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翻云覆雨

第二百九十九章 慈禧万寿必“无疆”

第二百九十九章 慈禧万寿必“无疆”[1/1页]颐和园仁寿殿今天的颐和园到处张灯结彩,北京城也修了不少的牌楼、花厅等点景工程,仁寿殿更是人山人海,军机大臣、六部九卿、各省督抚、西洋各国公使云集在仁寿殿,大内侍卫们神色紧张的四处张望,而那些外国公使的夫人们则在惊叹这座皇家园林的美丽于奢华。

“湖广总督敬献自描自篆寿山石一块,上面篆刻一百个寿字。”

仁寿殿里回响着李莲英那种混合着尖利于沙哑的阉鸡嗓音。

“好啊,张之洞,你是用了心思的。”

慈禧笑容满面的道。

“臣敬贺太后万寿之喜。”

长着一副齐胸的白髯的张之洞恭敬的道。

“两江总督刘坤一敬献万福(蝠)万寿(兽)苏绣长卷一幅。”

“法兰西国公使谨代表法兰西共和国递交国书,并贺我大清皇太后万寿之喜。”

“大英帝国公使谨代表大英帝国国王陛下敬贺我大清皇太后万寿无疆!”大殿里,李莲英的声音响个不停,不停事的报着各省督抚、王公大臣和西洋各国送的礼物,可是朝廷的大佬都有些心不在焉,连笑容都有些勉强。

“怎么庄虎臣的贺礼还不到?各省督抚都进京道贺,唯独他没来,连个贺表都不上。”

军机大臣王文韶的老脸皱巴着,看着像又老了十岁,对着庆王小声的嘀咕着。

“本王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姓庄的肚里蛔虫!”庆王脸拉的老长,可以和毛驴比高下了。

“庄虎臣可是王爷你地人啊。

你不知道谁知道?”大学士桂春轻声插言道。

“桂相爷。

饭可以胡乱吃。

话可不能胡乱说吗?什么时候那个姓庄地成了本王地人了!”庆王吓地魂不附体。

王文韶和桂春见庆王推搪。

也不好再问什么了。

这些天。

庄虎臣在甘肃喊打喊杀。

可着实把朝廷地大佬吓住了。

尤其是庆王胆子都吓破了。

打死他都不相信庄虎臣会和洋人动手。

既然不是和洋人动手。

那自然就是要起兵造反了。

等到发现一直在北京替庄虎臣通消息地红带子觉罗寿元地全家都跑了。

这更是坐实了庄虎臣地反像。

要不然寿元跑什么啊?本来庆王还存着一丝侥幸地。

结果现在慈禧七十大寿。

天下督抚都进京道贺。

唯独庄虎臣不到。

不但人不到。

连贺表都没上一道。

这不是打算谋反是什么?此刻被人说庄虎臣是自己地人。

那还能不吓地魂飞魄散?要知道。

慈禧尽管对他言听计从。

恩宠有加。

可是一旦翻脸杀人地时候。

这老太婆可是六亲不认地。

现在不仅是庆王心里打鼓。

满朝地文武都在心里犯嘀咕。

尤其是小醇王载沣。

贝勒溥伦临死地时候就对他说过。

庄虎臣必反。

当时自己还不敢真信。

可是看最近地风头。

应该就是真地了。

如果庄虎臣反了。

满朝里谁是他地对手?他地十万甘军精锐。

杀进北京城简直是玩一样。

庆王地儿子载振手里控制地北洋六镇加上健锐营、神机营等八旗禁军。

还不够给甘军塞牙缝地。

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附在李莲英的耳边悄悄念叨了两句,李莲英满脸喜色的叫道:“甘肃巡抚庄虎臣上贺表一道,敬贺太后老佛爷万寿无疆!”这一嗓子喊出来,满朝文武都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漫天地云彩都消散了,庆王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算放进肚子里了,如果庄虎臣反了,估计慈禧头一个就拿自己杀了出气。

“好啊。

我就知道这个小子鬼花样最多。

小李子,念!”慈禧满脸堆笑。

李莲英喜滋滋的拆开黄绫子封着地贺表。

里面贴了一张剪报。

李莲英看得脸色煞白,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老佛爷,奴才不敢念啊!”慈禧一看李莲英的样子,心中一凛,莫非坊间传闻的庄虎臣要谋反是真的?这份不是贺表而是战表?“念!”慈禧面沉似水,尽管心里也打鼓,可是当着满朝臣工和各国公使,这个架子不能坍。

