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舸争流

第三章 叛逃事件

果然,诚如吴晓风所预想的那样,第二天一早,在全国各大新闻报纸上,赫然刊登出了沈振国叛逃失踪的消息,一时之间,在全国各地传得沸沸扬扬。而那天中午,阿海则风尘仆仆地赶回了c市,出现在吴晓风眼前。在办公室中,他细致地向吴晓风汇报了他在国外种种经历。吴晓风这才知道实际上沈振国早在三天前便已失踪了,只不过是zhèng fu秘而不宣。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连阿海也不知道。

阿海说:“那天晚上,在餐厅里的时候,沈老派服务员给我送来了一瓶酒,我也没以为意,当时喝了两口,回宾馆后便感觉头晕得厉害,很快不省人事。第二天一早,访问团那边便开始闹了起来,说沈老不见了。我暗中追查了两天,什么也没发现。又担心你急着等消息,只好赶回来了。”

“看来我这个干爹还是信不过我。”吴晓风禁不住苦笑着说。阿海安慰说:“这谈不上信不过你。他这是出于谨慎吧。毕竟,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吴晓风不由想起了他临走前留下的那封信,他的心情开始好转起来。“不简单啊。”阿海叹道。“是啊,他在官场混了这些年,什么人没见过?自然不会太简单。”吴晓风颇有感触地说:“好在我们当初化敌为友,否则我被玩死了,我还不知道呢。”

随后,吴晓风打了个查询电话到瑞士银行在这边的办事处,得到的答复是,他当初设定的那个账户已经空无一文。“我这个干爹的办事效率可真高!”吴晓风不禁再次感叹。他挂上了电话,转过身来,“好了,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要不给你放几天假?”阿海狐疑地问道:“我脱得了身吗?在那边的时候,我成天担心你的安危,怕黄克栋对付你!”

说及黄克栋,吴晓风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你说怪不怪,自从上次被秦子浩暗杀过后,我们好像没遇到过什么事了。除了上次在京里碰到的那桩事情外,一直相安无事。我都忍不住怀疑黄克栋是不是准备放弃了。不过,轻言放弃,好像不符合黄克栋这个人的xing格阿。看他以往的作为,横瞧竖瞧都是一个为打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过,当吴晓风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不禁低了下去。他忽然想起来,在这里光顾着评价别人,而如今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就吴晓风谈论黄克栋之时,黄克栋本人正在黄宅的地下室里大发雷霆。他狠狠地拍了一下书桌,大声咆哮道:“饭桶!你们都他妈是饭桶!多少天了知不知道?老子每年好几百万好几百万地供养你们。可你们倒好!下面出了事,连个幕后主使都给老子找不出来!去死吧,你们!”他顺手抓起了手边的烟灰缸,怒气冲冲地砸向了左起第二位手下。此人吓得连烟蒂烧到了手指头都却不敢掐灭。他闷哼了一声,不闪不逼硬生生地挨了一下,烟灰缸“砰”地坠落在地毯上,里面的烟灰泼了一地。

那人挨了一下打,似乎灵感也上来,畏畏缩缩地说:“黄叔,我们是不是先对付那些小混混?连他们也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最近被抢的货,大部分是他们下的手!”“妈的,馊主意!”黄克栋恶狠狠地说道:“全市的流氓地痞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我们每天剁百个,它妈的也要砍几百天,那个时候,我们全都他妈的喝西北风!”

“可如今之计,除此之外,似乎别无良策。”向来以黄门军师自居的段登新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凑到黄克栋耳边说道:“对付小流氓,杀一可儆百!先对付那些老大,让他们的下场惨一点。还有一点,我们还得当心内鬼,为什么我们的下线这么容易让人发现?这不觉得可疑吗?我们只要统计一下,谁的下线出事的最少,谁就可疑!”

黄克栋这才冷静了下来,沉吟道:“老段,我们也应该留意一下我们的对手,看是谁在暗中搞鬼。jing察那边,我们也得当心,今时不比往ri,上面没了保护伞,一切都得当心。这段时间,我们实在是太被动了。”段登新笑了笑,低声问道:“那黄叔认为哪两种jing察最可疑呢?”黄克栋拍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小子想考我?——其实,jing察,不外乎两种jing察,平常最恨我们的,以及最近活动比较频繁、得功或者升迁比较快的jing察!我们要派人逐一跟踪他们,老子就不信灭不了那混蛋!”

段登兴翘起了大拇指,面带谄笑奉承道:“还是黄叔聪明!厉害!厉害!晚辈们佩服啊!”黄克栋露出了沾沾自喜的笑容。他摘下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从西服的上衣袋里面抽出了一条绿sè的丝绢,小心柔和地擦拭了起眼镜来。等他把眼睛重新戴上的时候,他脸上的狠劲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贯拥有的笑容,恢复了外人面前的绅士模样。只不过,那笑容却笑得令人禁不住心头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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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们去京里玩吧。既然悬着事情已经落底了。”阿海忍不住提议道。“去京里?”吴晓风心头一亮,心中惦记着某个人的同时,却不忘取消对方:“你怕是想你那位美女了吧?后来你联系过她吗?”阿海腼腆地笑了笑,“打过两次?”吴晓风面带促狭的笑容,狐疑地问道:“果真只有两次?”

