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虐皇妃

第二百二十八章 群龙聚(四)

世人都道,那华南宇泽的三皇子华南宏,是个体弱多病,又性格怯懦的,立他为太子,于天下人眼中,简直是一场笑谈。

排序在三,前有前太子大皇子,虽然已然夭折,但究其善战与强壮,到底比这三皇子还是要讨喜一些的。 上面,还有一个多才善辩,能文能武的二皇子华南翊,两个皇子站在一处,旁人总是难免将二人加以比较。

且看那二皇子华南翊虽然尚是一个少年,但已然出落得玉树临风,浓眉大眼,天生一派威仪神色。 在兵法武功上的天赋又为最高,深得群 臣及华南宇泽喜欢。 而再看那华南宏,既瘦又弱,天生的一副文弱书生样,白嫩嫩的一张脸不说,动不动就哭起鼻子来。 想来,若不是他有个做皇后的母亲,华南宇泽,是怎么也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太医开的药方子,满屋子的中药气息,是华南宏自幼便最为熟知的。 华南宇泽的子孙本就甚为少之,在后位争夺之中,那原本为太子的大皇子又成了一个可怜的牺牲品,如此一来,尽管华南宇泽的嫔妃无数,能够承传他血脉的,却只有这两个皇子了。

然则这华南宏,却又偏偏喜欢赖在华南翊的身后,尾巴一样跟着他,宫内之人,均对这样一对奇怪的组合感觉到诧异。

在所有人的眼中,跟在华南翊身后的华南宏,有如老虎身边地一只小白兔。 兴许那老虎突然发威,便将那小白兔一口吞下去。

好在皇上华南宇泽为了保护三皇子,而使二皇子华南翊与其母—宫人苏氏服下了母子盅,以训练华南翊成为了一名“死誓”,令他发誓永远效忠与三皇子,方才保住了这三皇子的太子之位。

可是,事实是这样的吗?

“二哥。 我曾听到你与父皇之间的谈话,更不止一次的听到母后与父皇的争执。 ”华南宏自嘲的笑着。 看着华南翊,“对于我而言,做君主,做皇上,并不是我想要地东西。 这个江山,这个龙椅,都不若给我一间房子。 使我日日与香料为伴,来得自在与快乐。 我知道,我的性格既怯懦又没用,所有人都并不看好我,只是母后,她一个人地希望,希望我能够继承大统,成为她的骄傲。 自然。 我那一心想要掌握大权的外公,是不会例外的。 可是,要立一个不是皇后的宫人之子为太子,于情于理,都是不可能说得通的。 然而,因为有着强大kao山的母后。 又绝然是不可能会允许父皇对你母亲有任何地宠爱与提拔的,任何的宠爱都有可能为你们带来杀身之祸,万般无奈之下,父皇只得忍下心来将你赶往‘死誓’一门,料想在他驾崩之后,你定会凭着你的能力重新登上这皇位的宝座,二哥啊二哥,你如此英明,如何会猜测不到他的意图?”

华南翊的唇角,慢慢的收敛了笑意。 轻轻地抿了一抿。 眼中的光华却依旧明亮。

“只是你依旧还是守着你的骄傲,对所有的人。 都是不屑一顾。 二哥,”华南宏长叹了一声,微微的摇了摇头,“你断然是不知道的,其实,你在我心中,你地位置,没有人能够取代。 因为,站在我身边的保护我、关怀我的,只有你。 我是真心当你是我的兄长的,在遇到华南灼之前。 ”

“你们所有人,都当我不知道华南灼的存在,我也乐得自己装的并不知情。 纵然于所有人而言,我都是一个笑话,一个让人看不起的懦弱皇子,但是,却并不代表我是一个傻瓜。 二哥,你的才华、你的胆识,你地武功都让我觉得你在我地心中像是一个英雄一样让我敬佩,可是,拒绝父皇对你的恩宠,把这江山,像是垃圾一样不屑地丢在我的手里,又毫无芥蒂的与父皇的仇人之子—华南灼暗地里交好,二哥,你可知我的心情到底如何!”

