遇事也比两个年轻人淡定,他在鸡舍里转了一圈,大致了解了这些鸡的情况,出来跟路从说:“赶紧去联系鸡贩子,把那好好的鸡都卖了去,这会儿卖还能卖上价钱。”

路从在烟雾中抬起头来,皱眉说:“现在就卖?还不够个呢?哪能卖出价钱啊?”

路大生听的来气,急说:“你现在不卖,就全等着死吧。”

许妍这会儿也插一句话,“爸说得对,卖吧,现在卖,还能回来一些钱,不卖,就等着赔死吧。”

路从没说话,半晌才扔下烟头,提步出门去了。

他一走,路大生就问许妍是咋回事,这好好的鸡,怎么突然之间病成这样,许妍就把事情经过给路大生说了一遍,他听后气愤的不行,直说必须得去找路从二姐两口子说道说道这事儿。

“这是什么亲戚关系,他们坑人还能坑到我们头上来,我活这一把岁数,都没见过年轻人这么办事儿的。”

许妍没说话。

路大生看她是真的上火了,毕竟这买卖刚开始干,都没回本呢,结果成现在这样。

他就安慰许妍说:“别着急孩子,没事儿,干买卖哪有不担风险的,你们借的那些钱,等到秋收的时候,爸替你们还上,连本带利的,不用你着急上火奥,可千万别急出病来。”

许妍听后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下来,她抹了一把眼睛,才哽咽着说:“我不只是心疼钱,我是觉着这是我俩第一次做买卖,你说那会儿一头热血的,就想干出点成绩来,这么长时间,我俩起早贪黑的,谁承想,这都不到三个月,就成这样了。”

路大生叹口气,“爸懂,你就是觉得窝囊,没事儿,吃一堑长一智,这回有经验了,咱之后也好干,回头我说路从去,让他长点教训。”

许妍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吸吸鼻子说:“别说他了,这事儿他比我窝囊,他是注重亲情,二姐开口了,他没办法拒绝,他也没想到,这鸡饲料是有问题的,而且现在咱们都只是怀疑,也拿不出证据来,爸你也别去问二姐他们了,管说咱们的鸡死了病了,人家一口咬定和鸡饲料没关系,咱们也没辙,到时候亲戚关系也没了,这事儿咱们就吃哑巴亏吧。”

路大生听完沉沉的叹了口气。

“你有啥想法没?过后还想不想再进一批鸡雏?要是没钱,爸去给你们张罗。”

许妍摇摇头说:“回头我俩商量一下吧,如果还想做下去,就再说。”

“行,反正你俩别为这事吵架上火,用钱就跟爸说。”

路从那些天到处都在找鸡贩子,前头来的两个鸡贩子,看完都不要,说这鸡斤两不够。

这一天一天拖下去,原本打蔫儿的那些鸡,又死了不少。

每天路从往外扔的时候,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有一天,路上过来一个收鹅毛鸭毛的,骑着小摩托在街上窜,那摩托声就停在路从家附近,路从出门的时候瞧见那人正从垃圾堆里捡他扔出去的死鸡,他当场就把那人喝住了,说啥没让那人拿走。

过后回来他跟许妍说过这事儿,说猜测这人要拿这死鸡回去说不准要做成什么东西往外头卖,两人就商量着,到垃圾堆里把扔出去的死鸡用袋子装起来,找个荒甸子埋上了。

等事情办完,小两口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都笑了。

因为鸡的事儿,许妍好多天不愿意和他说话,虽然知道路从在这件事上也不完全有错,也不能全怪他,可是她心里不平衡,有气没处撒,只能不搭理他。

路从自知有错,也不敢说什么。

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经历这样的窝囊事儿,那段时间,愁的天天加倍的抽烟,许妍要是看着他的时候,他就立刻把烟掐了,可过后发愁的时候,又躲在一旁偷偷的抽。

总之这一阵子,过的相当不痛快。

这是路从第二次觉得自己没本事,瞧不起自己。

第一次,是他得知许妍要找对象的标准时,才发现自己离了爹一无是处,于是他去学手艺,想靠着自己闯出一番天地。

第二次,也就是这次,他一门心思想多赚钱,早点带许妍过好日子,结果却成了现在糟糕的样子。

以前从没觉得自己不行,现在也不禁开始怀疑,他到底行不行。

……

夫妻俩相视一笑。

许妍笑完却叹口气,“咱们自己这日子往下还不知道怎么过呢,竟然还担心别人的安危,跑这么老远的埋鸡。”

路从看着她一脸愁苦的强颜欢笑,心里一阵发酸。

“对不起妍妍,这事儿全都怪我,我……”

“算了。”

她打断路从的话。

其实,她知道路从这一阵子有多不好过,每每看见他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自己躲在一边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消愁时,她心里都很难过,也心疼他。

说到底,谁又愿意这样呢。

要怪就只能怪,他们命里没这个财。

许妍走近一步,抱了抱路从,拍拍他的背说:“别想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再上火着急,只能是病坏了身体,不就是赔点钱么,再多的钱,只要我们活着,就有赚回来的那天。”

路从没说话,眼泪落下来的时候,他抱紧了许妍。

“我是上辈子积了多大德才能把你娶回来。”

他亲了亲许妍的发顶,眼泪也顺着滴上去。

感受到了那股凉意,许妍想抬头看,可路从却觉得丢脸似的,不肯让她看见,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说什么不放手。

许妍就在他怀里闷声笑,“行了,你什么样我没见过,掉两滴眼泪怕什么,和我你还逞能。”

路从想了想,也笑,“你也就见过我光/着身/子不穿衣服的样子,还见过我什么?”