“奴才不敢啊。”

“念!”慈禧的眼睛里泛着寒光。

李莲英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道:“今日幸西苑,明日幸颐和,何日再幸圆明园,四百兆骨髓全枯,只剩一人何有幸;五十失琉球,六十失台海,七十又失东三省!五万里版图弥蹙,每逢万寿必颤,结结巴巴话也说不囫囵了。

“必什么,给我念!”慈禧全身如同得了疟疾,不停的打着摆子。

“必无疆!”李莲英轻声的道。

“必无疆”三个字如同在仁寿殿里响起了炸雷,大臣们个个如同被五雷轰顶,吓的魂不附体,都一起跪在地上,口称死罪,而洋人公使则是怀着不同的心思,冷眼看热闹。

李莲英的声音不大,可是满朝都听明白了,所有人寒毛都炸了,庄虎臣上这样的贺表,比上战表还让他们心惊胆战。

“好啊,真好啊!你们听听,听听,这是什么样的臣子?禽兽不如!这是枭獍!好啊,真好!这些年,我巴心巴肝的,就养出了一条狼!现在要吃我地心肝来了!”慈禧又气又急又觉得委屈,眼圈都红了。

“臣岑春煊愿带一旅之师,杀到兰州,生擒庄虎臣,献俘阙下,千刀万剐给老佛爷出气!”两广总督岑春煊从人群里跳了出来。

满朝里都是不屑地眼神,就凭你岑春煊去生擒庄虎臣?恐怕只有让庄虎臣生擒杀了祭旗的份,自不量力!“李莲英,还有没有,索性念完了他。

我倒要看看这个乱臣贼子到底还能说些什么!”慈禧怒意里带着三分地凄凉。

“臣甘肃巡抚庄虎臣泣血奏陈,臣三岁丧父。

幼失训诂,家慈每以先父盘肠大战,炮毙虏酋保台湾之举训诫臣受国恩深重,数载间骤居高位,但思无以为报,唯尽忠职守以不负国恩。

而今俄国侵吞我东三省之地。

数千万百姓受尽荼毒,臣每思及此,无不痛心疾首,值太后七十万寿,天下臣民无不遥祝我皇太后万寿无疆,而今于报端见诸此文,臣五内如焚,痛不欲生,誓为太后洗雪此奇耻大辱,若不能为。

则无颜立于天地间,今我甘肃虎贲十万枕戈待旦,日夜思报国图强。

臣虽不才,愿为国家略尽绵薄,率西北健儿出关与俄人决一死战,纵然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臣惟愿收复故土,以东三省万里之地为太后庆贺万寿之礼慈禧听着听着。

怒意渐消,只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搞不清楚她是羞还是怒,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俄国公使倒是越听越恼火,直接冲了出来道:“我抗议,这是对我大俄罗斯的公然挑衅,这是严重破坏中立的做法!大俄罗斯的荣誉和威严不容挑衅!”说罢,转身而去。

庆王忙追着劝道:“贵使何必动怒呢!这个只是庄虎臣一人之言,不能代表我大清朝廷的态度啊!”俄国公使理也不理他。

拂袖而去。

庆王冲着俄国公使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玩意!”曰本公使则兴奋地跳出来。

对着慈禧深深的一躬道:“我大曰本帝国,对贵国zf地友情表示深深的感谢!”法国公使哈尔蒙德本来准备出来替俄国人打抱不平。

结果看见英国公使冷冷的眼神,也就干脆缩头了,美国公使康格和庄虎臣是老熟人,而且美国zf的远东政策也是要遏制俄国的,自然不会反对庄虎臣出兵对付俄国人。

康格悄悄走到庆王跟前,暗暗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轻声道:“总理王阁下,美国会是贵国坚强的后盾!”慈禧也傻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过生日,天下总要出乱子,现在庄虎臣已经明打明的要出兵东北了,上折子怕朝廷留中不发,干脆就当贺表上了,要地效果就是当众念出来,这是庄虎臣的手段,说白了,他是当着九州万国的面前,将了朝廷一军,现在就要慈禧怎么回应了。

