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孽

第三十七章 殴打

第三十七章 殴打

“爸,您找我。”

陆志霖闻声看向推门而入的自己儿子,威严地点点头。

“我听说了最近临江的事,有一个公司和你们抢地皮,是这样么?”

陆云开无奈应下:“是。”

“那块地皮,和天齐有关系是么?”

“是。”

老人家抬起头,然后摘下鼻梁前的老花镜:“叫经儒地产是么?”

“是。”

“好解决么?”

“爸你放心,我尽力。”

陆志霖顿了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你别为这件事烦神了,早点娶了许知晴,什么都好解决。”

“我来也是想和您商量关于知晴的事。”

“你是想说我给你们孩子股份的是吧。”他语气中尽是威肃,“我的决定有什么问题么。他是你的儿子,我的孙子,以后整个临江都是他的,现在百分之五的股份又算什么。”

他不答。

“怎么?”说话间陆志霖饶有趣味地打量起陆云开,“你莫不是还动了以后和知晴离婚的心思?怕股份进了外姓人手中?”他声音倏忽高了好几分,“我告诉你云开,你想都不要想!天齐的势力比你想的还要大,我和他们老董事长也是深交多年,于情于理这件婚事都必须成!”

“还有,你很快就要是个父亲了,为了我们陆家的血脉,你也必须好好守住这桩婚姻!”

陆云开安安静静地听完这段警告与训斥,然后抬起头:“爸,我的确是想说股份的事。不过,我只是想作为孩子的父亲,向您说声谢谢。”

生命,权利,事业,很多时候我们不懂,为什么这些看似美好的东西,会猝不及防就变得冰冷又无情,如同笨重的枷锁,将人禁锢于既定的命运,无法逃脱。

而我们更不明白,凭什么你若是想死里逃生,就只能使用谎言,欺瞒,心机,和人性进化不了的恶果。

陆志霖一愣,他突然在他的面庞上,看见一个读不出深浅笑意,莫测又邃远,像极了自己旧时叱咤风云的模样。

只是很快,他们口中的这个孩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没了。只留给一团糟的陆家躺在病**,还哭得梨花带雨的许知晴。

那家尽职尽责的医院又陪她演了一出这样的戏码,关于一条未出生就殆尽的生命。

陆志霖立于雪白的病床之前,年轻时也曾魁梧过的身材此时却显得无比矮小,苍老的声音伴着颤栗的身躯不可抑制地发起抖:“知晴,我的孙子呢?”

这位只手遮天的陆董事长,此刻眼里却堆满了难捱的无助。

她咬着牙,一言不发。

也许他是真的很希望可以在晚年尝到承欢膝下的滋味,也许这个孩子对于陆家来说,并不只是一个联姻的筹码。

“好好的孩子。”陆志霖用力地摊了摊手,一个个字眼说得艰难,“怎么就没了呢?”

陆云开看向他父亲,这位一向德高望重的陆董事长,竟然真的为一条还在萌芽的生命牵动着心弦。

“是安如瑾。”许知晴低泣,“我看见Ryan昨晚去了她那儿,还跟着她上了楼,到了后半夜才出来。”

他怫然:“你跟踪我!”

这话只招来陆志霖一声怒斥:“你闭嘴!”

她便继续说了下去:“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昨晚去找你,正好看见你开车出去,就跟了上。没想到你和她......”许知晴哽咽着,“我想都是要结婚的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坐视不理,就想约安如瑾出来聊聊。结果没想到我不会说话,惹恼了她,她就推了我一把。也是我自己不好,穿的鞋子滑,便掉了下去。”

老人家长叹一声,花白的头发此时更显颓然:“知晴,我不会让你白受这委屈的。”

陆云开听得心惊,他低下头,却在许知晴的面庞上捕获到一丝狡黠的笑,一闪而过,可是真真切切。

“还有你。”陆志霖忿然回过身,“你家里有怀着孕的未婚妻,你却出去和别的女人鬼混,你给我好好想想,你这成何体统!”

然后是老人家急促的步伐,尖锐的关门声。

他有点能揣测,后面会发生什么。

可惜,最先找到她的并不是这个预测了事情悲剧走向的人。

“小姐,你不一起去医院么?”