这张年轻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与恼怒,他到底还是年轻着的,摆拖不了的书生卷气。 华南宏紧皱着眉头,一步步走向华南翊。

“所以,我在那一天,知晓了你们暗中约定了要在‘曲水觞’饮酒比武之时,先行到了那里。 在你们只忙着比武之时,在你们的酒里下了毒。 ”

说到这里,他突然舒展了眉头,攸的笑了出来。

“这毒,乃是西域的‘玄冰’之毒,号称可令人瞬间跌入地狱的冰窟,既冷,又寒,直至窒息着死去。 此毒甚为难解,便是解了,其人亦如蛇蝎般冷血,不再会有人类的体温,通体,冷若冰潭。 ”

华南宏将头转向华南灼,笑道:“你现在,准是如此,是不是?早在多年之后,在养心殿看到还活着的你的一杀那,我先前虽是慌着的,但紧接着,便释然了。 与一个已然无法与正常人一样的人计较一个江山,又有何用?你便是这华南一族的皇上又如何?许是,你将是这历史上最冷的一个皇帝,哈哈,哈哈哈!”

华南灼,冷冷的看着华南宏,看着他得意洋洋的笑,看着他浑然忘我的笑,手,在袖下,攥了又攥。

“宏儿!”华南翊的眼中,闪过了一缕寒光,“你如何会做这样的事情!”

“那是因为你!”华南宏愤然看向华南翊,双目尽赤,“因为你说你会拥护他成为华南一族的皇帝!”

“我说的?”华南翊的目光,愈发的深沉了。

“你说的!你完全没有将我记挂在你的心上!亏得我拿你做我最信任的二哥!亏得任我母后三番几次的想要除掉你,都由我哭着跪求她而罢手!亏得我认你做我心目中地英雄。 梦想着日后继承大统将江山许你一半!你却想着帮一介外人!”

“所以……”华南翊的目光,慢慢的转向了华南宏身后的琅轩,唇角上扬,笑着问道,“你从哪里得了那毒药?”

华南宏张了张嘴,却突然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

“据我所知。 当年,先朝太子有一个最为忠心的属下。 名字叫做琅轩。 先朝太子因谋反罪名被斩之时,这个属下便将太子之子华南灼救走,带在身边抚养。 而将华南灼送入宫中,安排在华南宇泽的眼皮子底下抚养,亦是这琅轩的主意,所以不仅是华南灼入了宫,连同这琅轩本人。 亦潜入了宫中。 ”端坐在马上地花凌月,却在此时,不紧不慢的cha了话进来,华南翊地目光,攸的深邃下去,而华南灼,则紧紧的抿起了薄唇。

“宏儿,你如何会信任那华南灼身边的忠臣。 会给你如此怪异的毒药,使你陷害他的主子?”华南翊的目光虽然深沉,脸上地笑容,却愈发的扩大了。

“我当年……”华南宏看着华南翊脸上的笑容,那虽然是出现在俊朗脸上的明快笑意,却突然让他感觉到心底升起一股子寒意。 令他全身的毛孔都全部张得开了,他慢慢的后退了一步,嗫嚅着,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而在他身后的琅轩,却突然扬手,自他的袖间滑下一柄袖珍匕首,径直飞向华南宏地后心。 然而却在这时,一个身影闪过,只听得“当”的一声响,还看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 颈子。 便被抵上了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

与这长剑相映成辉的,是一双冷若冰潭的深邃眼眸。 它们是那样的冰,那样地冷,与从前那个含着迷蒙的泪水无助的望着自己的眼睛,完全的判若两人。

“皇上……”琅轩低声唤道。

“琅轩,你背着我,到底做了多少事情!”华南灼的剑,再次逼得近了,在琅轩的颈上,划出深深的血印。

“皇上,请随老臣离开!来日方长,老臣定会助你夺回江山!”琅轩面不改色的说道。

“住口!”华南灼暴喝出声,虽是隔着一层百具,却仍能感受到他盛怒与不耐,“你的眼中,是不是只有江山!除了江山,除了利用我得到这个江山,你还有什么是要我做地?嗯?”