阿海无奈之下,举双手告饶,顺势将话题牵引到吴晓风身上来:“据说,老赵的那外甥女是个大美女呢?漂亮得不得了?什么时候给咱引荐引荐?别只顾着自己独自欣赏啊。”“行阿,没问题,哪怕是你想追,我也帮你。”吴晓风爽朗的回答令老实的阿海不禁愕然,他苦笑道:“真有你的!你狠!哪天我告诉她去!看她怎么治你!”

“真的?你敢说,那你完了。某人以往靠什么打发多余的能量?”吴晓风笑嘻嘻地威胁道。阿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愕然地问道:“什么多余的能量?”吴晓风瞪大眼睛,无奈地叹道:“看样子,我们之间交流存在问题。完了。”阿海略显窘迫地挖苦说:“我是个粗人,您老就别用那么隐晦的字眼了。”

吴晓风呵呵地笑了几声,忽然想起了刘信坤来,看了看手表上的ri期显示,禁不住叫道:“哎呀,刘大市长应该快党校毕业了。我们应该去接接他!待会儿就去买机票!”阿海狐疑地盯着他,好不留情面地指出:“接刘信坤是名,看范婷婷是实!在我面前,你就别打这种幌子了!”

吴晓风恼羞成怒,突地飞起一脚,踹在了阿海的屁股上,指了指门外,笑骂道:“滚你丫的蛋!”适时恰逢东方闻音跑过来请吴大总裁签字,她几时见过向来文静的吴晓风讲过粗话,稍感错愕之后随即取笑道:“看看,ri子长了,马脚终于露出来了!”吴晓风sè迷迷地盯着她那对傲人的ru房,“是吗?那又怎么样?”

东方秘书故意将胸脯挺得更高一些,肥腻的脸上现出自以为甜美实际上却令人呕吐恶心至极的媚笑,“吴老总,您说呢?”吴晓风顿时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阿海幸灾乐祸地回头看了看他,哈哈大笑着掉头扬长而去。

然而,此时心情舒畅的吴晓风做梦也不曾想到,早在一个月前,也就是沈振国那个的访问国启程去a国之后的第三天,刘信坤即悄然离开了zhong yāng党校,他刚走下飞机的舷梯,便被一辆奥迪车接入了省委大院,“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宋书记的办公室。两人闭门深谈了将近两个小时,刘信坤方才离开宋的办公室。

还是那辆奥迪车。刘信坤随后回到了江川市,与专案组的成员住在了一起。这个专案组刚成立没多久,准备对江川市的陈年**案进行彻查。由宋大猷亲自挂帅,当然,真正掌帅的人物实际上换成了这个刘信坤。在挑灯奋战了好几个晚上之后,当“谢远骥”这个名字数次赫然出现刘信坤的眼底,刘信坤方才意识到半年前阻挠他们办案的上层人物看起来并不是沈振国,而是另有他人。难怪宋大猷曾经对他说过:“这次你们要仔细地查!大胆地去查!这个江川帮统统让我送到国外去了,你们也就少了许多麻烦。记住,很有可能李鬼非鬼!”

当时的刘信坤听了这句话后,他并没有多想,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宋书记“李鬼非鬼”这句话的意思。如今身为省人大主任的谢远骥以前在江川市做市委书记做了整整十年,在江川市的关系错综复杂。刘信坤前段时间拉下马的江川市大小干部实则全是谢远骥当年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调查江川市这些干部,等于是在否定谢远骥当年的成绩。可惜,刘信坤曾经与这个谢远骥有过数面之缘,谢给他留下的印象非常之好,所以他压根也没怀疑到这个谢远骥身上去。

工作组的调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刘信坤也基本不在公众场合露面,除了找那些被双规的人谈话之外,鲜有人见到过他。即便他在江川市的秘书都不知道他回来了。直到那天下午,宋大猷亲自跑到江川市视察工作组的进展情况,刘信坤才见到了数张新面孔。那天的汇报才进行到一半,宋书记的秘书彭志强迈着匆匆的步伐走进了小会议室,在宋大猷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子。

宋大猷听得脸sè惨然一变,整个人五雷轰顶地呆坐在沙发椅上,半晌过后,他才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彭志强出去。当门被关好的刹那,宋大猷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竟然失声痛哭了起来,哀号不已。刘信坤看得莫明其妙,他跑了出去找到了彭志强,低声询问了一番,他这才知道沈振国出逃了。

刘信坤劝宋大猷别哭了。宋大猷摆摆手,嘶声说道:“你不懂你不懂!”他刘信坤确实不懂,沈振国出逃之事固然让人震撼,但却还不到令人痛哭流涕的地步。宋大猷抹掉了混浊的眼泪,看了看刘信坤,沙哑着嗓音问道:“你知道什么才是好官吗?”刘信坤本想回答说一些他心目中的标准,但想到书记如此一问,必有深意。他只好摇头不说。

宋大猷叹道:“在我看来,一个好官,必须是问心无愧的。这个沈振国,为什么要望风而逃,我还没想到要对付谁呢!他要逃,那就是说明他心中有愧啊。有愧必有问题,那就要狠狠地查他!”“好一个问心无愧!”刘信坤默默地道:“试问官场中人,又有几个能够做到问心无愧呢?”“我有愧啊!”宋大猷随后幽幽地叹道。他拍了拍刘信坤的肩膀,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刘信坤感觉对方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不止。宋书记真的是老了?刘信坤站在门口,沉思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