如果朝廷制止他出兵东北,那就是告诉天下人,是朝廷卖国,或者说直白一点,是慈禧卖国!可是要任由他出兵,那俄国人是好打的吗?慈禧现在恨庄虎臣恨的牙痒,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庄虎臣的表章里话里话外,都是替慈禧出头的意思,而且说要拿收复东北给慈禧当寿礼,这让慈禧更是进退失据。

最麻烦的是,除了俄国人之外,看样子列强都支持庄虎臣出兵东北的,洋人那是能得罪的吗?庚子年地那一场大祸,让慈禧对洋人是彻底怕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军机大臣、兵部的官、各省督抚、八旗的旗主王爷和八旗满洲都统留下议事,还有你,盛宣怀也留下。”

慈禧万般无奈,只好让生日庆典草草收场。

等到各国公使和六部九卿、御史、翰林走光了,慈禧如同泄了气地皮球,无精打采道:“好了,你们都说说吧。”

满朝文武都成了剧了嘴的葫芦,闷声不响,这么大的事情,谁敢乱说话?庚子年被杀的一百多个大臣殷鉴不远,还是“多磕头、少说话”的好。

“老七,你是总理王大臣,又是领班的军机,你说说。”

慈禧一看没人说话,只好点名了。

庆王一听叫了他。

吓地哆嗦,过了半晌才道:“兹事体大。

奴才以为,还是都议议的好,奴才还没想清楚。”

慈禧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又看看张之洞道:“张之洞,你是久在地方的,疆臣里你地资格最老,你说说。”

张之洞捻着颌下如雪的胡须道:“臣是太后钦点地探花。

受恩深重,臣当谨遵慈训,太后如何说,臣遵旨就是了。”

慈禧无可奈何的看看这个老滑头,只好对下面道:“你们都说说,你们是个什么意思?”一群人跪地齐声道:“请太后乾纲独断!”慈禧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道:“什么事都是让我乾纲独断,那朝廷养你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用?”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口称死罪。

慈禧长叹一声,看着旁边死气沉沉地光绪。

和声细语的问道:“皇帝,你说怎么办?”光绪没想到会问他,楞了一下。

站起来耷拉着脑袋道:“儿臣但听亲爸爸决断。”

慈禧“啪”地一巴掌拍在龙椅地扶手上,厉声喝道:“我今天就让你说!”光绪吓的浑身颤抖,跪在地上,用头抢地,突然口吐白沫,昏过去了。

李莲英急忙和几个小太监把光绪扶了起来。

慈禧苦笑道:“扶皇上去休息,传太医吧。”

“平日里,一张嘴就是忠臣孝子之言,一个个就是嫌身上的差事少了,好了,权也给你们了,真到了关紧的时候,就都成了闷声葫芦。

俗话说世人学的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

咱大清的官难道都练就了这乌龟缩头神功?告诉你们。

你们坐的都是大清这条船,这条船要是沉了。

别说荣华富贵没有了,连你们的身家性命都难得保全!我告诉你们,今天不说出个一、二、三来,这个朝会就不散了,谁也别想回家吃饭!”慈禧越说越怒,村俗俚语都出来了。

空旷的大殿里只有慈禧一个声音在回荡,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奴才有话说!洋鬼子欺负人欺负到咱们老祖宗的头上了,还有什么好议地?打就是了!”一个黑脸膛的男人大声道。

“放肆,这里是国家大臣议事的地方,你托克泰在这里裹什么乱!”庆王轻声喝止道。

黑脸汉子是健锐营地都统托克泰,自打从娘子关回北京以后,因为跟随庄虎臣御敌有功,副都统升了都统。

“王爷,我是健锐营的八旗都统!正经八百的从一品,怎么?什么时候议事的时候,八旗都不能说话了?这些二品的汉人督抚是大臣,八旗都统从哪天开始不算是大臣了?”托克泰梗着脖子,眼睛瞪的像铜铃。

自打洪、杨太平天国起兵以后,八旗几乎就是废物了,朝廷也没拿他们当回事儿,除了浪费粮饷,就没见八旗出过什么力,如果不是怕这些旗人闹事,早就都给裁撤了,尤其是这几年搞新政,断了八旗地钱粮,朝廷的眼里更是没有八旗了,连庆王奕都快忘记了,八旗的都统还是从一品的大官。

“奕,你闭嘴,让托克泰说话!”慈禧瞪了庆王一眼,温声细语的道:“托克泰,你说吧,说错了,我也不怪你。”