“皇上!”琅轩地声音亦提高了几分,“老臣今生的使命,便是送皇上登上九五至尊地宝座!除了这个,老臣再没有其他的心念,这是老臣唯一活下去的目标!请皇上明鉴!”

华南灼冷冷的与琅轩对视,琅轩亦毫无畏惧,迎向华南灼的目光。

“所以,为了你活下去的这个目标,你不惜用尽一切卑鄙手段,甚至不惜借用宏儿的单纯,欺骗他给我下毒?”华南灼的声音,突然平静了下来。

“皇上,有时候,为了取得大义,只能牺牲小义。 ”琅轩沉声说道。

“你眼里所谓的小义,是我的性命,还是你眼中的,我与华南翊的情谊?”

琅轩微微的顿了顿,继而再次冷静说道:“皇上!与仇敌之子,亦是未来的对手结交,这是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但念在当时皇上年幼,老臣可以代皇上做出决定。 老臣若不使出这个方法,恐怕不会有皇上的江山!老臣若不使皇上憎恨华南翊,皇上如何得以成材!皇上!先皇太子的仇恨不能忘,未来江山的大业,亦不能忘啊!”

华南灼,沉默着,看着琅轩,没有说话。

“皇上……”琅轩的声音里,出现了些许的悲切。

“想当年,太子受到那华南宇泽的陷害,满门抄斩。 是老臣带着年幼的您逃离了这场可怕的杀戮,皇上!您难道忘记了,当年,您是怎么下定决心想要报仇,想要将那华南老贼碎尸万段的吗?这么多年,老臣一心一意的培养于您,为您的大业付出了多少心血,皇上,难道您果真无法体恤老臣的一片苦心么!”

华南灼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许久,方才上扬着唇角,lou出一抹淡然微笑。

“琅轩,我曾经对你说过很多次,我是华南灼,不是我父亲。 ”再次睁开眼睛之时,那双冰冷的眸中,却是带着点点苦涩与无奈的,“在你的意识里,你的心里,看到的,都不是我,而是我的父亲。 你这一生,成就的,是你和他的大业,而不是我的。 为了你们的大业,我华南灼其人,生与死,又有何重轻?”

说罢,收了那柄长剑,漠然转过身去。

望向这满目的杀戮与尸体,深深的吸了一口这充满了血腥的空气,方才呼出。

他的这场可笑经历,以这血腥开始,又再次以这血腥结束。

举步,缓缓走向远方。

“灼!”华南翊突然唤了一声,华南灼的脚步微微的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你果真要离开?”华南翊问道。

“若不离开,又能怎样?”华南灼头也不回的笑道,“成者为王,翊,琅轩既能出现在这里,足以证明,那京城,已然是你的天下了。 ”

说罢,大步离开。

“皇上!”琅轩悲呼一声,双膝跪地,朝着华南灼的方向呼唤着。

华南灼,却没有回头。

“太子殿下!”琅轩悲恸的抬起头来,双手高举过头,像是与某个高高在上的神明高声忏悔,颤抖着声音道,“太子殿下!老臣无用,老臣无用啊!您的江山,您的大业,老臣无力挽回!太子殿下,老臣……无用啊!”说罢,突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在了地上。

乌兰看着华南灼离去的方向,看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心中,似是有某个既轻,又薄的东西,发也轻微的、破裂的声响,她的心,便被一股子突如其来的悲伤,慢慢的填满,溢了出来。

终是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么?

最后的最后,你仍无法回过头来,再我一眼么?而我与你的爱恨,亦会随着你的离开,就此,烟消云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