许妍气的捶他,“你这人说着说着就没正经,真不爱搭理你。”

“你不爱搭理我,我爱搭理你行不行。”

许妍不说话。

路从又亲了亲她的发顶,语气放低,轻声对许妍说:“老婆,谢谢你。”

“谢我什么?”

“我原本以为这次你很难原谅我,但没想到你……”

许妍就笑,“不原谅你还能怎么办?不过了?离婚?”

路从登时把她抱紧了,箍的许妍生疼,“那可不行,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辈子都别想和我离婚。”

……

一星期后,剩下的那些安然无恙的鸡终于都卖出去了。

拢共才卖了四千多元钱。

当时路从凑不够钱,余下的一万是在赵家康他爸手上借来的,他爸有钱,而且专门往外头抬钱赚利息,抬给别人都是三分利,因为路从和赵家康的关系,给他们家抬的这一万,就按两分五的利息算。

这回卖完鸡的钱,也还不上赵家康他爸,又想着那两分五的利息,许妍和路从都挺发愁。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事不扎堆,坏事儿一桩接着一桩的来。

许良之前在外面晃**了几个月,一直音信全无的,刘兰有一阵子天天哭,闹得许长龙都出去报警了,也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结果就在十月中旬的时候,他人回来了。

人不仅回来了,也带回来一个坏消息。

他拿出去的那些钱,一分没剩,什么买卖,都是骗人的。

他让人给骗了。

就连他自己,都是死里逃生。

听到这事儿,刘兰直接被他气的昏厥了过去,许妍听到消息回家去看,在刘兰身边守了半宿,人才缓过来。

钱没了,刘兰拉着许妍一直哭,说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一个两个全都不省心,那么多的钱啊,干点啥不好,就这么打水漂了。

她见着许良说打就骂,许长龙瞧见了,又跟刘兰打了一架,许妍在边上拉这个,劝那个,那一阵,许家天天乌烟瘴气的。

刘兰本来心态就不好,这些年日子过着,从来都没有好的奔头,原本顾念着许妍和许妙,还能撑着口气,可这次出了这件事儿,差点就把她推到阎王爷那去。

她整天一口一个不想活了,搞得许妍都不敢回家。

天天守在她跟前。

许良知道自己这次闯大祸了,再加上死里逃生的经历,他最近倒是消停了不少,也不出去瞎逛了,也不跟哥们什么的出去胡吃海塞,整天就在家里蹲着,连话都不爱说几句。

许妍见着他,也懒得和他说什么。

以前她这个当姐姐的,没少跟他操心,小的时候,他还算听话,可长到十几岁,叛逆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她多说一句就是仇人。

从前说都没有效果,现在似乎也不必说了。

她只期盼着,许良经历过这次的事情,能够长长心,往后别再想一出是一出,头脑一热就跟人出去瞎混,什么人都敢相信。

十月初,天气越来越冷了。

外面树叶纷纷往下落,又到了萧索的季节。

天冷,就要封窗,刘兰最近生病,家里窗户还没人擦。

许妍这天又早早的过去,正好是周末,许妙在家,她让许妙给打下手,洗个抹布什么的,然后把窗户擦一擦。

虽然温度已经降下来,但今天却是难得的好天气,天很蓝,云彩很少。

许妍站在凳子上擦玻璃,时不时的望望天,许妙在旁边和她念叨着什么,她也没听清,正想转身问问,结果就是这一转身的功夫,觉得头很晕,人一晃,许妙急声问她怎么了,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就看着许妍人直接就从凳子上摔了下去,然后就没有一点知觉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面了,路从就坐在她旁边,一直拉着她的手,她睁开眼,往旁边瞧一瞧,有气无力的问:“我怎么了?怎么跑医院来了?”

路从红着眼睛,看着她也不说话。

许妍心里一沉,见他这个反应,很多不好的想法在脑子里过,眼泪“吧嗒”落下来,问路从,“你说话呀,我到底怎么了?”

路从却直接埋头在病床边上哭了起来,那是许妍第一次听见他哭出声音来。

呜呜呜的声音像是郊外的风,一股一股的吹进她的心里。

“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们,我该死。”

他说完,抬起头,一耳光接着一耳光的扇自己。

许妍都吓傻了,慌里慌张的抓着他,“到底怎么了,你别这样行不行?”

“孩子没了妍妍,我们的孩子没了。”

路从说完这句话,许妍就彻底傻了。

“你说谁没了?”

路从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

很久很久,他才带着染满悲恸的语调,低沉着声音说:“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

“医生说,他/她才两个多月,在你的肚子里,才两个多月,我真是个混蛋,我都没有发现你怀孕了,是我不称职,我就不配做你的丈夫。”

作者有话说:

我承认这一章很虐,你们打我吧。

就是说其实也还好,生活其实远比小说里的剧情苦,但都能过来的。

只要路从和许妍在一起,他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另外,还记得妍妍一直想走出去的愿望吗?如果没有一些惨痛的经历,怎么才能给他们一个走出去的契机呢。

也就是说,他们的新地图要开始啦……

咳咳,应该还会有几章作为铺垫,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