“奴才以为,俄国老毛子占着咱满人龙兴之地不走,再不给与迎头痛击,朝廷的体面何在?奴才愿请缨,率领八旗禁军出关,助庄大人一臂之力!”托克泰说的慷慨激昂,只是听的人不值一哂,八旗禁军去打俄国人?那和去送死有什么分别?慈禧现在也恢复了平静,摆摆手,示意托克泰退下,这种没营养的话她也懒得听,光唱高调有什么用?庚子年,端郡王载漪他们调门唱地更高,结果碰上洋兵,还没听见炮声就一溜烟地跑了。

托克泰鼓着腮帮子,还想说什么,一看慈禧的神色,只好退下。

“臣岑春煊有话说!”“你讲!”“臣上个月就上过折子,请求和俄国开战!现今甘肃庄虎臣主动请缨,我两广愿附骥尾,只要于收复满洲龙兴之地有益之举。

两广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岑春煊地调门更高。

不过有点实在东西,起码肯出钱出力。

“好,果然是忠心的!”慈禧又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

慈禧这一句话,已经为今天的朝会定了调子,刚才还鸦雀无声的朝,突然比天桥还热闹了,满朝的喊打喊杀之声。

“杀俄国老毛子。

敢占咱满人地老家,这还了得?”“我浙江愿出军饷三十万相助甘肃庄大人!”“陕西新军虽然只有一镇,也愿意开赴东北,为国朝守边!”所有人都是意气风发,撸衣服卷袖子,看上去就差赤膊上阵了。

只有庆王和张之洞、刘坤一这三只老狐狸冷眼看着朝,庆王越看越觉得此刻的场面像庚子年,只是少了几个反对出兵地联元、许景澄之流。

“好啊,难得咱们臣一心!老七,西洋各国是个什么态度?”慈禧在庚子年以后。

学会了一件事情,就是不管干什么,先看看列强的脸色。

也算是有了很大的进步了。

“这个还不明确,美利坚国公使是支持咱们打俄国人的,曰本自然不必说了,英国和曰本是盟邦,必然不会反对,只有法兰西和德意志国态度暧昧。

奴才说不准他们的心思。”

“这就好,这次普天下的强国都是向着咱大清的,俄国独恃强权,而我大清则恃公理!大义在我,自然是得道多助!既然大局如此,那军机处就好好议议,看咱们大清何时出兵,需要多少饷银,老七。

你再去摸摸法兰西和德意志地底。

这个是你们总理衙门的事情,你可不能推脱。

军机处拟个宣战的诏书!咱大清就算是打仗也得正正的。”

慈禧兴奋的说话手舞足蹈,脸上的宫粉扑簌簌的往下掉。

慈禧的话一出口,满朝自然是“太后圣明”之类的颂圣之声,只有小醇王载沣一言不发,溥伦临死的时候说地那句:“大清的江山要亡在方家园!”还在他脑子里回响。

他的眼前有些发虚,总觉得大殿里这些人不是真实地存在,而是一个个虚幻的影子,慈禧那张抹的惨白的脸就像是从坟墓里爬出的僵尸,而血红的嘴唇则是喝饱了大清国地血液。

莫非这爱新觉罗家的江山真的要亡在叶赫那拉家吗?“好了,咱们臣和衷共济,大清的江山万年绵长,这次出兵就定了!军机处拟旨,就让庄虎臣作为头等钦差大臣,总统军务,各省都帮衬着点,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我和皇上呢,也不能眼看着不管躲清闲不是?发内帑三百万两,充作军费!这收复了祖宗的龙兴之地,朝廷的脸面也有光彩不是!”“太后圣明!”一群人自然是叩头颂圣。

“太后,太后,大清驻曰本国公使急电!”“念!”大阪、横滨二港,两地机械厂、船厂、电报局尽毁,传闻俄人已经登陆,曰本举国震惊,天皇今日诏谕全国,号召倾举国之力,与俄人玉石俱焚!”刚才还热闹的如同赶庙会地朝,又一片死寂,满朝文武死狗一般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了。

慈禧傻傻地站着,闷声不语,过了半晌,突然声嘶力竭的吼叫道:“快,给庄虎臣发电报!严旨斥责,断然不许他发兵东北!总理衙门发照会知会俄国,我朝廷一定严守中立,绝不参战!哎,庄虎臣啊,你就是惹祸精!”连载中|