“不去了,我就在这坐一会。”

然后,她目送救护车离开,吹着寒风,在那里从冷清等到热闹,从冰封万里等到人流熙攘。直到人潮再次退下去,太阳竟睡到了午后三点多才幽幽地探了个头。

感受着难得的熹微暖意,安如瑾突然想,如果有个人告诉她,一个孕妇大冬天的自己往结了冰的湖里跳着玩,她一定不信。

所以她也不妄想解释什么。

北京城真是一点也没有万物复苏的迹象。

良久,转过身。

然后,安如瑾听见车辆摩擦着草坪的声音,一辆黑色路虎停在她脚边,她认识那辆车。

可是,下来的人并不是她印象中的车主,等待她的,也不是陆离那暖心的笑容......

林析优哉游哉地哼着歌喝咖啡的时候接到了陆云开的电话。

“如果你是个男人,就帮我保护好你也喜欢的女人。”

他一震:“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让你现在看好了安如瑾,别让她跑到你视线之外的地方。”

林析喝了一半的咖啡被重重搁回桌子上,里面如同混泥的**受力之下不安分地冲撞,在他的袖口留在难看的印子。

此刻的他却无暇顾及:“她出什么事了?不是你未婚妻找她么?”

“我和你说不清楚,总之你盯紧了她,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做出对她不好的事情。”

“可是我现在,喂,喂,陆云开!”他愤然地看着手中已然挂断的电话。

“可是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呀。”

林析没说完的这句话,陆云开也没听完。

所有的事,只要和这个万恶的前夫扯上关系,她就一定得不了周全。

林析愠恼地踢开挡路的办公椅,全然不顾两分钟前它带来的闲适与惬意。而后一把抄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安如瑾蒙眼的黑布被扯开时,四周的光线射得她眼睛直痛。

仓库,又是该死的仓库。

她挣扎地想要支起身子,才发现手腕和脚踝上的尼龙绳,绑得要比她想象得还要紧。

然后,面前凶神恶煞的几个人主动让出了一条路,她看见一个老人,踏着坚实而沉重的步子,一点点逼近。这个人和四年前出现在她婚礼的时候不大一样,少了几分逼人的英气,多了一些年迈的沧桑。

可是,他骇人而肃穆的气焰,这么多年来却从未衰减过丝毫。

陆志霖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良久,才沉着嗓一字一顿地发出命令:“给我打。”

然后皮鞋狠狠击向她的腹部,一只又一只,不顾她的死活,凶恶而卖力。

安如瑾蓦地想起那一日,她拿着许知晴的报告,在巷陌之中被人拦住,然后那个人残暴地击打着她的小腹。那个孩子,于是就那样没有了。同样是陆家的子孙,同样是陆云开的血脉,没有人说过要给她报仇,也没有人说要给她申讨公道。

除了陆云开费尽心机地把她往死里逼迫,给许知晴这个贱人看尽了得意而精彩的笑话。

只是现在,这种生理上的攻击比那时更加凶恶而暴力。疼痛源源不断地从腹部袭来,涌入塞在绳索中的四肢,冲向意识越来越模糊的大脑。

她突然觉着比起现在的苦楚,陆云开待她都可谓是温柔万分。

“我知道,我这种手段很下劣。”陆志霖漠然地瞅着她无力的挣扎,“说实话,我在商场打拼了五十年,这也是第一次对女人下手。”

顿了顿,他又续道:“可是你不是一般的女人,你把云开迷得神魂颠倒,念念不忘。其实如果你只是想纠缠着他,我也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我陆志霖的孙子!”

殴打并未停下。

“陆董。”良久,她口中迸出两个字。

陆志霖这才示意暂时的停手,微微欠下身听她的话。

安如瑾双目微合,说话都显得费劲:“我肚子里的那个,也是您孙子,为什么,您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因为云开必须娶许知晴,一个你就够我们陆家受得了,再添一个孩子,我们临江还怎么和天齐联姻?”他说着又直起身,满是傲然,“你的孩子,和知晴的孩子,并不都是陆家需要的孩子。”

安如瑾第一次知道,原来生命也可以用需不需要来衡量,需要的就呵护,不需要的就扼杀。她觉着自己今天一天真是涨够了见识。

陆志霖缓缓转过身,做了个手势,然后,那些痛击又此起彼伏地落在了她无法遮掩的腹部。手腕早已勒出生疼的血痕,她却仍是止不住的挣扎,可惜,俎上鱼肉,除了徒劳地反抗,还能为改变待宰的事实做出什么九牛一毛的努力呢。

“我也不要你的命,但是,我要你再也没办法有孩子。”

陆志霖的话像是判决书,简单了当地宣告了她下半生的命运。

倏然,一道光亮从外面直直刺入。

“吱呀。”

大门被拖了开。

“阿瑾。”

她听见一声呼唤,也只是一声呼唤。

在意识被抽空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